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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乌鸦站在枝头,晃着黑黢黢的脑袋东瞅瞅西看看,西边金灿灿的夕阳打在它乌黑发亮的羽毛上,像是镶上了层金边儿的墨色战袍。枝头上的树叶颤了颤,乌鸦一面‘嘎嘎’的叫着,一面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李进提着壶酒走在祁府门口,开门的小厮一见是李进,赶紧打了个千儿,一面弓腰侧身让路,一面笑着道:“李爷,您可好久没来了。”
      李进笑了笑:“这可不来了么!”
      卧房里,丫鬟们正准备着上菜,便有小厮来通传‘李进李爷来了!’。温绪看了看祁恒,祁恒也看了看温绪,然后对着小厮道:“快请他进来吧。”
      温绪道:“你今天请了客人?”
      祁恒道:“也许是客人请我们呢。”
      看着李进提着一壶酒来,祁恒立马笑着看了看温绪,眨了眨眼睛,又问李进:“用饭了么?”
      李进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道:“用了饭我还来你府上做什么。”
      祁恒哈哈的笑了两声,让人把菜挪道厅堂去,又命厨房多做了几道下酒的小菜送到厅堂。
      三个人坐下后,祁恒介绍了向温李二人相互介绍了一番,三人便一面喝酒吃菜,一面聊天。
      祁恒道:“你倒是许久没来了,温绪来了大半年,还不曾见上过你一面。”
      李进注视着祁恒,道:“早来是来,晚来也是来,既然来了,又何必在乎早晚。”
      温绪笑了笑:“这话倒有意思。”又道:“不过,就算早些见过,我也忘了。”
      李进看向温绪,道:“这是何意?”
      温绪将自己失忆的事说了一遭,李进蹙眉道:“大夫都瞧过了?”
      温绪道:“瞧过了,吃了好些药,总不见好,后来便索性不吃了。”看了看祁恒,笑着道:“过去的事终究过去了,眼下只要过的快活便好!”
      李进也笑了:“不错!活的快活比什么都重要。”起身替温绪和祁恒斟上了酒,三人仰头一饮而尽。
      祁恒柔声对温绪道:“你少喝些,等身子好透了你什么时候想喝酒我再好好陪你。”
      温绪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李进默不作声的看着祁恒,像在看一棵桃树怎么忽然开起了梨花,又像在看这梨花开败后怎么结出的是还是桃子。祁恒转过头,对上李进投来的视线,李进也不躲闪,看到倒是坦坦荡荡。祁恒道:“你这小半年在忙什么?要不是前阵子去镖局,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跟你碰上面。”
      李进道:“我再忙,也忙不过你。”看了眼温绪,李进再次看向祁恒,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意,又继续道:“你从前向来花街柳巷的潇洒惯了,没想到出去了一趟,倒是定了性子。”
      祁恒微笑着,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一个人若总想着从前,那和活在过去又有什么区别?”
      李进微觑着祁恒,半响,忽然大笑了两声,道:“不错,不错!”然后看向温绪,道:“温公子莫要介怀我刚才说的话,我饮了些黄汤,说话口无遮拦了些,你就当我放屁!千万别往心里去。”
      温绪笑了笑,道:“无妨,人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温绪拍了拍祁恒的肩膀,道:“祁恒是好孩子,往后就莫要再犯了。”然后看向李进道:“李大哥,你是祁恒的朋友,可得看紧了才是。”
      李进大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我倒好奇,你俩不是一路人,是如何认识的?”
      温绪瞟了眼祁恒,道:“详细的我也不太知道,只清楚是银塘镇和祁恒初识的,他在我爹爹开的布桩做了些时间的杂役,后来爹爹过世,我就投靠他来了灵州。”
      李进眉头微蹙,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喃喃道:“银塘镇……”
      温绪点点头:“怎么了?”
      李进看了看祁恒,道:“后来的事你知道了?”
      祁恒颔首。
      温绪道:“后来怎么了?”
      祁恒道:“银唐镇的瘟疫一直没有遏制住,而且随着染上疫症的病人病情加重,瘟疫散播的也快了很多。官府找不到遏制瘟疫的办法……便封了银塘镇,不许出,也不许进,剩下的那些村民……被困死在了里面。”
      温绪愕然。
      李进道:“如今,银塘镇已经改了名,叫鬼塘镇。镇上的人虽然被活活困死在了里面,却不能保证瘟疫还会不会再次爆发,五个月前,官府下令烧了银塘镇,那场大火烧了整整半个多月,将银塘镇烧成了一座废墟。听说一到了晚上,那废墟里时常传来鬼哭狼嚎,官府请了好些道士来做法。”李进摇摇头,“似乎效验都不大,里面的怨气太重,压不住。”
      温绪的睫毛颤了颤,桌下的两只手,牢牢地握在了一起,指节泛着惨白,细微的抖动着。祁恒伸过手来轻拍了拍温绪的手背。
      李进唏嘘道:“幸好你来投靠了祁恒,你之前在银塘镇可还有亲戚?”
      温绪道:“温家人丁薄弱,并无别的亲属。”
      李进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温绪道:“可些官府委实可恨!都是活生生的命,怎能如同菅蘧一般任由作贱!”
      李进道:“山高皇帝远,何况现在的南储国已经被朝堂上的‘诜桂之能’治理的千疮百孔,不过是想草草了事罢了。”
      祁恒道:“诜桂之能也好,奸佞之人也罢。”拎起酒壶晃了晃,酒壶里早已空空如也:“你倒是小家子气,好酒就带了一壶来。”
      李进道:“我今日不过是来瞧瞧你和温绪,又非买醉,你们若想要喝个痛快,明日我做东,不醉不归!”
      祁恒点点头,看向温绪,笑道:“好!好!明儿可有着落了。”
      温绪道:“我就不去了,我如今还在服药,不便饮酒过度。”
      李进道:“你的那份我给你留着,等你身子好透了,自然是要请你的。”
      温绪点点头,笑道:“那便存着吧,可别有利息,我不胜酒力。”
      祁恒道:“利息明儿我先替你喝!”又问李进道:“你如今剑术如何了?”
      李进道:“勉强精进了些,我本就是资质不高,能到如今的境地,倒也不算什么憾事。”摇摇头,道:“看来我这人的确不是上天眷顾,先前做道士不行,做个剑客又只能算的上二流,如今投身做了镖师,倒也是平平而已。”
      祁恒微笑着对温绪道:“他胡说八道,他在镖师中剑术好的很!”
      温绪好奇道:“李大哥还做过道士?”
      李进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沾了些酒杯里的余酒,在桌上画了道符,口中念了一番咒诀,忽然间!那道酒水勾画的符咒窜出一道火苗,迅速将符咒点燃在桌上!
      温绪睁大双眼,看呆了。
      祁恒饮完杯中的余酒,微笑着道:“这可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桌子,可别烧太多。”
      祁恒觑着李进不紧不慢的将手覆在那燃起来的符咒上。温绪赶忙道:“小心烧着!”李进已经挪开了手,桌上的符咒化做了一滩水渍,而桌面,依旧完好无损。温绪舒了口气,道:“厉害!”
      祁恒慢悠悠的放下酒杯,道:“确实厉害。”
      李进道:“都是雕虫小技,我不过会些皮毛罢了,我天生聚灵力不够强,做不了道行。”
      温绪道:“聚灵力是什么?”
      祁恒道:“道士的聚灵力越强,拘鬼驱魔招灵就越游刃有余。就好比你力量越强,速度越快,手中的剑就越势不可挡!所以……”祁恒缓缓道:“在外面,两种不怕事的人惹不得,不要命的散人,和不服管的道士!”
      李进道:“不错!你从前不是看不起道士么?”
      祁恒道:“吃了些苦头,自然就看的起了。”
      李进笑道:“你这次离家出走,走的倒是千值万值!”
      祁恒苦笑着摇摇头,温绪看了看祁恒,又看了看李进,道:“不服管的道士是什么意思?”
      李进道:“道士都是归道禄司管。”
      温绪点点头:“我知道。”
      李进道:“凡事在道禄司登记在册的道士,就要接受道禄司的管束,不能为非作歹,任意妄为。”
      温绪无奈道:“我倒像个井底之蛙似的,什么都不懂。”
      祁恒握了握温绪的手,道:“你无须懂太多,懂得多了未必是件好事。”
      李进道:“没错。懂得多的人,往往是经历多的人,你见过几个经历多的人,都是一帆风顺,没有半点烦心事的?”
      温绪看着李进,想着李进说自己从道士,到剑客,再到镖师,而年纪不过才二十出头,其中经历的起起伏伏,风风雨雨可想而知。可如今呢?他还是能微笑着,不卑不亢的坐在酒席间与旁人谈笑风生,这人的坚韧程度,可想而知。
      李进忽然转过头,看着窗外夜色深沉,月光明媚,三人也几乎酒足饭饱,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对着祁恒道:“你我二人久未叙旧,明晚就约在魁星楼吧,我做东!不醉不归!”
      祁恒道:“好!”
      撤了席,祁恒命小厮替李进掌了盏灯笼,和温绪一同将李进送到祁府门前,才转身回了各自的卧房。李进走了两步,忽然驻步,回过头一言不发的望着祁府,朦胧月色下,四盏书写着祁字的大灯笼高高的悬挂在门前,像是四盏被罩住的幽幽鬼火一般,在黑暗中显露出几分凄冷。
      小厮问道:“爷在看什么?”
      李进回过头,一面走,一面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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