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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

      叮叮咚咚的琴声与旖旎娇柔的歌声交织徘徊于忘川之畔,千百年无数次横渡忘川的船伯听到后抚须大笑。

      “蛇姬姑娘,上百年不见,技艺不衰啊——”

      一只酒葫芦朝他抛去,船伯不见外地接过,打开葫芦口嗅闻两下,面上笑意更深,“请——”

      仙侍绛紫紧跟在身披朱红斗篷的天妃娘娘后侧,战战兢兢踏上渡船。

      她生长在天界瑶池,原型乃是池内一尾墨鲤,吞食落入水中的莲子与蟠桃花瓣为生。因原型粗陋,化成人形也至多称得上憨厚讨喜,因此并不讨仙上青眼,靠水吃水领了打理瑶池的粗笨差事,如此兢兢业业修行八百年。

      这样一个法力低微的小仙却突然被天帝慧眼识珠,亲自点了随侍天妃娘娘身畔,一朝咸鱼翻身,本该欣喜若狂才是。

      可……可实际上,这职位太可怕啦!

      第一次入魔界的小仙侍全身抖如筛糠,待船一开,立刻双膝一软,一屁股墩儿摔在甲板上。

      敦敦实实的噗通一声直逗得忆如笑得前仰后合,不由暗赞一声润玉的眼光——胆小又逗趣,除了相貌朴素了些,真真的合她心意。

      “蛇姬姑娘也嫁人啦,恭喜恭喜——”

      忆如揭下兜帽,含羞一笑。

      “老伯竟然看出来了?”

      枯枝般的翳影枝又叫她插戴在头上,她自觉并无一丝不妥之处,怎料竟然一眼就叫人看穿。

      “姑娘身上的喜意可骗不了人哟!”

      船伯咪了一口酒,大声赞道,“好酒!看来蛇姬得了一份好姻缘啊!”

      她掩嘴而笑,狭促地挤挤眼,打趣道:“我还道老伯你与乌鸦精系出一脉。他有一张乌鸦嘴,您呢,是嘴上不饶人,见天劝人断情绝爱寻个自在清净,没曾想也会报喜呀!”

      “嗨,喝了姑娘上百年的酒,怎么也要承这个情啊——并非老夫报忧不报喜,实在是渡河之人,全都是看不穿、放不下、不回头的苦情人呀!”

      “那便应承老伯吉言啦——”

      下船时,她与一个白衣女子女子错身而过。且看她裙摆即长且华贵,身上斗篷乃是百鸟艳羽织就,一股兰麝香气随风飘散,瞧着身影竟也是个半生不熟的人物——翼渺洲的穗禾公主。

      她见到忆如身后哪怕换做魔界装束都露出天界气息的侍从,当即将兜帽更拉低一些,小心侧过身子匆匆上了船。

      忆如眼角余波见她裙摆飞扬而去,敲了还哆哆嗦嗦走不稳路的绛紫一记暴栗。

      “抬头挺胸,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我、我怕呀……”

      绛紫躲在她身后,扭着她的披风不肯脱手,也不知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她站在码头上,再度望了眼远去的船舷,微微摇头。

      “卿本佳人,奈何固执。”

      “娘……”绛紫见忆如凉凉睇过一眼,赶忙收声换了称呼,“夫人,您到魔界作什么呀!被……被老爷知道,非剥了小的皮子不可!”

      夫人?老爷?这小鲤鱼是不是躲在角落里看多了姻缘府摆出的折子戏,也忒土了点儿。

      “还是叫我姑娘吧。”别提醒她已然掉了身价的事儿。

      至于“老爷”这个称呼……咳咳,显然璇玑宫里那个清瘦太多,身子骨不够富态呀!

      “瞧一瞧、看一看咧——东海之极的鲛珠泪,一颗可传家喽!”

      甫一踏入坊市,扑面而来的热闹叫她展颜一笑,也叫那未曾见过这等热闹的小鱼仙瞪圆双目,鱼嘴微张,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倒比她哆哆嗦嗦的胆小样好多了,起码不打眼呀!

      鲛珠泪!!天庭的药仙特特去东海之极取来炼药,方才珍之重之的炼了能祛伤镇痛的灵药,不曾想竟然在魔界随意叫价!

      “这位妖娘,可要看看?”

      绛紫盯着魔物手上的鲛珠泪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忆如随手扔出一颗银色灵珠,从他手上取了最大的那颗抛给自己的小侍女。

      “这位妖娘,这、这……不够啊!”

      “灵力、药性全散,也就这颗大小能穿了做首饰用,其余的……磨粉用来养颜差不离。”忆如嗤笑一声,作势要取回自己的灵珠,那小魔物眼见唬不了人,哧溜一声闪入人群中,转瞬消失无踪。

      “娘、姑娘……”

      “鲛珠泪之稀奇在于采摘下时便要用灵气封闭蕴养,否则出水即损伤药性,顷刻变作废珠,你拿在手上的就是这类废珠,跑一趟东海之极多得是。”

      魔界的坊市她曾经逛过百余年,没想到离去许久,还是百年如一日的龙鱼混杂,热闹非凡。反正,是一种与人间坊市别样趣质的热闹。

      魔界常年昏暗,地中生出一种散发出莹莹绿光的矿石,虽没甚用处,但照路不错,也因路边这些莹绿顽石,半空中低低盘桓的莹绿小虫也变得不起眼,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坊市上空就多出许多来。

      忆如展开手掌,从袖口中掏出一瓶蜜水,用瓶塞上沾到的一点蜂蜜点在手心,用以引到更多的萤虫。

      一团幽幽绿光围着她的手掌飞舞,绛紫稀奇地望着这般情景,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些飞虫受惊,顿时一哄而散。

      “前面的!站住!”

      绛紫抬头看看天妃娘娘,见她脚下不停,只当背后那叫嚷声是叫其他魔物。

      “站住!”

      锵!

      巡街的魔将收回刀,将隐隐颤抖的手往身后一背——好生厉害的一把灵器!

      他斜睨吓得摔倒在街上的小小仙侍,朝持伞反击的忆如一指,“天界的人跑魔界作甚!”

      “瞎了你的狗眼,看看她是谁的人!”

      还未等忆如再度持伞抽上去,一旁闪过一道鞭影,噼啪一声将那魔将抽陀螺一般打倒在地。

      “我卞城王府的客卿,岂容你盘问!”

      人群散开,手持魔骨鞭的魔界公主站在人群后怒目圆瞪。

      一见竟然是卞城王府的公主出头,那小将顾不得捂着红肿起来的腮帮子,小心翼翼赔罪后一溜烟儿跑走了。

      忆如虽被搅扰了闲逛的兴致,但看那自找霉头灰头赖脸的魔将,朝鎏英引荐了一句。

      “倒是个可用的魔物,你不妨收入卞城王麾下。”

      鎏英冷嗤一声,“固城王挑剩下的残羹冷炙,我卞城王府可不是收破烂儿的地方!”

      她回头睨了一眼友人,双手环抱胸前,嘲讽了一句,“怎么如今跑回魔界?他终于抛弃了你?”

      忆如收起伞,揭下兜帽,小脸粉莹莹,一看便知日子过得舒心自在。

      “本姑娘万花丛中过,向来只有我弃人的份儿……不谈他了,免得顶你心肺,那我可受不起。”

      鎏英白眼一翻,“你嫁给他就时时刻刻戳我心肺!……走!我请你喝一杯去!”

      这才像话嘛!

      呜——

      号声响,热闹的坊市突然静若寒蝉,魔物们突然分做两列,全退到街道两边,左右共一十四位样貌极为妖艳的女妖开道,车架上端坐一个长得极为凶戾丑陋的男魔物挥鞭抽打骨马。

      被拥在人群里的鎏英望着这副大张旗鼓的排场再度冷嗤一声。

      这次见面,她仿佛成了个破竹篮,时不时往外漏凉水儿。

      忆如好奇地踮脚朝车架处看,竹帘放下,顶多从车窗上的纱帘上看出一个侧影,乃是一个女子身影。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什么脏的臭的都出来丢人现眼——”

      “这位女妖是哪方神圣?”

      鎏英不愿多看,牵起她的手开路,冷淡淡一句,“不过是固城王纳的新人。固城王都坐上魔尊之位,如今正急着纳新人好留下个一儿半女……否则偌大家业,难不成便宜了外人?”

      那也要能生的出才行呀~~固城王昔年魔力不足,能登上城主之位,早年除对焱城王极尽溜须拍马之事,本身也是个狠魔呀!一则头脑确实灵光,二则行事对外狠,对内更狠,所以……

      反正就忆如耳闻,他曾于对天界的战场上被火神伤过,虽留下一条狗命,但终究伤了老底。

      魔界的酒,不如天界的醇香怡人,一口饮下一股烈火般的热辣灼意从肚里烧到全身,纯粹讲究一个烈字!

      两杯下肚,忆如脸烧的通红,绛紫被她支应到厨下,总算能得一时的清净。

      “你跑回魔界作甚?总不见得终于放不下你那院子里的花草,回来看看罢?”

      她摇摇手中酒盏,一脚踩在榻上,啧啧两声,“锦觅仙子近日频频留恋忘川,伤得腿脚都血肉模糊了,若让那样一双美腿留下半点伤痕,我这眼睛,都要日日作痛喽!所以下魔界寻一点能用的药材,配点伤药送给她也好。”

      “砰!”

      鎏英手中酒盏裂成八瓣,整个人仿佛丢进了烈火中烤过一遍,俏脸焦黑,眼含恨意,咬牙切齿地慢声道。

      “锦、觅!!我生平、最听不得负心人的名字!!”

      哟,又为火神抱不平呀——

      她扑到鎏英怀中,留恋的用脸颊蹭蹭她的胸口,调笑道:“你这样,小心暮辞吃醋!”

      “我和凤兄清清白白,他吃什么醋!”话虽如此,鎏英俏脸一僵,口中透露几分心虚——要死,那个人,之前心心念念疑她与火神有什么首尾,若闲话再传他耳中,只怕又不肯好好养病了!

      “若要我不说,好好讨好我呀!”忆如咬着鎏英的耳朵,贼声贼气地指点道:“帮我寻点上好的鲛珠泪怎么样?”

      “放手!你好好说话!”

      “不放!你答不答应!”

      “那个……固城王有请鎏英公主赴宴……”绛紫站在门口,弱弱出声,见倒在床上玩闹成一团的两位女子望过来,赶紧双手捂住眼睛,背过身,嘀咕了句,“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天妃娘娘被扯歪的衣襟,也没看到她将魔界公主双手按在床上,更没见到她俩娇喘连连,面红耳赤!

      鎏英将她推开,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衫,咳嗽了声。

      “我去去就回,你给我等着!”

      等你个冤家!

      忆如也不理自己被扯开的衣襟,倒在床上抬手掩住双眼。

      “我累了,绛紫,给我守好门。”

      “是,娘……姑娘好好歇息!”

      魔界·卞城王府

      “天帝陛下!”

      润玉一手托起下拜的卞城王,和缓一笑。

      “此次冒昧打搅,原是我唐突了。”

      “不敢不敢,请——”卞城王见天帝换了一身魔族装束降临,诚惶诚恐,真是诚惶诚恐呀!

      实在接驾的匆忙,又恐被固城王之人窥见动静,因此只得将天帝引入后院女眷所居院落花园中,直把一个老城王慌得额头冒汗。

      天帝好茶不好酒,都是早已打听清楚的,此刻桌上摆满茶点,一壶香茗置于泥炉之上,卞城王亲自动手取下茶壶,为两方斟好茶水。

      “天帝陛下上次倡议,这个……眼下固城王刚刚继任魔尊不久,时局未定,结盟之事还请天帝陛下多容我一些时日斟酌。”

      茶水微微润湿双唇,润玉闻言并不感意外,面上温吞吞的,徐徐说道:“本是人之常情,但我有一言赠与卞城王。”

      “请说,请说。”

      “他固城王何等样人,卞城王想必比我天界之人知之甚深。——他素有狼子野心,志在我天界,方今上位为求稳固,对其他城王礼遇有加,此举不过就如温水煮青蛙,假意优待罢了。”

      天帝一番话说的卞城王冷汗涟涟,其实他哪里有不知的,只是愁苦于魔界局势实在无力脱困,也不愿让天界插手,是以如今渐成僵局,轻易动不了分毫。

      润玉俯视卞城王一脸窘迫,面上仍是微带笑意,仿佛并非将此事真正放在心上。

      ——左右固城王这个祸患由不得他坐大,卞城王不允,难道魔界其他城王便说不动了吗?

      方法总是比困难多,端看怎么做罢了。

      如今不过是看在鎏英曾照顾忆如百年的情分上,方才想伸手拉一把卞城王府。

      “陛下……陛下言之有理。”卞城王又擦擦冷汗,满面的为难,“只是陛下附加的要求实在是……”

      他一咬牙,鼓起一口真气,拉直舌头,方才将压在心口之话如数吐出。

      “昔日火神旭凤有大恩于我父女,如今我卞城王府断无恩将仇报之理,于魔界搜寻火神元灵交付之事,我断断不能应承陛下。”

      “卞城王想必会错意了——”润玉站起身,双手背于身后,扫视眼下这一方面小小院落,许多茉莉种在墙角缝隙中,此时正静静吐露芬芳,一看便知是何人的手笔。

      “本座要的,不过是卞城王的诚心。来日结盟,我不希望存在任何隐患,其中自然也包括旭凤!”

      这、这可如何回话是好?!

      还不待卞城王想出何等说辞将此事先含糊过去,耳朵一竖,听到他那亲闺女娇声娇气的叱骂声。

      “我卞城王府何时成了大街!什么人都放进来!”

      她大摇大摆走进花园中,展眼见到其中一个人影,立刻双眼微眯,双手环抱胸前,满面不耐地啧了一声。

      “我道是谁,原来是天帝陛下?怎么左右不见侍从守卫,就您一个前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可如何向天界交代?”

      见她这般目无尊卑的态度,卞城王偏过头,恨铁不成钢地悄瞪一眼,结果他这个女儿,真是上辈子欠的孽债,全然无动于衷,将十二分的不满不耐全摆在脸上,白眼简直要翻到九霄云殿去了。

      润玉的眸光一凝,瞩目于鎏英公主颈侧半个口脂红印,双拳悄悄掐紧。

      “卞城王,我言尽于此,还望你细细斟酌,尽早给出一个交代。”

      “是!我定会给陛下一个答复,只是还容我斟酌两日。”

      鎏英见润玉作势要离去,立刻开展双臂将他拦下。

      “慢着——鎏英为人素来求一个公平,结盟可以!天帝陛下要我等去忘川搜集凤兄元灵交于你,是否也该应承我们一件事?”

      “住口!”卞城王一把扯过女儿,躬身请罪,“还望天帝陛下息怒,我卞城王府还轮不到小女做主。”

      “无妨,我也想听听鎏英公主之意。”润玉摆摆手,实在瞧她脖颈上的唇印生气,半转过身朝花园深处望去。

      鎏英挣开父王的钳制,上前半步,“冤有头,债有主!还望天帝陛下交出杀害我凤兄的罪魁祸首!”

      旭凤有这等红颜知己,也算不枉此生。

      润玉不予与她计较,挥袖将她扫至一旁。

      “我天界堂堂水神,岂容魔界区区一位城王公主置喙。”

      话音未落,他身形转淡,已然神隐离去。

      “你、你……唉……”

      卞城王举起一掌,望着女儿倔强瞪大的双眼,终还是落不下手掌。

      “冤孽,真是冤孽啊!”

      既然已是夫妻,且她身上随身携带他的一枚龙鳞,心念电转间,他便能感应到忆如大致所在。

      润玉望了望魔界混沌不清的天空,低下头不自觉露出一笑,晃身一变,化成一个寻常的魔物,双手背在身后,施施然踏入坊市之中。

      越近时,琴音越盛,喧闹嘈杂的声息都不能掩住那熟悉的琴声,叫他低头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位美人儿,不知有否荣幸请你前去固城王府一叙。”

      忆如抱着自己的琵琶,歪过头,看向二楼雅座处那黑衣男子,妙目一转,又望向门口出现的眼熟身影,只觉太阳穴上一阵抽痛。

      呜呼哀哉,她此时竟然不知该同情那突然色迷心窍的固城王,还是该为自己打算一下身后事。

      唉,都不用鼻子嗅,恐怕半城的老醋已是倾覆一地。

      这世上的事情,怎么能赶得那么寸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电视剧里如果邝露是大龙的粉头,那鎏英估计就是旭凤的毒唯了吧……
    可是我对鎏英小姐姐很有好感欸,所以只能把她魔改成一个做事很冲动不靠大脑的生物了。
    P.s.明明只想对直男心态的闺女烧一把火,看看能不能把她的少女心给炸出来,怎么感觉快把大龙给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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