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游》vettelL

23、第 23 章

　　众人回到宅子的时候,小厮丫鬟婆子们早也清醒了。容山景山看着回来的两位主子，又高兴又难过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紫英，红玉见温绪脸色不好，脸上又是伤，不知不觉两人的眼眶竟有些发红。趁着婆子还在烧饭的功夫，紫英和红玉赶紧给温绪打热水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姜无涯下手好像的确重了些，陆颜生到现在都还没醒，赵天启又给陆颜生把了把脉，确定人无大碍后，就和大家一起在后院子里喝些小酒，吃些凉菜，等着婆子烧好菜开饭。
　　此时温绪还在屋里面洗澡，没有出来。
　　半个时辰前还闹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打的你死我活的四个人，现在竟然围着一个小木桌其乐融融的坐着，还莫名的很和谐！
　　祁恒看着默默喝着小酒的姜无涯，还有他旁边端端正正的小道长赵天启，忽然道：“二位是……”
　　姜无涯淡淡道：“朋友！”
　　赵天启忙道：“不错！朋友，不过我们认识很久了，无涯看着我长大，待我如幼弟一般。”
　　唐栗惊道：“看着你长大？”唐栗再次打量了一番姜无涯，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分明与赵天启年纪相仿！
　　赵天启道：“是的！”
　　祁恒看着姜无涯，慢慢饮下一杯酒，美酒从喉咙划过胸膛间，已有了些暖意：“好像有些人的确不大看得出年纪，温绪以后一定也是这样！他现在也是娃娃脸。”祁恒喝了酒，笑眯眯的。
　　唐栗道：“你以后一定也是这样。”
　　祁恒笑了：“我不是娃娃脸。”
　　唐栗道：“对，你只是不要脸，不要脸的人也一定不显老！因为别人说什么他还是不要脸！”
　　祁恒笑着拍了拍唐栗的肩膀，道：“你已经是个男人了，我现在把你扔出这宅子绝不会有人再说我欺负弱小！”
　　唐栗道：“我不傻，手脚也很利落，宅子里有酒有肉，你扔我我也不出去。”
　　祁恒道：“原来你也是不要脸的人。”
　　赵天启哈哈的笑出了声，姜无涯却默不作声的微笑着，看着祁恒，忽然道：“你的剑法很好！”
　　祁恒道：“不好不好，我不过是急了些，使得都是蛮劲罢了。”
　　赵天启道：“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和无涯平手。”
　　唐栗忽然道：“我刚才看了一下宅子，你们这里只有四间卧房？”
　　祁恒道：“是的。”
　　赵天启道：“我和颜生住一间就好，若他醒了，我方便照顾他。”
　　唐栗点点头：“那刚好够了，我和无涯大哥一人一间！”
　　祁恒道：“唉，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像这宅子的主人！”
　　照着唐栗这样的安排，他好像只能睡书房。
　　其实这时候温绪早已梳洗完，换好了衣服，不过隔着院墙就听到几个人畅聊的声音的时候，他又折了回去，让紫英吃饭的时候再到房里叫他。
　　温绪咳的有些厉害，连带胸腔都在扯痛，他好像连话有些说不利索，实在怕搅扰了别人的兴致。
　　红玉看了气急了，在紫英面前理论道：“二爷都成这样了！怎么还把那个臭道士请到家里来！”
　　紫英摇了摇头，忧戚道：“主子这样做自有他们的道理，我们把爷照顾好才是首要的事，莫要有怨言。”
　　用完饭的时已经入夜了，宅子突然多了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婆子几乎把剩下的瓜果蔬肉都一同料理了干净，才让让这些人吃了个痛痛快快。
　　温绪吃了些东西，已经坐在了床上，身靠围栏，赵天启坐在凳子上替他候脉。
　　祁恒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温绪。
　　候脉毕，赵天启取出一个针囊，铺开针囊后，祁恒看着里面的长长短短的银针被烛火映照的银光烁烁，心里更不舒服了。
　　温绪望着祁恒，道：“你要不先回房歇息？”
　　祁恒摇了摇头：“我陪陪你。”
　　赵天启一直埋着头，当然看不到祁恒的表情，他看着温绪，微笑着道：“温公子先把衣衫解了吧。”
　　祁恒更不想走了。他还没有看过温绪的身体，赵天启让温绪脱衣服的时候，他竟然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温绪点点头，低声咳嗽中解开了腰带，褪下了外衣，就在解开里衣的时候，温绪忽然不动了，他抬起头，对着祁恒道：“……你先出去吧。”
　　赵天启低着头，正在给银针消毒，脸上已是绷不住的笑意。
　　祁恒好像不走也不行了。他故作镇定的点点头，道：“好吧，我让紫英在门口候着，若有什么，你让她来找我。”然后一面拍了拍赵天启的肩，一面道：“劳烦赵道长费心费力了。”
　　赵天启回过头，微笑着道：“客气！客气！”
　　祁恒走了，走的时候他还在想，怎么外人能看，我就看不得了？
　　因为他不知道，温绪解下里衣后的，身上，手臂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青紫淤痕，陆颜生掳他走的时候一路上狂奔疾走，平日里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温绪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摧残！
　　赵天启注视温绪身上的伤，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他一面让温绪趴到床上，一面道：“我这里有些活血化瘀的药，待我替公子施针完毕后，公子服上三二贴，身上的血瘀理应就散了。”
　　温绪乖乖的趴在床上，嗯了一声。
　　温绪的确很乖，尤其是一动不动的趴在着藕色被褥上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只撩人的小猫。若是平时，赵天启觉得自己一定会忍不住作弄作弄这只小猫，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这宅子里的祁恒，他好像好些惹不起，而对这只小猫，他也心怀愧疚。
　　赵天启平日里施针很豪迈，就好像扎的是案板上的死猪肉，可今天赵天启的手格外的注意。
　　温绪不说话，一言不发的看着门外的方向，喉咙见偶尔传来一两声闷声的咳嗽。
　　赵天启一面施针，一面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温绪微笑着道：“我想在祁恒今晚睡哪儿。”
　　这小公子说话实在是好听，说话慢悠悠的，人也很诚实。赵天启道：“你们不同塌？”赵天启不是瞎子，他进来的时候看陈设布置就已猜到，这卧房显然是这小公子一个人在用，可他还是要问，他想跟这小公子多说几句话。
　　手不能乱动，嘴还是可以多说的。
　　温绪道：“嗯。”
　　赵天启故意逗他：“我是你的话，我也不想跟他同塌。”
　　温绪奇道：“为何？”
　　赵天启道：“他刚才一听我让你脱衣服，他就在咽口水，他一定很好色，而且是个大色鬼！”
　　温绪笑着道：“但他也从来没有勉强过我什么。”缓了缓，咳嗽了两声，又道：“我们感情很好，其实做什么都不会太出阁。”小公子耳尖红红的，可话还是说的很坦诚。又问道：“赵道长可娶妻了？”
　　赵天启道：“我们居无定所，不便纳娶。”
　　温绪道：“你们的家呢？”
　　赵天启道：“有亲人的地方才能叫做家，你们已经找到了彼此的良人，所以有了归属，我们的良人也许还在四海之内，我们便以四海为家。”
　　温绪道：“你们的亲人呢？”
　　赵天启微笑着道：“我还算幸运，我没有亲人，是个孤儿！”
　　温绪摇摇头，咳了两声，道：“……这，这怎么能算是幸运？”
　　赵天启道：“既是孤儿，就绝不会有生父逝世不能守孝之罪，生母改嫁不能尽孝之伤，兄弟阴阳两隔永无再会之痛，你看，我从来不会有这些烦恼！”
　　赵天启的银针一根根的扎进温绪后背的穴道，嘴里的话却像冰刀子似的刮在他的心上，温绪道：“你说的那些，并非常人的际遇。”
　　赵天启道：“的确，我一路漂泊浪荡游历而来，认识的人也不算太少，好像只遇到过一个这么惨的人，这人偏偏还是我的朋友。”
　　温绪沉默了一阵子，道：“我好像知道你那个朋友是谁，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赵天启苦笑道：“你那位良人好像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颜生送给道禄司处置。”
　　温绪道：“他会被怎么处置？”
　　赵天启道：“幸好你安然无恙，他大概会被些时日的禁闭。”赵天启又道：“关禁闭的房子又小又黑，暗无天日，每天只能吃些连狗都不想吃的东西！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想进去。”
　　温绪缓缓道：“其实讲道理的人，有时候也不一定是个心软意活的人。”
　　赵天启道：“我知道，但通情达理的人，往往别人也很乐意对他倾吐衷肠。”
　　温绪回想了一阵子，道：“我记得他叫我之良。”
　　赵天启道：“之良是他已经过逝的弟弟。”
　　温绪道：“那赵道长你说吧，我听听看，我是怎么变成了只无声的刺猬的。”
　　赵天启看着温绪，他现在背上零零散散已经扎了十多根银针，的确有些像刺猬，雪白的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