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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   《国风·秦风·小戎》:“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东风杨柳欲青青。烟淡雨初晴。恼他香阁浓睡,撩乱有啼莺。
      眉叶细,舞腰轻。宿妆成。一春芳意,三月和风,牵系人情……”

      袅袅歌声入梦中,杏花缀枝头,暖风拂过裙边,吹动一片涟漪。

      琵琶声缓缓消散在指尖,一直垂头弹琴的丫头恍然察觉到了什么,叮铃铃,莫忘铃系在她发髻间,随她臻首轻抬震出几声脆响。

      菱角红唇边沾上一抹红色,凑近嗅一嗅,并非胭脂花香,反而透出一股果酱的甜味。

      “昨日才吃坏过肚子,又开始记吃不记打了。”

      杏眸微弯,她吐吐舌头,毫不介怀地辩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至情至兴方能不负这一场热闹。”

      你啊……简直就和孙猴子的直系子孙一般闹腾。

      “你嫌烦吗?我知道你嫌我麻烦。”

      她皱皱鼻子,朝他吐舌,“晚啦,咱们已经拜过天地,你悔之晚矣~”

      纵使知道乃是春梦一场,他仍将心爱的女子抱入怀中,轻易不愿醒来。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千年、万年,我只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哪怕……哪怕不做这个天帝也罢……

      “润玉,你喜欢我什么呀?”忆如睁大眼,掰着手指数到,“我脾气不好,长的也就这样,你读书习武我样样说不上话,有时还对你颐指气使,碰到事情惯常会拖后腿……”

      那般懵懂模样,与她小时的模样重叠在一起,恍然间心头升起一股怅然若失——我本该陪着你长大成人,却放你一人独自成长……

      “润玉生平清寒,若是娶了你,定能热闹几分。”

      与那年一样,这丫头鼓起双腮,一副不屑又生气的模样。

      “……润玉,别来找我,你要自己小心呀。”

      胸口蓦然一烫,梦中一切全都变成一片虚影,荡然无存……

      “陛下?”

      润玉捂住胸口逆鳞之处,只觉这里仿佛正用烧红的烙铁炙烤皮肉,叫他一时发不出声。

      重重叠叠的帘幕将璇玑宫的偏殿掩成一片混沌之色,邝露低头看着无法寸进一步的日光,峨眉轻蹙,说不尽的焦心凝在脸上。

      榻上被惊醒的魇兽在润玉冰冷的目光下吓得不轻,踢踢踏踏翻下床铺,极通人性的露出垂头丧气之感,亦步亦趋地退出殿中。

      手中的忆字栩栩如生,一如当初,可你在哪儿呢?

      通红的双目盯紧手中闪烁灵光的“忆”字,他翻手掐紧,好像这般就能攥紧他们本身就不该存在的缘分。

      一阵幽幽冷风从室内吹过,青石板上突然出现许多霜花凝结。

      翩跹拂动的帘幕间一袭白衣银袍徐徐而来,衣冠整齐的天帝双手背在身后,昂然看向前方。

      “走吧,太巳仙人可有说是何事?”

      “回陛下,魔尊……进攻翼渺洲,鸟族隐雀已战亡。”

      昔日战神,隐雀又怎会是对手,鸟族……

      “全都已归顺魔尊?”

      “并未,一十八部内有六部已帅众逃入其余九洲,五部封闭族地不出,魔尊麾下只得七部臣服。”

      果然如此,倒也比预想的好得多。

      叮铃——

      腰迹悬挂的一枚金铃随他走动慢慢摇晃,却显得笨拙,偶尔才冒出一声铃音。

      那枚铃铛看起来便粗糙,却是天帝随身之物,珍之重之,万不许旁人触碰。

      如今天帝陛下身上寒意渐重,莫说九霄云殿中的众位仙人,便是一直跟随左右的上元仙子也静若寒蝉,喏喏跟随身后,垂眼盯着他身后,方才能看到那只金铃。

      “陛下,金铃颜色已黯,可需取下拿去炸一炸颜色?”

      “不必,这是她心爱之物……”也是他们的婚约盟誓。

      锦觅带着满腹心事重新溜回天界,本想将魔界打听到的许多情报一股脑儿朝天帝告知一声,好为他兄弟二人做一番调解,却见重重兵甲将璇玑宫围住,为首破军星虽未披上铠甲,但双目如炬,四下里警惕张望,一副严守之资。

      锦觅鬼使神差般流露一丝好奇,化作一绺水汽混入一朵随风飘过此地的浮云间,飘飘忽忽遁入宫中,只见宫殿内四处门窗紧闭,唯有书房隐隐有说话声传出,遂叫她驱了浮云躲去窗棂边,稍稍润湿一处窗纸向内望去。

      “……穗禾公主此番上天,是否真当我天界无人,随你来去。”

      但见天帝端坐上首,一脸波澜不兴,垂眼于手中端着的茶盏,轻轻转动茶盖拨去水雾,润了润红唇。

      穗禾公主不似旁人觐见天帝那般礼仪周全,大刺刺坐在离他最远的一处座上,神色讳莫如深,黑黑的眼瞳望向上首,双唇紧闭,摆出敌不动我不动的对垒阵势,全然没有一丝臣子之姿。

      许久,她见天帝迟迟没有下文,终按捺不住,哼笑一声。

      “明人不说暗话,天帝何不允了穗禾,给一句答复便是。……若顺遂我愿,天妃的下落,我也可告知一二。”

      锦觅知天帝如今最焦心之事当是天妃下落,还当他不分青红皂白定会马上应承,却出乎意料,只见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睨了那孔雀公主一眼。

      “本座,实不知你为何登门。”

      “你!”那白毛孔雀艳容浮上冷色,当即语中透出寒意,阴阳怪气地哼出声来,“枉六界有口皆碑,盛传天帝对天妃一往情深,挚爱非常,其实不过是笑话——你明知水神得了老君金丹必拿会去救旭凤;你明知旭凤他属火体质最畏寒凉,故意去了丹丸火性,如今旭凤屡遭反噬之苦,你!……”

      喀——青瓷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锦觅一时如遭雷击,懵懵然抬头望去。却见到天帝双眼晦暗,已是用看死人的目光垂眼扫了一眼穗禾,唇角抿起,冷声道:“本座当日求丹是为吾妻,她体质本就不合火性,特意去了一味上火的药材……怎知你们如此纠缠不休,如今不过你们求仁得仁。——世间事一概要求个两全其美,穗禾公主恐怕是白日做梦吧。”

      “哈!”穗禾豁然起身,面露嘲讽,“恐怕那天妃和水神都不知自己这颗棋子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只当天帝真正好性!——若水神知道先水神之死天帝从一开始便知元凶,却隐而不发,反误导她是旭凤所为,不知会是何反应?若天妃知你等狼子野心,当日欲娶水神得天下水族之势,却又反手将她推去刺杀旭凤,毫无一丝半缕仁爱亲情,面对枕畔睡着一个如此狡诈冷酷之徒,又不知该是何等心寒?”

      锦觅呼吸一窒,瞬间丹田内灵气化作寒冰,冻得她全身僵硬——刹那之间,灵台反空前清明,当日种种化作光影流过眼前,一帧一帧全都纤毫毕现。

      “穗禾公主耳际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天帝仅淡淡一句,止住了穗禾满面的狂笑之意。

      他单手支在颌下,另一只手指节轻扣几案,面上一贯悠然浅淡,不疾不徐地说道:“若你将吾妻平安送还,你还能太太平平嫁于魔尊,本座说不得还得备一份贺仪。否则……普天下皆知,我答应过锦觅仙子要替她报杀父之仇,若无旭凤护着你,你的性命只怕……”

      穗禾直面天帝威压,瞬时面色惨白,双唇轻颤,“你……你竟然一直知道!”

      “本座知不知道并不重要,但你今日如此狂悖来到本座面前,却言语百般纰漏,不打自招——你想学当日的荼姚,可惜仅仅学了个皮毛,画虎不成反类犬!可笑、可笑啊……”

      后面的话锦觅已听不下去,她一瞬失了全身气力,从窗棂滑落,一下跌到地面。粗粝的石面磨破她娇嫩的皮肤,碾出丝丝血丝,剧痛之下震得她失魂落魄,再也无力撑着变化之术,一跌一撞地朝外走去。

      “锦觅仙子?!”

      破军愕然见到她从璇玑宫中跑出,抬眼一瞧,天帝站于窗后,朝这边望来,面上似笑非笑,透出一股诡谲的阴沉。

      她跌跌撞撞冲出一片绵延的白墙黛瓦之中,最后,仓惶消失在斑斓明媚的虹桥尽头……

      不能停!不能回头!我要去见凤凰!我想去见他!我要……我要……

      直待一脚踏入忘川之中,徘徊不去的幽冥恶鬼前仆后继上前撕咬她的皮肉,叫她一时不知是脚上疼痛,还是心中漏洞钻入冷风,全然痛的全身发木。

      “凤凰——”

      杜鹃啼血,不外如是。

      ****纪念应该是第三十五条出现的分隔线****

      “杨柳青清浊低垂,
      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
      借问行人归不归。”

      河边水车咿呀咿呀转动,邻家的黄牛载着二三小孩儿路过田埂,遥遥传来哈哈笑声。

      “糖葫芦!卖糖葫芦咧——”

      鲜艳的酸果粘上糖壳,家乡每逢大集才能买到的糖葫芦还是这般……酸甜适口。

      她赤脚浸在溪水中,随一旁抓虾捞鱼的小孩儿一起唱童谣,时不时啃一口糖葫芦,面上笑得天真无邪,一如此地简单干净,安逸祥和。

      ——这里,乃是她长大之处啊!

      “你可知,这里已被战火覆灭?”

      天空中的火烧云将天地映成鲜红一片,云中仿佛有阴影窜动,忆如唇畔一痛,抹了抹,低下头时,指尖染上一点血迹。

      空中传来烟火气,转眼间,这片安逸的桃源农家已化作残桓断壁,农田中长出人高的杂草,连她脚下的溪水都不再清透,其中全被绿油油的水草侵占。

      “你是谁?为什么毁了我的梦?”

      她回过头,便见到一个长发垂到脚边的小孩儿站在她身后——他一袭鲜艳红袍,面目模糊不清,只一双眼睛似曾相识。

      “若你百年前没有走失,这里就是你的家乡啊。”

      那小孩儿眼尾一挑,随她一道抬头。

      “灵气渐失,这世间,再也没有神、仙、妖、魔。”

      “发生了什么?”

      那孩子抓住了她的手,带她赤脚趟过溪水,下一瞬,繁华人流从她身畔穿过,又是一处热闹景致。

      锣鼓喧天,盘桓的纸扎神龙在闹市中舞动,一旁还有舞狮相随,一派的热闹。

      “若当日没有那条白龙,你应该嫁于韩仲晰……这世间,就该是如此的景致。”

      白龙?是润玉吗?可是与韩哥哥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在净天教之乱里为阻魔教牺牲了吗?

      忆如蹲下身,双手搁在膝上,托住下巴,与那看不清面目的孩子对视。

      “小孩儿,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若斩断你们之间的缘分,可还两方世界一个安稳太平,你可愿意?”

      她挠挠头皮,还是不解其中的意思。

      “我和他有这般大的用处?只因我们两个人成亲了就能让天地不宁?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自然没有,我说来吓唬你的。”

      那小孩儿也随她笑起来,这般古古怪怪的模样,惹得她曲起手指,弹他额头。

      “你比我出息,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不敢这样说话,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也蠢得别出心裁,世间还无人敢打本座的额头。”

      那孩子惯用一副大人的口吻,又凉凉的斜睨了她一眼。

      “也罢,本座便报你一个……情深缘浅的命。”

      切,你是阎王爷还是陆判,你说是就是啊!

      忆如一时被他镇住,眨眼间四周成空,世间又只余下她一个人。

      她抬头环顾灰蒙蒙的四周,全身如被抽了骨头般绵软乏力,方才恍悟自己又回到了棺中咫尺之地。

      手中的龙鳞乃是此间唯一的光亮,她费劲全部力气举到脸侧,歪了歪头,轻轻朝它嘀咕一句:“……润玉,别来找我,你要自己小心呀。”

      醒的稍许久一些,被抽走灵力的滋味儿太难受……她闷哼一声,便循着之前的旧例,缓缓运转五圣珠内残留的灵气激活妖界的绮梦魔珠将自己摄入一个又一个梦中渡过漫漫时间。

      忘川江心,也不知为何从天界仓皇逃下的她又会回到此间,穗禾望着空荡荡除了灰色雾气什么也不存在的江心,垂下眼,揪紧自己的披风领口。

      “回魔界吧。”

      “唉,何必一而再来这险地呢?”

      川面上浓雾渐深,点点幽魂带来的一口怨气凝成迷雾,聚于川面之上……竟然带来了万年未曾见过的幽冥魔气。

      天界的缘机仙子心有所感,匆匆赶往天机因果轮盘,便见到盘面上冒出一溜火花青烟,当即大惊失色。

      “怎么竟然坏了!”

      这柄神器自此方天地成形就已立在轮回台前,兢兢业业自顾自运转不休,哪怕此间人事调动,换了几任主人,都不曾出过差错,怎么就、就……

      “我的个天哪,若连它都出了事儿,这天地难不成要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马上就要天魔大战了,好激动啊……
    and惊鸿一瞥被忆如打了的其实是少帝啦,我之前就说过他很恶趣味,还充满逆反心。
    所以一面要看看他分裂魂魄的血亲到底啥样,一面哼小心眼刁难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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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淼镜幻影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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