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的异闻录[综]》紫焱

92、蝗虫

　　血润湿了匕首银白的锋刃，赦生吃痛，后知后觉的一闪身，避开了黛玉紧接着而来的第二次刺击。黛玉毕竟力弱，即使如今灵力大增，于身手上依旧寻常，很容易便被他躲过，并且借机拉开了两者之间的距离，回身。

　　黛玉清丽之中透着妖异的面容扑入眼底，赦生登时愣住了。而目睹主人受伤，雷狼的喉管里迸出一声悲愤的嘶吼，挣脱了藤萝的束缚，战车似的隆隆隆的朝黛玉撞了过来。黛玉看看它，余光又将急速赶来的病叶出门与椿收入眼中，唇角上扬出幽微的弧度。

　　藤萝纷纷而开，她及时遁入了阴影之中。在身影完全融入黑暗的那一刹那，她望见那名赭衣雪肤墨发的美丽女子动作敏捷的冲向了赦生：“银锽先生，你受伤了！”那语气里，真是透着不加掩饰的关切。

　　黛玉留下了一声冷笑，遁入灵界。

　　病叶出门还未来得及出手，眼见得椿已蹿去了赦生之旁，而袭击赦生的女子又及时遁走，不由讪讪的将放在刀柄上的手挪了回来。那厢椿已然撕下一条布带，给赦生包扎伤口，赦生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侧头之际对上了她那双过于幽深的黑眸，不知怎地忽而恍然了一下。这一瞬愣神的时间已让他失去了拒绝的机会，而那厢病叶出门看着椿对他的关切之状，早悄悄地黑了脸。

　　作为常年走南闯北的流浪艺人，高来高去的女飞贼，受伤乃是家常便饭，是以椿对伤口处理也是谙熟，不一时已包扎完毕。偷眼瞥了瞥在一旁憋屈到踹树的病叶出门，椿暗暗地绽出一丝笑，可很快又收住，向赦生道：“银鍠先生，你好些了吗？”

　　赦生的眉头不知何时微结，以他的性情，除非亲近之人，否则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实在懒得搭腔，然而出于适才某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推论，他闻言居然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答道：“无碍。”

　　青年褐发如瀑容颜昳艳，女子发似乌木容色芳丽，怎么看怎么般配，也怎么看怎么让人扎心。病叶出门清了清嗓子，强行中止了这一令自己毛骨悚然的联想，问道：“刚才的攻击，是躲不开吗？”适才那名女妖与银鍠赦生之间的距离虽极近，可以顶尖武士的反应速度，足以闪避并趁机加以还击，可赦生依旧是中了招，实在是由不得人不好奇其中内情——是那女妖另有妖术迷惑了感官，还是……

　　“她是黛玉。”赦生道，“我的未婚妻。”

　　病叶出门顿悟，危机感稍稍退却，心下又浮起了几分同情：“我听说过黛玉小姐的名字，晴明老师生前曾举荐她入鸣鱼比丘尼门下。”瞥见椿因“鸣鱼比丘尼”这个名字而略显心有余悸的神色，他不由失笑，宽永寺墙外的相会实在是他与椿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因为灵力出众，又与你关系匪浅，才被魔鬼们相中、妖化了吗？”

　　赦生干脆的一点头，顿了顿，又道：“并未完全妖化。”

　　“那她还捅了你一刀？一刀不够，还想再来一刀，这就是女性们爱的表达方式吗？”病叶出门失笑，余光瞥见椿神色不善，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地收回话头，“当然了，作为也被心仪的小姐拿簪子指过的家伙，我只能说这份爱有够激烈，太对我胃口了！”

　　椿挪开了视线。病叶出门松了口气。赦生则隐晦的打量了椿一眼，摇摇头：“黛玉的目的是传递消息。”

　　她绕了一大圈，故布疑阵，甚至不惜刺伤赦生，目的便是借助藤萝叶片震动的旋律，暗合古老的摩尔斯代码，向他传递信息：“我需暂引魔气入体，麻痹魔鬼。有地藏像护心，勿担忧。碧虚染血后，便可借它定位。邪空借偷袭安倍先生之功向魔鬼投诚，鹤屋南北魔化，务必小心此二人。”

　　可惜病叶出门与椿赶来得过迟，并未能够一览黛玉精彩的表演。自然，基于文明发展的差距，即便是两人及时到场，也听不懂那场婆娑窸窣的叶片雨背后所蕴藏的深意。

　　“南北师父魔化？”病叶出门震惊之余，却又有“早应如此果不其然”之感。鹤屋南北虽是名震江户时代的剧作家，可对于妖鬼题材的钟爱、对戏剧近乎变态的痴迷，早已步入魔道。只需稍加引诱，便会头也不回的朝着魔道之路上狂奔而去。而这一点，作为对方的弟子，病叶出门毫不怀疑。

　　他心底暗叹一声，抬头，向赦生道：“你是要去救黛玉小姐的吧？什么时候出发？我想我可以随行帮把手——顺便把南北师父捞出来。”

　　赦生说话间一直在暗运内气疗伤，被黛玉划出来的伤口不一时便愈合完毕。他活动了下肩膀，确认已恢复无碍，便道：“即刻。”先前念在黛玉被扣押在美惨尼处，吉凶未知，位置未知，他受制于人，才不得不将时间耗在履行对方的条件之上。如今碧虚上沾了他的血，定位不难，他是一刻也不想再拖了！

　　病叶出门又看向椿：“椿，你呢？有什么打算？”椿避开了他明亮如星的眼光，抿了抿唇，硬着声线道：“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鸣鱼比丘尼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至于我的身世，看来她也说不上来多少。鬼御门那边的通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除，为了保障安全，我当然是赶去城外和同伴们会合，离开江户几年，避风头喽！”

　　病叶出门的眼神一点点的暗淡下来，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说几句挽留的话，可又胆怯得不敢说出，生怕唐突了这位心思难测又狡黠百变的美丽女子。正自踟蹰煎熬之时，忽听一个声音从旁响起，这回是赦生开了口，平铺直叙，不含半分情绪：“你也同行。”

　　“为什么？又不关我的事！”椿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蹬蹬蹬”后退了三步。病叶出门意外之余，也替椿说话：“椿不能去，虽然我不知道黛玉小姐此时身在何处，但那必然是魔鬼的地盘，椿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难道你保护不了她？”赦生反问道。

　　病叶出门嘴巴微张，半晌没能合拢：“啊？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有信心保护椿的安全！”是个男人，就不可能承认自己无能，何况还是在自己心仪女子的面前！病叶出门这句保证可谓是做得中气十足、气动山河。

　　椿“哼”了一声，满满的皆是不悦之意，神色十分不善。于是病叶出门连忙补充道，“可是也难免让女子遭受惊吓，真的没这个必要吧？”

　　“有，”赦生断然道，“黛玉临走前误会了我们，椿必须帮我当面澄清。”他眯了眯眼，“倘若黛玉当真因此魔化……”

　　那便尴尬了。想到那名形容清丽无匹的女子临走前清凌凌的那一声冷笑，椿忽然浮起了几分沉甸甸的罪恶感，一咬牙：“好吧，我也去！”

　　灵界。

　　黛玉缓步行走于如有实质的阴雾之间，竹绿的裙裾分开了丝丝蓝雾。阴云弥漫中，她将神色调整为哀戚怨愤的神情，在望见立于雾气尽头台阶上的美惨尼时，更是泫然欲泣：“我没能杀得了他，那个负心人居然当着我的面，和那名女子亲近……”她以袖掩面，轻轻的啜泣了几声，姿态柔弱得令人心碎。

　　饶是美惨尼从没指望过她能成功杀死赦生，之所以派给她这个任务，无非是存心让赦生绝了对她的念头，可此刻见她露出如此伤心欲绝的情态，也不由得生出怜悯之意：“可怜的黛玉……”她耐着性子安慰了黛玉好几句，蓦然耳朵捕捉到了异响，回头看去，只见一道幽蓝漩涡张开在身后，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正迈步而出，抬头间，露出一张英挺深邃的脸。

　　邪空。黛玉只望了他一眼，就怯怯的往美惨尼身后躲了躲。美惨尼想要拍拍她的肩，可顾虑到她身上的地藏王菩萨像佛性尚在，便只好抬抬手以示安抚：“黛玉，你累了，先下去休息。”黛玉低声应了，很快退了出去。美惨尼这才看向邪空，嘻嘻笑道：“邪空大人，你今天又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邪空将目光从黛玉消失的方向收回：“看来你这边也取得了不小进展。”

　　美惨尼甜美的道：“阿修罗重生是魔鬼们期待千年的盛典，在吾王降世之前，我必须尽可能的为她吸纳良才，好让她在未来一统人间的霸业中有足够的人手可供驱使，目前也确实取得了小小的成绩。可这比起邪空大人正在着手的事来说，又是微不足道，怎么好意思向你卖弄呢？”

　　邪空微有得意之色：“你要寻找的身负山茶花印记的女子，我已掌握了她的行踪。”他略去了对方正受病叶出门保护，而自己疑似要比病叶出门逊色一筹的事，只道，“只待时机合适，我就能把她带到你面前。”

　　我自是知道你已找到了那名女子，除此之外我还知道，比起你，那名叫椿的女子显然对病叶出门和银鍠赦生更具好感。而这些，全是出自我的安排——虽然病叶出门的出现起初只是一个意外。美惨尼面上笑容不变，顺着邪空的话道：“做得好，邪空大人。等到那一天，我们魔鬼会兑现自己的承诺，让你拥有得到阿修罗力量的机会。当然只是机会，我无力承诺太多。”

　　只有这世上最强大的男人，才可以拥有开启阿修罗力量的资格。她在心中道，同时愉悦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强大而又自负的男人，心底缓缓升起一丝恶意而讥诮的的怜悯：“邪空，我很好奇，作为人类中的强者，你为什么会如此渴望魔鬼的力量？”

　　邪空抓住佩刀的刀身，眼神中写满了森然的怀念：“十一岁那年，一场蝗灾把繁华的萨摩藩吃成了一片白地。美惨大人，你见过蝗虫吗？凶残，冷血，贪婪，铺天盖地，还有永远不知饕足的好胃口。”

　　“我就是这样一只蝗虫。”

　　“凡是得不到的，我都想要把它们吞噬。”

　　邪空说着，便纵声大笑起来，浑然不觉身后美惨尼的神色微有变化。她望着这位人中魔鬼，目光先是诧异，再是嘉许，再是悯然，最终定格为若有若无的惊艳与心动。

　　一刹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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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太懒了，我有罪，我检讨，咳
感谢人面桃花、one1two2、藜小柒的地雷，为了 乃们，我会努力改进更新速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