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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 109 章 ...

  •   叮铃铃——

      冷风吹入大殿,正支在案上浅眠的容齐惊醒时便见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袍,抬起眼,太后端坐下方,手中正拿着他方才批阅的奏折仔细端详。

      “皇儿辛苦了。”

      如此慈母之态反而让他心生戒备,他与傅鸢虽血缘相依,但养育之情淡薄,此刻未免太过做作。

      “母后有事直说便是。”

      太后双掌一击,背后十数个宦官手捧木匣排做两列进入殿中。一股淡淡的腥气萦绕鼻尖,叫容齐不禁脸色微变。

      “母后这是何意?”

      傅鸢端起茶盏润了润唇,眼波流转间一贯服侍在旁的胡公公已然领命躬身将木匣呈到御前。

      “太后费了些心思才将礼备齐,陛下不妨先打开看看。”

      眼见丹陛上的皇帝与太后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让一步,殿中平白挂起一股冷风,变得阴冷难耐。两排肃立在影影绰绰的暗处的宦官在这等威压之下纹丝不动,细看去,连胸膛都见不到什么起伏,仿佛根本就不是活物。

      “启禀陛下、太后——”荀公公宛如天兵神将般推开殿门,一甩拂尘,前来通报:“上阳长公主跪在殿外,求见陛下。”

      “哦?倒是个稀客。”太后抽出一方丝帕拭了拭嘴角,“哀家也很久没见过上阳了。”

      她转眸见到容齐端坐于上双目转了视线看向地上,先前身上的冷冽都已收起,换做一副槁木死灰的乖顺之态,红唇微勾,满意地一笑,“公主毕竟是女儿家,不尊礼数随意求见皇帝于理不合,还是哀家出面与她聊聊家常吧。”

      “母后,您的恨……当真容不下容氏一条血脉吗?”

      太后定定看向坐上的皇帝,用视线仔细描摹那张让她克制不住想到先帝的脸庞,双眼顷刻冷下来。

      “齐儿,哀家——难道不是容了你吗?”

      “咳、咳咳咳……”

      “既然身子不好,日常注意多多休养才是。这些折子……让中书省仔细甄选过后再呈上吧,这些有的没的全放皇帝案上,难道中书省无人了吗?”

      当初潮涌般进来的人又紧跟在太后身后倏忽离去,只留下一尊尊竖立的牌位似的木匣。

      “陛下!”

      容齐抬袖拭去唇角咳出的血渍,面色灰白地扫了一眼桌案,握住朱笔的手一点一点捏紧,“啪”一声,小荀子见他指缝间漫出红色,却不知是笔上未干的朱砂还是……

      “罢了。”

      小荀子跪在地上,陛下的声音似乎从肺腑里艰难刺出,虚弱无力,带着一股心灰意懒的倦意。

      “罢了。”

      这一年,仿佛和西启皇室过不去一般,一场大火烧毁了半座皇宫,也带走了先帝剩余几子,帝陵大门还没落灰,早早出嫁的上阳长公主便忧思成疾,连元月还未过完便随了先帝而去。

      至此,先帝血脉竟然仅剩下当今西启皇帝一条,莫怪开笔之后朝臣上书只为两件事——一件乃是与北临和亲之事,一件是甄选后宫佳丽之事。

      “和亲?哀家记得,先帝还有一位公主住在冷宫之内,算算岁数,倒是相宜。”

      轩辕殿丹陛之上,少年皇帝昂首端坐在龙椅之上,满殿的金碧辉煌和灿烂光华映照的如玉脸庞比往日更俊美十分,冰灰色的眸子凝着两潭冰水透过毓冕俯视坐下芸芸众生,一时间耀目至极,一丝一毫都在诠释何为金尊玉贵,微勾的唇角如往日一贯透出的清雅温润的笑意也掩不住专属于帝王的威严肃穆——这便是西启的新帝。

      漫夭跪在殿中央,一时,竟然有些痴了,但听皇帝站起时玉珏相击的叮当声方才回过神,娇俏的脸上浮现薄红,垂下头,盈盈拜倒,艰涩地开口:“臣妹容乐拜见皇兄!”

      龙椅背后悬挂的珠帘内传出一丝响动,太后徐徐赞道:“倒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毓冕之后,容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神色复杂的望着从冷宫中接出的“皇妹”,缓缓伸出消瘦到青筋毕露的双手将她扶起。

      “容儿……妹妹。”

      “容乐公主,近来边关局势不稳,大臣们提议,让你出使北临和亲,你意下如何?”

      容齐深吸一口气,抬手打断太后的逼问,淡淡道:“公主之前受苦了,如今还需精心调养一番,此事再议吧。”

      漫夭浑身一颤,抬起头看了看面无表情仿似一个陌生人的齐哥哥,咬了咬唇,再度下拜,“臣妹……愿去。”

      “朕说了,此事暂缓!”

      眼见漫夭被他突来的怒意吓得面色一窒,容齐只得嘱咐将公主带去长乐宫好好歇息。

      待所有人退出轩辕殿,其中再度只剩下太后与皇帝,傅鸢方才掀起珠帘,施施然劝道:“皇帝,不可太过任性。”

      容齐惨然一笑,望着太后的目光深到见不到底,话语间多有悲凉之意,“母后,儿臣是您握在掌中的一颗棋子,如何敢任性?”

      傅鸢定定看着他,随后扭过头,一时间口气和软了些许,教导道:“世人皆为棋子,皇帝才是掌棋的棋手,皇儿不可再说这等话了。”
      呵,若不能顺从母后的意愿,恐怕还是难逃弃子一途,何来的棋手?

      傅鸢只将他当做一个不知事的孩子,牵起他的手,声音透着几分迷离,许诺道:“只要皇儿听话,哀家自会给你一个天下。”

      天下——一个傀儡的天下,又何其可笑可鄙!

      ****纪念应该是第五十四条出现的分隔线****

      “下雪了。”

      京城已阴冷了月余,风中除烟灰余烬的焦味儿,雪的凛冽气息早已弥漫,但除了火烧皇宫时下了一场,这个冬季实属干的透彻。

      如今,新帝登基未久,积存了许久的雪飘飘而下,恐怕也能叫百姓心中安定起来——瑞雪兆丰年,当属吉兆。

      忆如推开窗,忍不住朝外伸出手,看到裹满纱布都分不清五指的手掌方才讪讪地收回。

      一粒雪沫随风吹入她的眼睛,叫她一时间冰的睁不开眼睛。

      有双温暖地手捧住她的脸,温热的呼吸吐到她脸上。

      “可是伤口又疼了?”

      吓!

      忆如勉力睁开眼睛,慌乱地拭去自己眼窝里落下的水珠,满面诚惶诚恐。

      “没,不过叫雪花入了眼……”

      容齐只觉指尖一空,仿佛心中也空了什么,有些不是滋味,出口的话本是关怀之意,转瞬却变作斥责般冷淡。

      “你如今身体未愈,不可着凉。”

      纱布下的伤口虽已好了泰半,但那些指甲一时半会儿长不出,十指之上仍是粉嫩嫩的皮肉,稍用力一些都会疼。

      见主子要为她上药,忆如经过几遭,终于不像头一次一样吓得唇都发紫了,不过日常仍是僵成顽石一块,待纱布重新包裹好才心下稍松了一口气。

      “难不成我是老虎,要吃人,每次都吓的要厥过去。”

      忆如此刻有心事,听到这句问话,很有几分愣。

      “陛下……求陛下指一条明路。”

      轩辕殿后南北两侧各有院落,北侧是殿中常用的宫人居住的房屋,都是一间一间连成排的罩房,而南侧则修理成套的院子,共有五套,历来是供皇帝面前得脸的宫人居住。

      如今这五套院落荀公公住了一间,将忆如安置在最边上的一套坐北朝南的院子,这般天大的恩宠,又迟迟没有决定她的去处位份,岂非要吓死她。

      忆如自然听到经过的那些小宫女的闲言碎语,不过……她偷偷觑了眼主子,心里狠狠摇头——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容齐默了一会儿,见她还是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差点禁不住抬手要去扣她脑门。

      ——也不知道这副鼠胆到底是怎么逃出宫,又能挨住宫正司的刑。可见脑子不笨,就是胆太小了。

      “此遭毕竟是我连累了你,你可有什么想法?”

      忆如眨了眨眼,终是放心不下师父,支支吾吾了半晌,壮着胆子问道:“还请陛下告知,我师父……”

      “封掌药乃是先帝御膳房所属掌药,她的尸骨遵照规矩随葬皇陵。”

      忆如早已有所猜测,如今被证实,心中还是耐不住一股酸楚,眼圈一红,又顾忌着御前不能失仪,狠狠掐住娇嫩的手指,憋得脸都紫涨,方才抑下自己的泪意。

      她此时脑中六神无主,噗通跪倒在地,往下叩拜,“奴婢、奴婢自知不合规矩,可否自荐前去守陵?”

      “你可知守陵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

      为皇室守陵可不止清苦,皇室陵寝建在山中,守陵之人不可再下山,一旦叫巡山的兵卫发现即刻击杀绝无二话。陵外偏殿却需人力维护,粮草也需自己耕种,宫中之人若非实在无门路或因罪被打发,去到这地方比安乐堂好不到哪里去。

      忆如脸一白,她自然听到过那些吓人的传言,话出口她就有些悔——浣衣巷的苦日子当时叫她再也不想忍,她不知道跑去守陵是否能守住,但皇宫这一役也着实吓破了她的胆,活的好一点还是活的平静一些一时如站在绳两边的人在拔河,叫她手足无措。

      容齐见她神色就知她的心思,忖度一番,道:“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还是安心养好身体为好。至于你今后的职司……我记得你当日很喜欢待在尚食局的日子?”

      忆如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空茫茫地舒了口气,点点头。

      尚食局的时候,上午、下午都需跟着各位姐姐打杂,闲暇时跟着背膳单或者练手,虽然也时有被欺负的事儿,但不过些皮肉痛,早已惯了的。

      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也不曾有什么愁绪,她一个总升不上去的少使,也无人要拿她当踏脚石踩……那些日子想起来,竟然觉得和吃了块儿熬糊的糖块般,甜多苦少。

      容齐蹙紧的眉心松了松,口吻和缓了几分,“待伤痊愈后,便去御膳房领差事吧。”

      站在屋外守着的荀公公听到主子给这丫头寻的这个差事,一口口水差点呛进嗓子眼,越发猜不透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因罪贬到浣衣巷的人,怎么又回到一开始的来路上了?宫中六局二十四司可没这规矩啊……

      这也便罢了,当日陛下可是在太后身边的嬷嬷前认了这丫头房内人的身份,如今也不叫搁到后宫去,反而又要重新受御前的职,虽宫规里没这条吧,但、但这叫什么事儿啊?

      “后宫,是能把人变成鬼的地方。她又笨又蠢,即活不出人样,也变不成鬼,只会落个被生生磨死的下场。”

      “若太后那边问起?”荀公公大着胆子捎带问一句。

      “便说是朕的意思——难道朕身为西启皇帝,连一个宫女去哪里都做不得数了吗?”

      荀公公偷觑着主子已是打定主意的面色,心中一叹,算是悟了。

      这丫头,可非普通的奴才,是要斟酌对待的人物,指不定什么时候真会冒头获宠。便是陛下没那个意思,以后也笃定不将她放入后宫,只要御前不犯大错,这丫头十有八九未来的出路也不会差。

  •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春节睡到都快变成白痴了……整个人已经懒了,而且之前沉浸的那种调子被打断,就一直没办法再入白发的脑洞,放纵了……
    唉,忍忍吧,白发再甜甜嘴,然后砍几刀就过了,下一个章节肯定还是回到自己最擅长的插科打诨发糖的情节上,再也不想挑战所谓的虐了(我觉着除了□□,也没虐他们嘛。)感谢在2020-01-13 00:54:43~2020-01-29 02: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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