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夜里有獠牙》一杯春

25、Chapter25

　　没人有所动作。

　　因为禁制解除而冲上楼的服务员和警卫也僵停在楼梯口，一步都不敢往前。眼前的景象简直与灾难片无异，滞留在现场的没有谁会怀疑，只要有人敢踏出那打破平衡的一步，就会被死神毫不留情地拖入地狱。

　　残破的落地玻璃外是依旧繁华热闹的城市夜景。

　　从二楼看下去，餐馆的街道前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举着手机哄闹着观察情况的普通人。

　　内里是死寂，外部是尘嚣。

　　徐幼冬就在这片割裂的世界里，隐约地听到了急鸣赶来的警笛声。

　　“……走。”凌乱的废墟中，那狼狈不堪的红发恶魔咬牙微微抬起头颅，命令道。

　　他被撕扯下来一只手臂，残余的肢体更是诡异地外翻扭曲着，就连脖子也是要断不断地悬在肩颈之上。这是一副放在人类身上毫无生还可能的伤势。可他却连痛苦都没泄露出来一丝，仍然冷静地下达了指示。

　　二楼密集聚拢的人群中，飘出来几声似有若无的哭咽。那样表达着深重恐惧的动静很快就被强制压扼了下去。

　　被金发男人盯住的四个人，谨慎地后退一步。见他没有阻止，四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完成了拾起断臂且捞出被困于坍壁下的指挥者的举动。

　　紧接着，那五个怪物周身的空气像泛起了水纹一样。

　　视线略有重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徐幼冬就发现他们的身影已经从原地完全消失。

　　警笛声愈发临近。

　　可被困滞在现场的人群依然一声不敢出、一动不敢动。

　　金发男人懒洋洋地扫过那群噤若寒蝉的脆弱生物，眼眸在转过墙根下独自忍受着疼痛的人类男性时停顿了一瞬，最后才在空中与人类女孩微微发亮的目光相遇。

　　“不想死的话，就跟我走。”他说。

　　女孩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见得她如此顺从毫不抵抗，金发先生的心情莫名其妙有了好转，他甚至勾起嘴角，大发慈悲地批准：“给你三十秒处理这里的事情。”

　　徐幼冬于是转身，对一脸疑惧还未回神的姚诺嘱咐道：“林舜受了伤，拜托你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乱移动，一切都等医生过来了再说……”

　　“三十秒到了。”

　　身后的声音打断她。

　　徐幼冬麻了：“哪有这么快？！”

　　“我说到了就是到了。”

　　徐幼冬皱着鼻子回头，见那位金发先生一脸阴郁，心说他是救命稻草不和他较真。她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这样。”

　　说完，她迈步就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声音再一次截住了她：“你往哪边走？”

　　徐幼冬奇怪地回头：“不是下楼吗？”

　　金发先生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他勉为其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身侧破碎的玻璃墙。

　　“走这边。”

　　跳，跳楼？

　　“可我不……”

　　话未说完，她的视线就天旋地转。双脚彻底脱离地面的一瞬，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变得冰凉——

　　“嗷啊啊啊！！！”

　　时隔半月，徐幼冬再次深刻地体验到了久违的惊险刺激的感觉。

　　那个男人！他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拖着她跳楼！

　　——虽然只是二楼。

　　但是！

　　“我会被吓出心脏病的！”

　　短暂的失重过去后，徐幼冬站稳脚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戳着罪魁祸首的肩膀重重地指责。尽管一厘米的距离都没能撼动。

　　热血上头的情况下，她并没有留意到自身的处境，直到此起彼伏的手机相机自带的闪光灯把他们包围，她抬起头，才发现，聚集在餐馆街道前看热闹的人海已经隔着一段距离把他们一层又一层地裹覆了起来，形成了一堵厚厚的墙障。

　　在被提着后领子塞进副驾驶座前，她还听到人海里有声音呼喊着。

　　“刚才就是那个金头发的从这里跳上了二楼！那是个怪物，别靠太近！”

　　……

　　汽车行驶在被粘稠的黑色帘幕笼罩的高速路上。

　　车里氛围安静如子夜。

　　徐幼冬一手抠着车壁顶上的扶手，稍微克服了车辆超高速行驶带来的不适感后，她企图打破沉寂。

　　“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金发先生瞥她一眼，转过头，修长匀称的手指握着方向盘敲了敲。黑与白的鲜明对比，更衬得那双手漂亮得不太真实。

　　“简单来说就是，你被一群坏蛋盯上了。”

　　这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呀。徐幼冬讷讷地：“然后呢？”

　　“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

　　行叭。

　　徐幼冬看出来身边的人不想多说，默了一会儿，她还是觉得关乎性命的大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不肯说，那她就一句一句撬。

　　“那些坏蛋为什么会盯上我？”

　　莹白的手指不自然地紧扣住方向盘。金发先生抿了抿唇，眼睫眨动好几下，似乎才组织好措辞。

　　“我和他们以前在共同谋划一件事，但最近我不想继续了……”

　　怪物先生顿了顿，脊背无意识地挺直了点，“咳，其实你的死活对我根本没有影响，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算用控制你来威胁我，但毕竟你只是一个无辜弱小的人类，我顺手救一救你也没什么。”

　　他一次也没有看她。

　　解释完这段话以后他显得有些暴躁，手背上青蓝色的血管隐隐跳动了几下。

　　“总之就是这样，没问题了就闭嘴吧！”

　　徐幼冬偏着脑袋，觉得他像一只濒临炸毛的金色大猫。

　　明明身边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捏断她脖子的怪物，可她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

　　这真奇怪。

　　至于奇怪的答案——她早就知道的。

　　就在她衣柜最底部的密封纸箱里，就在她不经意间觉察到的变化之中。

　　即使是没有感情的钢铁机器，也没关系。又或者是他人所惧怕的危险怪物。这都没关系。

　　“……最后一个问题。”

　　如彗星般穿梭过深重夜空的人工路灯，相比于那天日出时真正的彗星要更为炫目。徐幼冬注视着车窗里清晰可见的自己的倒影、和几乎要与自己重叠为一体的另一个人的影子，轻声地询问。

　　“你是什么？”

　　或许有些迟。

　　但是没关系。

　　我是人类，你呢？

　　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