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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耳旁还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依稀还能感受到花草的香味,雨水的润泽。
      温绪睁开双眼,恢复意识后他猛然坐了起来,竟发现自己仍身处书房,躺在书房的凉席上,而陆颜生,正坐在桌案前悠悠闲闲的看书。
      温绪的心跳忽然沉重起来!陆颜生从书里抬起眼皮子看向他,微笑着道:“醒了?”
      温绪蹙眉,道:“你……?”
      “我怎么了?”陆颜生倒了一杯茶水,从桌案上站了起来走到椅榻前,将茶水递给了温绪:“先喝杯水吧。”
      茶杯里的水冒着滚滚热气,温绪别过头,气道:“我不喝!”
      陆颜生道:“你放心,这水没下毒,我也什么也没有做,你只是睡了一小会儿罢了。”
      温绪道:“你若什么也没有做,那我怎会平白无故的睡下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
      陆颜生微笑着侧身坐了下来,他注视着温绪,话语平和而缓慢:“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对人好固然是值得肯定的事,但若没有一丝戒备,最后不光会让你自己受伤,也会让你身旁的人一同受累。”
      温绪道:“我把你当做好友,兄长一般来看待!为何要防备?”
      陆颜生道:“之良在去世前,他也一定这么想,当初若不是我有能力自保,势必也会做第二个之良,到头来和他一样,落了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茶水中的影,光随着水波荡漾晃了晃,温绪怔了。
      他只是觉得村子里的人可恨至极,恩将仇报,却从未想过,倘若当年之良有半点防备之心,不是留在秦氏家中,而是跟着陆颜生一同去隔壁村落,亦或是他有几分反抗的余地,那些人还有没有可乘之机?那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陆颜生继续道:“温绪啊,其实……其实我绝非你眼中那个醇厚的谦谦君子,我心里有黑暗的一面,伤害过我的人,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茶杯里的水荡出来润湿了陆颜生的手心,他起身将茶杯放回了桌上,在桌对面,屈膝坐下了:“你如今身处在这乱世中,心存善意固然难能可贵,但若对任何人都毫无防备也绝不可取,祁恒再好,也不能时时刻刻的护着你,他不在的时候,你也要懂如何好好保护自己,你手无缚鸡之力,对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戒备之心就是你最好的堡垒。”
      温绪看着陆颜生,濡湿的手心有阵阵的凉意传来。
      人心本就是这世上最深不可测,不可捉摸的东西,你以为它只有一面,却不知自己身处万花筒中一般,它隐藏了千面,万面,或许有很多面,是你自己也不能掌控,未曾触及到的。
      人心,从来就不能细看。
      陆颜生道:“温绪,我虽与你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你那些发自内心的温暖我都能感受到,我也真心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再会时,你还是和现在一样,光彩熠熠,不染尘埃。”
      年少时的陆颜生内心是什么模样?
      连他自己都有些忘了,他只知道他如今待人谨小慎微,从不过分逾越,他不会凭空生出些恶意,但也不轻易对人施舍善意。他还是很喜欢微笑,那是年少的陆颜生养成的习惯,那时候的陆颜生对世间万物都心怀善意,嘴角的笑意就像是三月春风拂面,六月鲜花着锦,是坦诚而真挚,发自内心的。
      如今的笑意,陆颜生看了,只会觉得虚伪让人作呕。
      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面目疮痍,那些破碎的缝隙和空落落的凹陷处,盛满的是对所厌之人的仇恨,和不能挽回的遗憾。

      临别时,温绪收到了两件东西,一件是陆颜生送的一本小册子,小册子记载的都是些常见的小病症和对症的药材,打开后,方见小册子里的纸张洁白,字迹方正,墨色如新。都是陆颜生在这些时日里掌灯至深夜赶出来的。温绪此刻方才明了,红玉说过一次陆颜生的卧房总是很晚才熄灯,先前温绪以为是陆颜生习惯晚睡,现在才知道,是在给他写这本小册子。
      还有一样是赵天启给的一封信,不过是写给祁恒的,劳烦温绪转交予他。
      两人携着家眷,站在宅子前目送即将在消失在转弯处马车。
      红玉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车马,忍不住叹息:“陆道长他们为什么不多住些时日呀?”
      通往下山的路上有几分颠婆,赵天启坐在马车里,喜笑颜开的摊开一张银票:“祁恒果然很大方,临走还送了我们一张银票。”
      姜无涯从赵天启手里拿过银票,道:“送我,不是我们。”
      赵天启道:“你我三人何须如此见外,何况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还替你还了这人情。”
      陆颜生道:“你何时还的?”
      赵天启道:“我留了一封信给祁恒。”
      陆颜生道:“这信值一百两?”
      赵天启道:“绝不止,这信在祁恒眼里应是无价之宝!”
      陆颜生道:“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温绪抱着小册子伫立在原地,祁恒揽着他的肩,道:“他们若顺着官道一直往南走,我们定会在灵州再会。”
      温绪点点头,道:“对了,赵大哥有封信要我转交给你。”从袖囊中取出信件,递给了祁恒。
      祁恒挑挑眉,道:“他竟然留了封信给我?”
      ‘嘶啦’一声,信件已经被祁恒撕开,刚展开伫目一看,祁恒的脸色就变得像前两日的天气,阴沉可怖。温绪刚一转过脸,只隐约瞟到信纸上是一幅画,祁恒就已黑着脸把信件揉成了一团,额间隐约有青筋暴起。
      温绪道:“你揉信做什么?”
      祁恒道:“没什么!”他板着脸,撇下温绪和一干人,兀自朝宅子里去了。
      温绪跟着后面,道:“你好好地,发什么脾气?”
      一路跟着祁恒进了厨房,只见祁恒取过火折子,一把火烧了那揉成一团的信件。
      展眼间,信件就已经成了一推灰烬。祁恒拍拍手,道:“下次见到赵天启,我要向他要两样东西。”
      温绪看祁恒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醉死鬼:“要什么?”
      祁恒转过身,搂着温绪,道:“两只手!我要剁了他两只手。”
      温绪道:“姜大哥可不会让你剁。”
      祁恒道:“唉,人之心胸,多欲则窄,寡欲则宽,赵天启让我明白了我其实是个心胸狭窄的人。”
      温绪道:“我倒觉得你器量很大。”
      祁恒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我肚子里除了你什么也撑不下,船多大?你多大?我不是心胸狭窄是什么?”
      温绪冁然一笑:“乱扯,赵大哥在那封信里画的到底是什么?”
      祁恒无奈道:“唉,是男人之间的秘密,你还小,不懂。”拉着温绪,拽步出了厨房。
      温绪回过头看着那一堆灰烬,可到底也只是一堆灰烬,怎么会看得出什么端倪来?
      赵天启翘着腿,靠在棚壁上,道:“我没有毛病,我好的很。”
      陆颜生道:“信里到底是什么?”
      赵天启道:“是什么……”他嘿嘿一笑,他压低声音:“美人裸身卧榻图。”好像生怕车夫听到,把他们三人赶出赶车。
      姜无涯和陆颜生目瞪口呆的看向赵天启,赵天启得意道:“温绪肤白如雪,端庄大方,不穿衣服躺在床榻上的样子,啧啧啧,幸亏我道行深,要不然怎么把持得住!”
      陆颜生:“……”
      姜无涯:“……”
      赵天启喃喃道:“这个世上像我这样不计前嫌的人实在不多了,你们看,第一次见到祁恒那差点捱下去的一剑,至今我还历历在目,可我现在还画了这么一副佳画赠他,唉,我上辈子遭了什么孽,才能有这辈子的器量……往后我得小气些才是。”
      陆颜生和姜无涯别过头,他们既不想理赵天启,也不想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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