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间纪行》艾草沫

5、五彩霞衣（下）

　　阿萝便是如今的小道姑，她不知从何处听来了五彩霞衣的传说，得知只要找到五彩霞衣便可以得知孔宣的下落了，可是五彩霞衣这种神物又怎会存在于人间呢。
　　“知道‘纺间’吗？听说过公子煜吗？”一个摆摊算卦的江湖术士在听完小道姑的所寻之物后问道。
　　小道姑摇摇头，她初出江湖不久，许多事都还来不及了解，又因为生性单纯，时常被人欺骗。
　　“纺间堪比天上的织女，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纺间有个奇人人称‘公子煜’，传闻天下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术士摸了摸假的不能再假的白胡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京都清雨巷，有缘便能相见。”
　　小道姑一个劲的点头，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反正这次出来所有的银两全耗在这上面了。
　　小道姑此行不求什么，只是想看看信中描绘的那个女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那个贴着假胡子的术士果真没有骗人，竟然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清雨巷不过是个普通的巷子，小道姑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衫，一头暗红色的长发，身后绣着一只美丽的赤色凤凰，随着他的动作，那只凤凰仿佛活了一般，竟然也跟着飞舞了起来。小道姑被他给吸引住了，朝着那个身影追去，本该走出巷子的，却发现忽然又回到了巷口，人影已经消失了，抬头一看“清雨巷”几个字赫然已经变成了“晴雨巷”。
　　难道是刚才看错了？小道姑带着疑惑再次走了进去，巷子里竟然下雨了，小道姑将身后的斗笠带在了头上，淅淅沥沥的雨声使本就安静异常的巷子显得更加寂寥了，在入口三十米开外处竟然有家之前没有见过的小店，匾额上写着两个篆体大字“纺间”。
　　按照之前寻师的说法“孔宣”就在凌云观中，狐煜既然答应了接手这个工作，于是便与寻师还有小道姑三人一同前往凌云观，留下赤羽一人在纺间看店。
　　原本三天就能到达的路程却因为多了个小道姑，拖沓了五天几人终于来到了这里。
　　这间道观隐匿于山腰的密林中，虽然门前打扫得很干净，但锈迹斑斑的铁门还是能够显示出这里所经历过的悠久时光。
　　推开吱吱作响的铁门进到庭院里，里面和别处的道观不太一样，可能是没什么人的缘故显得格外的寂静。小道姑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她先招呼三人到客房休息，然后去向师傅请安。
　　透过窗户看着徐徐落下的树叶，狐煜的心情有些惆怅，这里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都会随着时光渐渐消散，他看向坐在一旁的寻师，其实很多时间狐煜都看不透寻师这个人，也不知他经历过什么，眉眼间总带着一股沧桑，狐煜再次看向窗外，淡淡道：“孔宣真的在此处吗？”
　　“公子煜，你难道是在怀疑我吗？”寻师不屑地瞪了狐煜一眼，狐煜这人果然一点都不讨喜，寻师没有见过狐煜面具下的容颜，想必也正如他的脾气那般惹人厌烦吧，“公子煜如果你不相信，那一开始便不要找我。”
　　狐煜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况且这点小事也并不值得他生气，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寻师独处，看着这人额间散发的幽怨之气，狐煜在心中轻叹了一声，窥探了太多的天机，这人也快要到头了。
　　小道姑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便是方师太，见到二人方师太的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大概是活得久了许多情绪便不再展露于脸上，但其实她年轻时便是这样了。
　　可能是听小道姑说过了，方师太也没有再问他们的来意，只说道：“孔宣并不在这里，二位怕是要失望了。”
　　寻师不信，罗盘所指绝不会有错，这师徒二人定没有说实话，寻师见二人不愿意配合，起身便要离开，他就是这样的倔脾气，在气量这方面他远不如一旁的狐煜。
　　“小道姑，或许我应该唤你‘阿萝’，你真的知道‘五彩霞衣’为何物吗？”狐煜也不管寻师是否要离开，他看着小道姑，眼中有些许无奈，这个傻姑娘如果知道孔宣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又该如何是好。
　　小道姑低着头，颤抖着手，指向自己身上的墨色道袍：“我不懂，这种东西怎么会是‘五彩霞衣’。”
　　“看来阿萝姑娘也很喜欢以貌取人。”说着，狐煜从怀里取出了一支翠绿色的笔，这支笔做工精细一看就是上上品，“阿萝姑娘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看着狐煜手中的笔，小道姑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那是一个美艳且高傲的女人，女人的表情有点狰狞，厉声说道：“‘勿看、勿听、勿说’，阿萝这便是对你的惩罚。”
　　小道姑忽然明白了什么，流水再也止不住了，她冲到方师太的面前，整个人都已经失控了：“师傅，告诉我，孔宣就在这里对不对？”
　　所有的事情都如狐煜预料的那般，一切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个月前，天还没亮，店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来者是个俊朗不凡的男子，男子希望能定制一件“五彩霞衣”，他说，他想要将这件衣服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
　　男子正是孔宣，他拔去了一身美丽的羽毛，在孔宣的要求下，狐煜很仔细的将羽毛纺成线，再将织成衫，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却用了极高的手法，衣服制成了，孔宣心满意足的将它抱在了怀里。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临走前狐煜这样问道。
　　孔宣只是笑道：“那你为赤羽做的一切又值得吗？”
　　狐煜看着远去的孔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如果再重新选择一次想必他还是会这样做吧。
　　一个月后，当狐煜看到小道姑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全明白了，这个笨拙的小道姑便是孔宣不惜牺牲性命也想要保护的人。
　　狐煜用手中的画笔在小道姑的身上轻轻勾勒着，墨色的道袍开始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这本就是一件女子的罗裙，美丽的纱裙退去墨色，呈现出桃花般的粉嫩，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五彩霞衣”有治愈的功效，原本又聋、又哑、又瞎的阿萝穿上这件衣服，她的命运忽然就改变了，她开始能够看见光明，能够说话，也能够听见声音，这一切都要感谢孔宣。
　　方师太不愿再瞒着阿萝了，她带着阿萝来到了孔宣的墓前，她本来希望将这件事永远烂在心里，直到阿萝忘却，可是如今她却做不到了。神鸟拔掉羽毛就等于失去了神躯，孔宣在将自己的羽毛制成五彩霞衣的那一刻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阿萝看着孔宣的墓碑，她强忍着泪水，没有哭出来，她曾经以为孔宣抛下了自己，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她以为孔宣是去寻找他的爱人了，阿萝不明白孔宣为何要将这件衣服赠与自己，而不是送予他的爱人，她现在似乎懂得一点点了，就像许多年前孔宣对自己说的话。
　　“阿萝，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阿萝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那画中的女孩，鹓雏将她囚禁在这凌云观中由这里的观主世代看守着，方师太的师傅大概是希望这个女孩能够获得自由所以才没将真相告知于她，在孔宣第一次见到阿萝的时候便知道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这一次孔宣希望他们之间的孽缘不再是禁锢女孩的枷锁，所以他选择放女孩自由，他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这个他深爱的女孩。
　　阿萝留在了凌云观，孔宣的死不会束缚住她的脚步，来世，如果还有来世的话，她可能会去找他，因为还有好多好多的事他们都还没有一同经历过。
　　在狐煜与寻师离开的时候，阿萝叫住了他们：“先生我还没付你报酬呢。”
　　狐煜难得的态度如此温和：“不用了，报酬什么的，我已经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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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结束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大家提出来，我会努力写的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