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慕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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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谷镇衙门从一大早上开始就不太平。
例行在外巡视的周围得到消息匆忙赶回，发现衙门大门紧闭，外面远远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哎，周知县回来了。”
周围一看那紧闭的大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他上任时起，在朝廷规定的衙门开放式时间内，平谷镇县衙的大门就没关过，不管刮风下雨。
周围外出时身边跟着的人总是不多，小楼前两天死了，现在更是只剩金捕快一个人。
“知县，我去开门。”金捕快应了一声，刚走到大门前，门却主动从里面打开了。
“哟，周知县回来了？”那天跟在勾文瀚身后的侍从懒洋洋的倚在门框边，斜着眼睛看周围，“太慢了吧，我们家大人可是等......哎？！”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怒火冲天的周围一巴掌将那侍从拍开，力道之大让侍从转了好几个圈。
周围快步走进衙门，金捕快冷笑一声，一脚将那还没弄清楚情况的侍从踢了出去：“滚！”
大门再次紧紧关上。
勾文瀚坐在大堂之上，占的是只有知县审案才能坐的位置，他把一只脚也踩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桌案上的公文，把原本整理好的文书扔了一桌子，末了还嫌弃的推开手边茶盏：“什么东西，是人喝的吗？”
下人点头哈腰道：“不是不是，这穷酸地方找不到好茶了，您忍忍。”
一干捕快被勾文瀚带来的人死死看住，都是咬牙切齿的盯着勾文瀚。
邱明鑫被他们围在中间护着，脸色难看的望着地上的一个被白布覆盖的担架，他死死的抓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右手，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一定要冷静，要等周围回来。
一个衙役见勾文瀚指桑骂槐的用茶骂他们，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我去他娘的！谁让你喝了？”
邱明鑫一把拉住他：“不许冲动！”
“邱仵作，”勾文瀚的声音从堂上传来，“怎么不验啊？听说你年轻时可是个鼎鼎有名的大夫，本官相信你的实力，这才不远万里让人带着尸体来找你，你别不给本官面子啊？”
随着腐臭的气息逐渐在整个大堂中弥漫，勾文瀚捂着鼻子，不耐烦道。
一众衙役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尸体都快被苍蝇吞了，终于有一人忍不住道：“我靠！从哪个乱葬岗扒拉出来的，烂的都一碰就碎了，还真敢舔着脸说是不远万里送过来的？”
尸体上的泥土还没弄干净呢，可奈何勾文瀚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勾文瀚就是趁着周知县不在来找麻烦的，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好报几天前的仇，可衙门中人数有限，不是勾文瀚带来的大批侍卫打手的对手。
邱仵作的手指颤了颤，那双以前一直都是治病救人的手，最终还是蹲下去掀开那块白布。
“邱仵作？”
邱明鑫摆摆手，道：“没事，我看看。”
“这、这就是勾文瀚弄来难为人的，怎么看啊？”
邱明鑫又如何不知，可是事到如今，周围还没回来，他不能给勾文瀚留下为难众人的把柄。
偏远之地，谁的拳头更硬谁就只手遮天，往往比皇帝的命令更好使，勾文瀚带来的几十把钢刀白晃晃立在那里，他邱明鑫是个医生，不能拿着无辜的性命做赌。
勾文瀚嗤笑一声，把文书一抛：“这就对了。”
然而下一刻，邱明鑫的手忽然被另一只出现的手牢牢抓住。
日头渐升，蝉鸣声不绝于耳，山间之地原本应该比平地更凉快些，可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比往年热了不少。
前两天刚在山路上遇到了魔族，段然有些犯怵，挑了另一条路往县衙走。
到最后还是没能把小七哄好，想起来把小七送到包家去的时候，小七不肯看他一眼的样子，段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可是没别的办法了，他总不可能跟着段小七一辈子，不知道日后小七还能不能遇见像他这样耐心的人......
想着想着，段然叹了口气，在路边拔了颗狗尾巴草叼着走。
段然心道不想了不想了，先把这边的事办完，不知道周知县找他什么事，是死了的那两个人又发现什么新状况了吗？
路上来往行人不多，走着走着更是就剩段然一个了，段然自娱自乐的哼起一首童谣——那是他总哄小七睡觉用的招数，倒是很管用，段然的心情莫名变好了些，脚步也快了，他还有闲心把路边的花花草草都看个仔细，觉得这景色倒是很不错，要是能吹点清风凉快凉快就更好了。
然后忽然停下脚步，发现了居然真的有“清风”。
段然已经走到了山路尽头，豁然开朗的大路路边，有一个白衣身影站在树荫下。
那是个清俊又身形修长的男人，五官生的介乎秀气和英挺之间，达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平衡，多看几眼都觉得赏心悦目，男人身上的白衣整齐干净，全身上下连一个褶皱都找不到，和路边因为炎热衣服都穿的松松垮垮的路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男人专注的望着山路的方向，不知等了多久，可他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静静的站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
他的神情太过专注，以至于有路人感叹道：“这小伙子是等媳妇呢？生的这么俊的小伙子媳妇肯定也好看。”
段然：“......”
“哟，这不是小五吗？谢谢你上次帮我修......哎你干嘛去？”
猫着腰差点就跑掉了的段然尴尬的直起身，摸摸鼻子，含糊不清道：“没干啥，没干啥......”
靠，没跑掉！
段然恨不得掐着姜鉴的脖子怒吼：“不是说那伤没有十天半个月的爬不起来吗？这是谁？！你告诉我这是谁？！”
可惜姜鉴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依段然的猜测，说不定是被叶唤安灭口了。
路人奇怪的看着纠结不已的段然。
但另一方面，段然想起来叶唤安为他挡的那一剑，总觉得自己要是跑了就有点太过分了，也不知道叶唤安伤势怎么样，不会是硬撑着跑过来的吧？
段然自欺欺人的咳了两声，可他抬头一看，原地却不见了那个人影。
“找我？”一个又低又磁的声音在段然身后响起，还带着细微的笑意。
段然连忙回头，下意识喊道：“唤安！”
喊完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着那张噙着笑意望他的脸，想起刚才路人的话，段然感觉自己脸上很没出息的可能烧了一片。
段然连忙调整心情，暗自告诉自己没别的事别瞎想，便想问问叶唤安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谁知开口之前，叶唤安便点点头，轻声道：“我在啊。”
“......”
“小五是想我了吗？”
“......”
“说实话，我也很想......”
段然木然道：“不想，再见。”
叶唤安脸色一僵，段然转身就走，留给叶唤安一个潇洒的背影。
“小五？”
“段兄？”
“段然然？你理理我嘛......啊我伤口好痛不行了不行了，要死要死......”
段然脚步一停，虽然明知应该是这人见叫魂不好使故意的，最终却还是叹息着回过头：“叶唤安，你......你怎么搞的？！”
本以为叶唤安是在装可怜，然而段然却真的看到了他白衣上正缓缓晕染开的一抹殷红，白衣染血极其扎眼，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叶唤安被段然一把扶住，叶唤安低声道：“没事，可能是刚才走的有点急，你不跑啦？”
“我跑什么跑？！”段然没好气的把他扶到路边找了块大石头坐着，暗骂自己怎么就记不住这人刚受了多重的伤。
叶唤安像是没心没肺似的，笑道：“我可算是赶上你了，这样能让小五等我，还挺值。”
“值你个......算了，”段然把气话咽下去，道，“怎么回来了？”
叶唤安道：“为什么不回来？小五难道不要我了？”
段然：“......”
这话说的，要挑错挑不出来，偏偏感觉哪哪都不对。
可仔细想想叶唤安说的没错啊，他本来也没说要走。
段然道：“那姜鉴......”
“哦，我给灭口了。”叶唤安笑的眉眼弯弯，“谁让他乱说话来着，就给打包送走了。”
段然仿佛看见叶唤安身上黑气四溢，顿时在心底默默的为姜鉴点了根蜡烛。
“可姜鉴的话，却有一部分并不是乱说的。”叶唤安淡淡的打破了段然最后一丝坦然，他望着段然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例如......”
“打住！”
叶唤安：“？”
段然深呼吸，调整好了心情，却还是背过身不敢看叶唤安：“我觉得，我其实不想听你的恋爱史。”
“......嗯？”
“就是，就是你喜欢谁什么的。”段然感觉自己舌头都打结了，说的话颠三倒四，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长得像什么的都无所谓......但我真的没有相信姜鉴说的一部分的话！”
段然看开了。
叶唤安喜欢的是男是女或者长的像谁都无所谓，他看他安安全全的站在那里，就挺好的了，至于这像话本子里似的内容......管他呢！
段然还没想完，就听见身后的叶唤安阴恻恻道：“哦，看来姜鉴还是有没告诉我的话啊，他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慕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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