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的异闻录[综]》紫焱

60、换装

　　那无疑是个容颜极为美丽的小女孩，乌黑而润泽的发，樱花瓣样娇嫩的脸庞，小小的嘴唇红艳如珊瑚。

　　可那又是个令人望之而生畏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含着望不见底的古老而深邃的黑暗，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一只精致之极的偶人，又像是一尊冰冷而尊贵的美艳神像。

　　稚嫩，美丽，与可怖，在她身上似乎达成了最神秘的融合。又或者，它们本就为一体。

　　黛玉本就敏感，被这个美艳可怕的小女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更觉胆寒。眼下最理智的应对就是装作看不到她，这类很明显是异类的未知物，一旦搭理一下，就会不可逆转的结下因缘。随之而来的变故可不是她能应付得来的，六合之外，圣人尚且存而不论，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实在不必逞这个强……吗？

　　她本应视而不见的收回目光，可大脑指挥着身体这样行动之际，忽而又闪过一丝怜悯。她自己也说不清那丝怜悯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在理清这点情绪之前，已开了口：“你是谁家的姬君？一个人在这里玩，没有人陪你吗？”

　　小女孩如木偶玉雕般的面容依旧表情凝固着，可那双无底的黑眸却漾动了一下：“你，看得到我？”

　　难道别人看不见她么？这个孩子的身份果然有问题。黛玉暗忖道，心下有些害怕，瞥见身后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消食的雷狼，又安心下来，笑道：“那是当然，要是看不到的话，我是在跟谁说话呢？”

　　小女孩合住了嘴唇，眼神沉沉的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直直的飞起，越过了溪水上空，落在了黛玉身边，歪着脑袋继续盯着她看。到了此时，再害怕也是无用，黛玉看了看她顺滑如丝缎的黑发，一时福至心灵，便探手折下许多的芳草花枝，编成了一只缤纷芳美的花环，轻轻戴在了小女孩的头上。

　　柔嫩的草叶穿插着浅紫鹅黄淡红的小花，中和了小女孩身上寂如死海的深冷感，显得活泼了许多。黛玉仔细端详着，由衷的赞道：“真漂亮。”

　　小女孩本自一动不动的歪头凝视着她，被她这么一搅合，倒也没露出意外之色，依旧保持着如前的姿势，定定道：“仙草，你很顽皮。”

　　“仙草？”黛玉怔了怔，“这是你给我起的名字么？”

　　小女孩不置可否。

　　黛玉却益发的对她来了兴趣：“那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小女孩眼望着远处艳色欲燃的山茶花，不语。

　　黛玉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陪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坐在山溪边吹了近两个小时的风。时间似乎凝固在了小女孩的身上，连带着黛玉也在这份缄默中不知不觉的失了神。直到意识到和赦生约定的时间将到，她才不好意思的跟小女孩辞别。小女孩依旧眼望着远处，似乎周遭的一切变化都不萦于心。黛玉也不在意她的失礼，自顾自的替她端正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服，这才招呼着雷狼起身，向昨晚休息的破庙的方向走去。

　　小女孩依旧站在那里，这回她缓缓的移动视线，看向了自己水中的倒影。一如既往的红衣黑发、幼小的身形、游离于任何环境之外的特异的存在感，看厌了的红衣黑发、幼小的身形、游离于任何环境之外的存在感，只是这回，她的头上多了一只清鲜娇丽的花环。

　　在她沉渊般的视线注视下，那花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悴，焦黄，再化作尘埃，湮灭无踪。倒影之中，依旧是红衣黑发，幼小的身形，以及游离于万事万物之外的特异的存在感。不可感知，不可结缘。

　　她感到怨恨。

　　黛玉赶回破庙时，赦生已先在那里，旁边摆着几个自己烧制的粗糙的陶器，架在火上的简易炊具也是他自己烧的，他正在用它煮野菜。黛玉在他身边坐下，望着灰泥色的陶器内浮沉翻滚的碧绿野菜：“出去了这一会子，可探到了什么没有？”

　　赦生摇头。他找到了普渡神女提到的那座庙宇，而那座不动明王寺也确实保存得十分完好，外观上庄严华美，半点不见荒废之状。只是内里鬼气纷涌，令人类直觉得不祥。赦生身具古老的鬼邪血统，倒不觉得内里的气氛有何令人不适之处，但他隐约感应到在那些纷杂的鬼气之下还掩藏着另一种可怖的气息。而那气息的主人，绝不是现下的他可以匹敌的存在。

　　“添菜想吃什么？”他问。住的问题已经无法可想了，吃食上便更不能亏待自己，所幸这里有山有河，山珍河鱼应有尽有，只要自己逮得住、捞得到，便不愁吃食。

　　黛玉想了想：“清早吃了那几块熊掌，这会儿也还不饿。倒是看着这些翠生生的菜蔬更有胃口，再不需要添什么。”于是赦生手一挥，让雷狼自去，随便猎只什么野兽回来添菜。隔了会儿，雷狼叼回来了两只野鸡，分给了赦生一只，它自己把另外一只并着早上没吃完的熊肉一起填进了肚子。

　　正吃着午餐，便见呼铁吭哧吭哧的跑进来，怀里一大一小两个包裹：“黛玉，赦生，火缘叫我给你们把东西送过来。衣服和剩下的钱都在大包裹里，小的里面装着给你们买的饭团……呃，你们正吃呢？”烤野鸡的香气一阵阵的往他鼻子里钻，让这位女装的中年胖大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黛玉忙让他坐：“真是辛苦你们了，过来一起吃吧。”

　　呼铁又重重的咽了口口水，理智艰难的战胜了食欲：“我还得赶回去和他们一起表演！再说我已经吃过饭团了！”大概是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毅然抛下最后一句话后掉头就跑，黛玉连挽留的话都未来得及说，他已跑得没了踪影。

　　“还有，江户城里现下到处张贴着你们两个和狗的通缉画像，鬼御门的人到处在搜捕，各大路口都有他们的人把守，你俩最好继续在山上躲着！”呼铁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委实是中气十足，气壮山河，绕梁三日不绝。

　　这回居然成了通缉犯……哪怕是上回一头栽进了地狱，两人都没有这么狼狈过。赦生和黛玉相对默然，半晌，到底是赦生先动了。他一招手，呼铁留下的包裹便飞到了膝上，里面是两套八成新的和服和用手巾包起来的一小包钱币。赦生取了自己的那身，余下的看也不看便推给了黛玉，自己一纵身便没了踪影，自是找僻静所在换衣服去了。

　　黛玉也去后殿换上了和服。这身自是不比她从前在地狱置办的那几身和服华美，只是黄莺色娇嫩，遍布周身的麻叶纹也颇有意趣，加之她生得美，穿上后便现出了十分的娉婷清婉。她系好了腰带，又摘下了所有的首饰，把头发梳成配套的发髻。再捡起那包钱币，打开数了数，扣除已经花费掉的，她的那枚兰花簪一共当了一枚大判、几颗丁银和十几枚宽永通宝。黛玉把这些钱同着摘下来的首饰重新包起来，小心翼翼的塞进手袋里，自觉像个斤斤计算的小妇人，忽然失笑。

　　过了会儿，赦生也回来了。应是出于普渡神女们的有意挑选，他的和服花纹与黛玉的一般，都是麻叶纹，底色则是淡灰。到底还是生得好，硬是把半旧不新的衣裳穿出了一股如寒冰如狂雪的剔透冷艳。只是头发随意的披着，看着与衣服很是不搭。黛玉看在眼里，招手让他过来：“还是把头发束一下吧，太特立独行，就失了乔装改扮的意义啦。”

　　赦生怔了怔，乖乖的过来，盘膝坐下。黛玉取出梳子，回忆着昨日在街上所见的男性们的发式，一下一下的梳着他那头对于男子而言过于顺长的褐发，叹道：“幸亏我们来到的这个江户城，和我在书上看到的不同。”

　　赦生“啊”了一下，声音甚是疑惑。

　　黛玉笑道：“我在书里看到，江户人受武家之风影响，男子成年后都喜欢剃月代头呢。你知道月代头的吧？就是把头顶的中前部的头发全部剃光，被阳光一照呀，白盈盈、明晃晃的，可有辨识度了。”

　　赦生“咳”了一声，想象了一下剃月代头的自己，脸色忽然有些发绿。

　　“可惜这里风俗不同，昨儿粗粗一眼看过去，竟没几个剃月代头的。”黛玉惋惜的说着，忍着笑意，把赦生的结成一束在脑后，简单的扎了个马尾，忽然记起一事，“糟糕，没有发带，这可怎么办？”

　　赦生维持着脖颈不动，手指一划，便从换下的衬衣上裁了一条下来，反手递了过去：“用它。”顿了顿，又道，“下午我下山去探查情况，你让雷狼陪着，有危险就骑着它避开。”

　　黛玉接过那条丝质的带子，稳稳地给他扎好了头发，左右端详了几眼，点点头：“这下便没问题了——有雷狼在，你也不必担心我的。说起来，早上我在溪水旁遇着一个很古怪的小姑娘，正好再回去找找她。不知怎的，我这心底总对她有些放不下。”

　　赦生倏然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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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惜这里风俗不同，昨儿粗粗一眼看过去，竟没几个剃月代头的。”黛玉惋惜的说着。
赦生：“等等？你惋惜个啥子？”
作者菌：“可怜的孩子，吓得川话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