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官官（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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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巨大的声响过后，四周一片惊呼声。
金捕快面色惨白，难以置信的盯着地上那个残破的、正汩汩向外冒着鲜血的瘦弱身影，直到叶唤安猛的摇了摇他。
“醒醒，救人！”
“小楼、小楼！”如梦初醒般，金捕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段然还记得那个叫小楼的年轻捕快，今年刚进衙门当差才两三个月，身形长的不算魁梧，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两三岁，周知县觉得他性格伶俐，而且还识些字，是个可塑之才，便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金捕快刚才还说，这小子有个瞎眼的老娘在家里，所以他几乎从来不往别的地方跑。
金捕快说......
血迹顺着地上的雨水一点点漫延，段然不敢再往下想。
金捕快扑倒在小楼身边，似乎是想把他抱起来，却不敢下手。
叶唤安探了探小捕快的颈侧，立刻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还有气。”
段然：“有没有大夫，谁去帮忙叫一下附近医馆的大夫！”
似是有所感觉，段然看向小楼掉下的城墙上方，几个人影缩了回去。
那道瘦弱的，摔的扭曲的身躯突然闷哼一声，小楼咳嗽着睁开双眼，他满脸是血，眼睛都被血盖住了，他看到金捕快，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喉咙中的血便止不住的往外涌。
“小楼，小楼你挺着，看着我！”金捕快想晃醒他，却不敢用太大力气，只得焦急道，“有人去叫大夫了，你挺着，不许睡听见没有！”
他声音中满是颤抖，却努力的想让自己多些底气。
“......哥......”小楼望着金捕快，用有如破风箱般，濒临断绝的嘶哑嗓音，缓缓道，“我娘......”
他用勉强还能动的手，颤抖着去够金捕快的手，边说话血边顺着嘴角涌出，金捕快绝望的擦着他脸上的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娘你自己照顾，别一副留遗言的语气......谁他娘的要帮你照顾老娘啊！”
小楼张张嘴，好像得到了什么承诺一般。
他眼中的光熄了。
金捕快手上一空，那只因为满是鲜血而湿滑的手掉到了地上。
段然：“唤安......”
叶唤安收回手，摇摇头：“走了。”
小捕快的双眼还没闭上，只是里面空无一物。
金捕快僵硬的愣在那里，最终一屁股坐倒在地，抱着他方才找了许久的兄弟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围观百姓找来的大夫匆匆赶到，见此情景也只能叹息——这大夫知道不叹息他也干不了别的，哪怕他来的再快点，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来，要不是长的铜头铁骨都得摔死。
有时候大夫的作用，也不过就是给个安慰和必然的结果罢了。
小楼捕快脑袋上摔开了一条极长的伤疤，从右侧额角一直延伸到左眼底下，割裂了一张年轻清秀的脸，这个安静并开始一点点变的冰冷的尸体，和周围越聚越多的鲜活的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等相似的场景，段然脑海中满满全是那个他从数丈高楼坠入火海的梦。
梦中的剧痛历历在目，火仿佛真的舔舐过他的身体。
段然知道无助的掉下来，究竟有多疼。
他胃中忽然一阵痉挛，刚才吃下去的馄饨都变成了负担，在他胃里翻江倒海。
“都滚开，别挡本大爷的路！”
几个家丁侍卫模样的人几把推开围观人群，他们簇拥着一个锦绣长衫的男人，男人醉醺醺的面色通红，方才喊出的那句话能听出他喝的舌头都大了。紧跟着男人的贴身小厮人看了眼小楼，皱着眉对男人道：“爷，好像死了。”
那种语气，说他说的是看到路边死了一只狗也有人信。
“死了？”男人努力睁开眼睛，晃晃头眼前却全都是重影，他便不再努力，随意的摆摆手，“死......死了就死了！还真不经摔......个臭捕快敢挡本大爷的路，算他走运！”
段然冷了脸色，问道：“是你把他推下来的？！”
华服男人看了他的方向一眼，哼道：“是、是不是我，我说的算，你特么谁啊！敢这么......嗝！这么和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勾文瀚！”金捕快忽然大喊一声，脱下外袍盖住小楼的脸，放下他，像个暴怒的狮子一样双眼血红，朝着那华服男人就冲了过去，“我草你娘的！你他娘的敢杀我兄弟！混账！狗屎的玩意！！”
几个侍卫见状立刻围住华服男人，闪着寒光的长刀全出了鞘。
却没用上。
叶唤安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金捕快的脖领子把他薅了回来，他把金捕快摔到雨水里：“你干什么！你是衙门的捕快，不是混混！”
金捕快挣扎了半天才坐起来，段然想把他拉起来，可金捕快也不知是摔清醒了还是帅晕了，坐在地上喃喃道：“捕快？我当的什么捕快......”
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逐渐变成了恶心，段然冷冷道：“金叔，记得别和‘狗屎’计较，这种废物只会把你拉到和他们一样的低度打败你，因为在这种程度上他们是无敌的。”
这勾文瀚就是金捕快口中的“狗屎”了，名不虚传。
勾文瀚脑子被酒糊住了没反应过来，他的贴身小厮不干了：“混账，你骂谁呢？知道我们家爷是谁吗？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叶唤安瞥他一眼，道：“怎么，狗屎还有名字了吗？脑袋要不要是你能决定的？”
叶唤安毒舌起来非常人所能招架，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小厮喊了一半的“嘿？！”噎在喉中，顿感像是被一把冰冷的钢刀割了过来一样。
勾文瀚不耐烦的扇了小厮一巴掌，嚷嚷道：“磨叽什么，我要回去喝酒！刚才扫了兴，现在还想扫我的兴不成？”
小厮捂着脑袋连连点头哈腰，转身冲着几人恶狠狠道：“算你们今天走运，给我等着！等我家爷酒醒了可没完！”
段然刚想开口，叶唤安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冲着那群人道：“勾文瀚，崇阳知府祁成弘妻弟，在他手底下混了个闲职吧？我还想你有什么本事，现在看来，不光本事，脑子也没有。”
勾文瀚这下可听清了：“哪个瘪犊子说的？！”
勾文瀚敢在外吆五喝六，靠的就是他姐夫的官职，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尤其还在东北这边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没有哪个嫌自己官当够了敢去惹他，更别提当着他的面点出他背后的靠山是谁。
尽管祁成弘的名声已经被勾文瀚带到臭水沟里去了。
有没有人在背后骂他他不知道，可勾文瀚得靠着姐夫的权力惩威风，碰到有人敢把话题往他姐夫身上引，更是得“管管”：“啊？！哪个混蛋，还敢直呼我姐夫大名？！”
小厮见勾文瀚清醒了些，连忙指着段然和叶唤安，道：“爷，就那两个！”
段然下意识上前一步挡住叶唤安，叶唤安反倒怔了怔。
勾文瀚倒是没蠢到当街打人再把事闹的更大些的地步，他眯了眯眼，一招手：“两个小白脸......这俩人侮辱朝廷命官，给我抓回去！好好审问！”
“是！”
叶唤安坦然道：“一群杂碎，打了就是。”
有时候话语是表达不出人心愤怒的，还是干脆点拿拳头吧。
“抓人？谁在我平谷镇抓人！”
一个虽有些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周知县和平谷镇的衙役拨开人群。
“老金，怎么了？”衙役们平时关系都极好，见到金捕快有些呆愣的抱着小楼的尸体，顿时全都大惊失色。
“老金，这怎么回事？！小、小楼？！”
“怎么搞成这样的，老金你说话啊！”
周围看到小楼的尸体，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邱仵作也来了，他身后还跟着那几个和段然叶唤安擦肩而过的五渡城弟子。
这些弟子还都年轻，没怎么见过死人场景，难以置信的互相对视，似是不明白这个几个时辰前还迎他们进衙门的小捕快怎么就死了。
仙门弟子中唯一一个姑娘看清惨状后脸色变的煞白，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扑进了身旁师兄怀里不敢再看。
邱仵作上前想查探，金捕快抱的死紧，好不容易让其他捕快把金捕快托起来，邱仵作只看了一眼小楼头上的伤，立刻就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城墙，问道：“他从城墙上掉下来了？怎么掉下来的？！谁看到了！”
一个看着和金捕快差不多大的衙役摇摇金捕快的肩膀，喊道：“老金，你是不是看到了？！”
周围看到叶唤安和段然，同时也看见了勾文瀚，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他走到两人身边，低声道：“是勾文瀚......”
段然点点头，周围身形晃了晃，段然连忙扶住他：“知县？”
周围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哟，这不是周知县吗？”勾文瀚斜着眼见周围来了，道，“正好，用不着我动手了，周围啊，这几个人侮辱朝廷命官，还栽赃我杀人，那捕快明明是自己从城墙上掉下来的，你赶紧把他们抓起来！省得碍我的眼！”
金捕快猛的抬起头，喊道：“是你杀了小楼！是你把他从城墙上推下来的！你这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勾文瀚嗤笑一声，侍卫们明晃晃的钢刀护在他身边，“谁看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官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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