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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   “殿下赐了个小字给你,以后便称呼忆如妹妹了。”

      六皇子身畔的大宫女惜时微微一欠身,粉白粉白的清秀圆脸丝毫看不出一丝掌事的威严,圆团团的极为亲切。

      忆如一愣,随后呐呐叉手拜下,算是受了小字——这原本也是属于她的名字,如今却可笑到需要人赐予。

      “宫中人手不大够,我这里积了一堆活计正犯愁,可巧你到了。”

      各宫殿的宫女只供随侍贵人身侧,身份腰牌从六局二十四司调出,归入各宫殿主事档中,因此等级划分只分三品。

      六皇子根据仪制,身边只有两位一品宫女惜言、惜时,其下二品宫女侍琴、侍书、侍墨、侍棋,三品杂役宫女即使多添了忆如一人,不过才六人。

      因这等规矩,各殿配置的小厨房仍归于尚食局管理,与殿中宫人通常并不相见,以免乱了规矩。

      待到她翻开记档,拿起笔一项项指着上面罗列出的事项耐心与忆如一一解释方才明白原来这位姐姐说的并非场面话。

      冬日已尽,春寒料峭,六皇子一应换季的冠带衣履都由尚功局做了送来,但内衫袜子一类都得殿内的宫女来做,还有余下拆换送洗的寝具幔帐罩布一类不可能叫宦官们插手,宫女们前一阵又被打得伤的伤病的病,如此活计全落下了,缺人的很。

      “殿下虽然人好,但我等万万不可恃宠生娇,你需要牢记在心。”

      唯唯诺诺跟在她身后做了一下午的事儿,忆如头昏脑涨的听到这句话,后心一凉,抬起头见到一直亲切的惜时睇过来的眼神,赶忙点头。

      晚上待在屋里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菜,忆如突然眼眶一热,扑唰唰眼泪珠子断了线般滚下来,才慢半拍的想到——她终于活着离开浣衣巷了。

      也不知师父恁的神通广大,在她重新落到秋宜宫不多时托了一个小宫人给她带了口信,无非是嘱咐她好好做活,不用担心,她如今也调了职,不蹲在那地儿和冷宫当邻居。

      可这糊涂人,却漏了自己如今在哪儿担什么差事。这偌大的皇宫,每一步都步履维艰,莫名其妙挨了雷劈的事儿不少,她那样的浑浑噩噩,要得罪人可怎么成呢?

      忆如掂了掂自己分发到的微薄月俸,连托人带去给她都做不到,也只能攒下来,盼着她下次再托人传话的时候能一起捎带过去。

      还未待四月芳菲,公主皇子们宫中的下人沾了一回二皇子的光,今年做夏衣的料子提了一个档次。

      二皇子妃出身织造府,缺什么都不缺料子,乘着新婚之喜,给各位妯娌叔伯都备了厚厚的礼,连底下的宫人们都收了新布料裁衣,豪气的很!

      秋宜宫中最爱漂亮的侍琴转着身子显摆身上新做好的细绫百褶裙,身穿一件月白纱衣,外罩一件水红的半臂,配上越发亭亭玉立的容貌,很有几分鲜活的生气,宛如一朵徐徐绽开的桃花,顾盼间明媚芬芳。

      因忆如很会做活,所以她虽没升了品级,但日常份例用度已与侍琴她们一视同仁,这次裁新衣也有她一份。

      六皇子赴宴而去,荀公公和几个宦官随侍,另带了素来寡言的惜言前去,因此剩下的宫女们纷纷趁着主子不在开始描妆打扮,显出几分女儿家们单纯的小欢喜。

      宫中主事的姑姑也从这般爱俏的年纪过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们短暂的高兴一下。

      惜时见忆如还低着头缝制殿下日常殿中着的软底鞋履,不禁拍了拍她的胳膊,“我们都换上了,你怎么不换上试试?”

      “啊?”

      “尚功局也缺人手,每次换衣都按着版子制衣,分发下来后由我们自己该收的收,该裁的裁——大家都换上,互相抄录下衣服尺寸好改服帖了,你也去换上,我给你量。”

      豆蔻年华,正是身形一日比一日变化的时候。

      忆如转过屏风,有些不自在的拉起拖到地上的裙摆,突然听得外面一静,抬头望过去。

      宫里从来不缺美人,肥环燕瘦碧玉天香,便如那御花园中的百花,四季无缺,香色逼人。

      这丫头一贯低头做活,之前又瘦骨嶙峋的怕人,养了不过一季,如今抬起头,五官虽还未完全长开,但已是有了几分毓立的风姿。

      眉毛虽淡,但像极了两抹春雨青烟,眼眸清澈圆亮,眼角微挑,面颊虽还因长身子略显瘦削,双腮已是透出胭红,一时间叫惜时想起了御赐的贡桃。

      ——可惜了,她只是个宫女,而且还没入过浣衣巷。

      惜时端起茶,半温的茶水酸涩,毕竟用的不是什么好茶叶。

      “衣裳大了许多,尚功局的人可越来越敷衍了事了。”

      余人都默默收回了复杂的目光,只有侍琴有些不是滋味的撇撇嘴。

      想是二皇子是第一个成亲的皇子,因此宴席很有几分别开生面,当晚容齐是被荀公公搀扶着躺进卧房的。

      宫女一侧的厢房全都黑洞洞,往常六皇子身边值夜的也都是宦官,他并不许宫女近身。

      因此半夜里口渴起来去水房提水忆如突然被一只铁掌从身后钳住了半边肩膀。

      她险些跳起来,瞬间脸一白,呼吸都窒了。

      好在随后那人开口了——原来是荀公公。

      “殿下今日吃多了酒,口渴,你快把水提去。”

      忆如狐疑地瞟了荀公公一眼,却见他白团团的脸在油灯的照耀下也掩不住青白,肚里咕噜噜打鼓,立刻鼓起眼声音不耐起来,“还不快去!”

      原来是坏了肚子。

      心下默默松了口气,她方才提了水去正屋。

      “殿下,我来送水了。”

      “进来吧。”

      垂下的帷幕缝隙中透出昏黄的光线,忆如犹豫了一下,方才掀起帐子一角,走了进去。

      容齐斜靠在床上,脸上发红,吐息间隐隐有些酒味,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

      室内燃着香,忆如嗅了嗅,味道淡淡的有些像茶,也有些……像六皇子身上的香味。

      她倒了小半盏水,绕到屏风后,才算见到了皇子真容——因为酒意和热意,容齐身上的内衫襟口滑了下来,露出小半胸膛。

      她不敢多看,哪怕已经羞得脑门都发热,还是半跪下,将茶杯奉到头顶上。

      三两口饮了热水,又再续了半杯,他方才睁开眼。

      因茶杯还在他手上,忆如不敢收了离开,只得继续跪在床畔。

      “待将来出了宫,你可想过要如何生活?”

      她……她不曾想过这些事,但这些事儿,现下畅想一番,好像也不晚,十一年,四千零一十五个日夜,相比之下,未来的日子长着呢……

      “浆洗、缝补、刺绣奴婢都是做熟了的,实在吃不了苦,还能去寻一个殷实人家做厨娘也不错。”

      容齐却因她的话皱起眉,目光有些转冷,“……你得了自由之后便要这么糟蹋?”

      入府为厨娘,自卖自身,与这宫中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从一个大牢房换到一个小牢房!

      容齐说不准现下是什么心情,几分烦躁,几分郁气,还有几分被辜负的失望。

      想是看出他面上的不渝之色,忆如有些讪讪,垂下头不敢看他——

      但有什么办法呢?她……她没有家,出了宫就是个无根之人,也不想嫁人,还要想法儿多攒些银钱以备将来给师父养老,她还有什么其余的出路呢?

      “你针线不错,明日晚上这个时候过来,陪我出去一趟。”

      忆如更惶恐了,六殿下并不喜欢身边带着宫女,如今叫上她,这不叫殊荣,是惹火烧身。

      但主子的话,哪怕她不高兴,也不能驳,只能郁郁的在心中想了好多应付其他宫女的说辞,对他只敢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喏”。

      ****纪念应该是第四十八条出现的分隔线****

      “你的针线真好。”漫夭眨巴眨巴灵秀的双眸,换上修改好的新衣裳,在齐哥哥面前烂漫转圈,让身上的衣裙在他面前展露全貌。

      “齐哥哥,你看,漂亮吗?”

      “很漂亮。”

      忆如巴巴地看着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的崭新衣裙,想到她那件被人剪了两个大洞的新衣裳,舌根越发苦了。

      漫夭好奇地望着坐在礁石上一针一线为她修改衣裙的少女,亲昵地挽住容齐的胳膊,撒娇道:“齐哥哥不为我介绍一下?以往只见到过荀公公,这还是你第一次带一个宫女过来。”

      容齐睨了忆如一眼,白玉般的面上维持着和暖的微笑,微微摇头。

      “无足挂齿之人,但,还算谨言慎行。”

      这两人搭在一起,舞剑、弹琴、煮茶,倒是诗情画意的很,便是偶尔看两眼的忆如也觉得赏心悦目。

      但多了另一人的针线,也叫她眼神越发有些飘,看着人都是散散的,像极了发呆。

      美人的双眼便如同画龙点睛,必然是有神才有韵,否则就如死鱼眼珠,美则美矣,和纸画木雕的有什么不同。

      又恢复了清净的秋宜宫叫忆如暗暗松口气,也不枉她装呆犯傻,好歹这一亩三分地是保住了。

      忆如是重阳时分降生,心下默默想着好歹是自己生辰,因此悄默默多往口袋里塞了一块糕,心下觉得暖暖的——瞧瞧,虽然没有尚食局那般无忧无虑,好歹她如今也算沾了点儿光,有口福呢。

      秋雨西风凉,窗外的枫树红叶似锦,如今片片打落如池中,也是别样映日红,无负秋宜宫之名,美不胜收。

      容齐手中把玩着一个双龙戏珠的虾须镯,望着窗外,轻声一叹。

      “冬日又要来啦。”

      随后将那镯子塞入荷包中丢入一个木匣内——里面林林总总,已是丢了许多东西,有小孩儿玩的人偶,也有这样贵重的首饰,一共攒了十五份。

      当日他知道如果李家有小姐便是他未来的王妃时便默默寻了匣子开始给她攒礼物,如今……不过习惯成自然。

      算了算了,待到她出宫之日,全都送去,若她还是自轻自贱,他也算不违心、不违义。

      还道日子继续死水微澜,却不想很快就起了风云。

      曾在秋狩时结下梁子的太子与二皇子当日因祥瑞,一个被禁足东宫,一个提前出宫建府。

      如今二皇子顺风得意,娇妻相伴,且新娘身后还是西启最大的钱袋子之一织造府的支持,只有比往日更嚣张随扈,却不想,一朝在狩猎场中摔下马折断了自己的脖子。

      因风寒困在秋宜宫中养病而未随父亲一同秋狩的容齐听得消息后素腕微转,一副果然如此的寡淡容色,转眸注视跪在下首的黑衣人。

      “萧将军家这是什么意思?”

      “但有驱策,万死不辞!”

      萧煞双手抱拳,眼神坚毅,可惜,是个衷心的人才,但他身后的萧家太狡猾。

      “今日若跪在我面前的是萧何公子,那萧家也算心里计较明白。”

      抛出一个庶子卖好,不过是心还没落到实处,处处试探。

      萧煞也不掩萧家的狡猾,直愣愣地将家主之言一字无缺地转述。

      “待东宫移位之时,我家长兄必定前来拜谒六殿下。”

      他膝行上前两步,再度抱拳。

      “还请主子驱策,萧煞不惧,必以死明志!”

      “我又不是监斩官,成日嘴上挂着‘死’字。”

      虽然淑妃“礼佛抄经”等祈福大事已成,不日归宫,但前朝收拢一个家族,与他也百利而无一害。

      容齐手中把玩刻刀,闭上双目。

      “可怜你无端端地舍了一个小徒弟。”

      荀公公弯腰,笑津津地道:“殿下仁慈,将他家小接到庄上安置好,之后我那徒弟也能提前离宫和家人一起过日子,那小子感激高兴都来不及呢。”

      “也不知这把火能不能烧起来。”

      “必定能烧起来,我小徒弟说了,与他吃酒套话的人乃是二皇子府上的副管家,他的话定能传到上头主子的耳朵里。”

      当日半夜京城地动,尖锐啸声宛如鬼神降临,连皇宫都有许多人在睡梦中一时觉得耳中一鸣,一时地抖。更莫说许多百姓惊吓地跑到街上,城西处一道直冲云霄的火光映红了京城的半边天,大火连烧三日,连御林军都出动挖坑防火,方才只烧了五分之一个京城。

      京兆府尹还不待帝驾回宫,便上了请罪折,然后一家老小悬梁自尽,却不知这件事不是结尾,而是刚刚开了一个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一个何不食肉糜的悲伤故事……啊,原创太多,容齐已经走上自己的路了……当初他能夺太后的权,以傅鸢对他的态度,他在前朝没有暗棋钉子怎么可能,只是原著太含糊不清了,所以我就瞎来来了。
    忆如在走种田生活剧,企鹅穿插宫斗剧,他们……感觉真的是搞得一塌糊涂啊,遮脸,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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