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夜里有獠牙》一杯春

24、Chapter24

　　望着身旁女孩一瞬间浮上惊慌失措的面庞，林舜本能地对眼前这几位来路不明的访客产生了警觉，他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那个红发男人就已经先开了口。

　　“这位就是徐小姐吧？幸会。”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

　　徐幼冬疑惑地观察着那红发男人面部的细微表情，却没寻找出一丝破绽，仿佛他之前的话就是事实。

　　蓦地，她脑海里突然涌入半个月前尼湖山脉“旅游团”集体失忆的事件，隐隐觉得这一切都被一根线给串联了起来——

　　红发幽灵见过那位奇怪的先生，还在与奇怪的先生对视后痛苦得满地打滚；尼湖山脉的大家就更不用说了，一开始就和他有接触……甚至，在分别前，那位先生似乎还问了自己一个怪异无比的问题……

　　「你，怕疼么？」

　　对视+疼痛=记忆被篡改。

　　这是对于有自主思维的活物而言的。而对于冰凉的死物——徐幼冬又想起了离开鬼屋的那天，那位先生在监控摄像头下面驻足凝视的举动——

　　注视=被修改。

　　这……

　　离谱一词已经根本无法形容了……

　　普通的人类女孩被自己推导出来的两个公式给震得浑身发麻。

　　也许是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林舜贴心地安慰道：“怎么？这些人你不认识？没关系的，这里是公共场合，叫警卫来就可以了。”

　　警卫吗？

　　恐怕拦不住他们。

　　徐幼冬摇摇头，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也许是那位奇怪先生的同类的家伙，声音涩然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红发幽灵向她展示出一个完美而礼貌的笑容：“这个问题，在你见到我尊贵的主人以后，她会亲自和你解释的。”

　　徐幼冬心想，鬼屋见面的时候，他分明和当时的“壹号先生”闹得很不愉快，由此可见，他们一定不是友善的关系。所以这次被找上门来，也一定没有好事等着她。

　　林舜在听到“尊贵的主人”这个带有一股浓浓中二气息的词以后，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虽然平时混迹于各个漫展漫圈，但并不代表他就会把虚拟和现实完全混合。他附到女孩耳边轻声提醒：“这几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你一定不要和他们走了。”

　　徐幼冬微微点头。她正有此意，不过原因不是他想的那样就是了。

　　“如果我拒绝呢？”

　　“相信我，亲爱的小姐，你无法拒绝。”红发幽灵自信地说，“如果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等待看看。”

　　徐幼冬心头忽然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狗屎的！真是见鬼了！”

　　——“别吃了别吃了！都快出来！我们走不了了！”

　　——“走廊上的，吼什么？”

　　——“这餐馆里有鬼！”有人大喘气地喊，“我们没办法离开二楼了！”

　　……夹杂着惧意的高喊声很快搅乱了餐馆二楼宁静地用餐的客人。包厢里能听到动静的男女老少前前后后探出头，更有不相信的勇士结伴去往楼梯口，不过没有一会儿他们的身影就又重新出现。

　　反反复复。

　　来来回回。

　　就像是卡在了一个循环的时空里。

　　“天……”包厢里玩游戏的漫画社的众人也陆续来到了走廊上和大部分的客人们集合。在这样诡异可怕的气氛中，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对突然造访的高颜值来客投去注目。仿佛只有置身于人堆里，才能稍稍地抵消掉心头的慌恐不安。性命攸关的前提下，没人再有精力注意其他的。

　　包厢里只剩下被遗忘的八个人。

　　除了看着空间清净了利于谈话、从而毫不客气地闯入包厢占据主导地位的五名危险访客外，还剩下三个人类——

　　全程参与先前谈话的徐幼冬和林舜，以及，在看见那头红发后就停住出门抱团的脚步、眼神里爬满了惊愕震惧的鬼屋事件亲历者姚小姐。

　　“幽、幽灵……”

　　徐幼冬把姚诺拉到身后去。

　　她听着门外焦急慌乱、甚至开始砸墙砸玻璃的声响，视线擦过仍处于不可置信状态的林舜，最后定定地看向面依旧不慌不忙、矜雅高贵的几人：“你们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红发幽灵的语气犹如玩弄了一群小蚂蚁般，心情颇好地道，“我们之中有一个人的能力是封锁空间。无论是走楼梯、凿地板、破窗、还是任何手段，你们都无法从这片空间里逃脱了。”

　　徐幼冬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在她看清信号为无的图标时，红发男人轻飘飘的嗓音也砸落下来：“当然，向外求援也是没有用的。”

　　所有生路都被断绝。

　　只能期待空间外的人觉察异样。

　　可，觉察了以后又能怎样？

　　谁能来打破这个局面……

　　对手是这种高智慧、并且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怪物的话，谁又能够打破？

　　……难道是那个传说中专门调查非人类事件的，特殊调查处？

　　“三分钟以后，我会开始杀第一个人。”红发怪物以施舍的口吻说，“徐小姐，相信你一定不愿意目睹，因你的拒绝而造成的无辜死亡。”

　　没有时间了！

　　对方是连法律道德都可以践踏在脚下的、完全疯狂的非人类。

　　徐幼冬深吸一口气，为紧张得缺氧的大脑重新注入一丝清明：“为什么不绑了我？”

　　“徐小姐是主人的客人，我们只是来邀请徐小姐的。”

　　绑人不算邀请，难道用杀人做威胁就算了吗？徐幼冬怒极地“呵”了声。他们恐怕还打着震慑她的主意。

　　绑人这种丝毫体现不出危险含量的活计，在人类之间用作震慑或许就已经足够了；但他们显然是想让她陷入绝望，从而再也无法生出一丝抵抗的意图，最后乖乖地任人摆布——如此一来，最好的做法莫过于蛮横又直接地向她展示出二者之间最悬殊的力量差距。

　　这是一道鸿沟。

　　从先天物种诞生时就已经确定了的。

　　没有一丁点跨越的希望。

　　“徐小姐，你还有两分钟。”

　　恶魔愉悦地强调着。

　　徐幼冬紧攥双手，指甲几乎陷进皮肉之中。身后的姚诺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臂。林舜一手横在两个女孩的身前，情绪从未试过像现在这样震愤不稳。

　　他骂道：“你们这群怪物！”

　　红发恶魔像是听到了什么极高的夸赞，连眼尾都优雅地弯了弯。

　　但这种好心情只持续了几秒。

　　忽然，徐幼冬看见他的眼神变了。

　　面前倏然刮来一阵风，紧接着就是骨头错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挡在最前方的林舜在呼吸间就被踢去了一侧。

　　红发恶魔的手朝她伸来。

　　徐幼冬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来不及思索。

　　但也许就是在她闭眼的瞬间，包厢一侧的玻璃墙“哗啦”地碎裂了。外部空间寒凉而新鲜的空气在漫天飞舞的碎玻璃渣中灌注进来。

　　仿佛静止的画面被解除暂停，又仿佛黑白的默片有了声音。

　　外界街道车辆行驶的声音、人群惊呼轰动的声音、对街超市循环播放的清仓打折的广告声……所有被切断联系的一切，又再度被一只手强行塞回到了它应有的位置。

　　闭着的眼前掠过一道黑影。

　　先是皮骨断裂分离的悚人的“咔嗤”声。

　　然后——

　　“轰轰轰！”

　　接连响起的声音震撼无比，好像使人置身于什么特大级车祸现场，甚至连地板都震荡起来。用天灾降临形容也毫不夸张。

　　直到徐幼冬听到一声压抑又熟悉的哼笑，她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猛地睁开双眼。

　　塌成废墟一样的断墙碎窗、被压在倒落的石块中已经四肢不全的红发幽灵、退缩到角落连呼吸都不敢发出的脆弱无辜的人群、表情宛如定格在震惊上的虚弱的林舜、如临大敌站成一排时刻准备出手的剩余四个危险来客……那头耀眼的金发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一切的平衡中间。

　　他手里还握着一只姿势犹如企图触碰前方近在咫尺的人类的残臂，眼眸里淬着冰冷的笑意，扫过包厢废墟里残存的四个同类。

　　仿佛只是掂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般，他转了转手里那只没有血的骇人的断臂，最后把它扔到地上。

　　断臂滚到并排垂首站立着的四个恶魔帮凶的脚前。

　　金发下，那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俊脸摆出一个“看笑话”的表情，声音蕴含着森冷的怒意和刻在骨子里的傲气，讽刺道：

　　“不敢直视我眼睛的垃圾，也想跟我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