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深情》年深不见

26、风筝有风（5）

　　“老公怎么办？我们儿子不见了，我带着保安寻遍整个商场也没找着他……”

　　姜辞将小君昊带到一楼时，岑江南正在和丈夫通着电话。她声音哽咽，急得眼眶通红，精心打理的头发也乱了，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在说明情况。

　　儿子丢了，危晋鹏那头也急得不行，差点就报了警。岑江南还想再说些什么，抬头就看见自家小祖宗站在电梯口朝她露出一个不知死活的笑。

　　岑江南愣了一下，拿着手机说：“别，不用报警了，我看见儿子了。行，我回头跟你说。”

　　她挂了电话，直奔小君昊而去，半蹲在他身前，扬手朝他屁股重重地打了两下，又心疼又生气地骂道：“臭小子！你跑到哪去了！你想急死你爸妈是不是！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磕着碰着啊！”

　　半大点儿的孩子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只觉得自己不过是想喝酸奶而已，为什么莫名挨了顿打？

　　岑江南是很少这样同他发脾气的，小君昊被吓着了，嘴巴一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往妈妈怀里钻。

　　闹了这么一出，商场工作人员也跟着提心吊胆的，好在孩子总算是找到了。领头的经理安慰了岑江南几句，岑江南向他们道了谢，便领着姜辞和小君昊离开了商场。

　　回家的路上，姜辞沉默不语。岑江南的电话响个不停，危君昊和老太太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急不可待地询问她情况。

　　岑江南耐着性子解释了事情原委，只是电话那头的人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老太太似乎发了一通很大的脾气，危晋鹏也对这件事颇有微词。岑江南简单地回答了几句，刻意调小了手机音量，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姜辞听不太清。

　　回到家，老太太早早就等在了家门口。一见乖孙子从车上下来就满是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又是亲又是哄，一口一个作孽。

　　“啧啧啧，我的小可怜哟！你可真是吓死奶奶了，你要是出点什么事，让我这个老太婆怎么活哟！真是作孽啊！”

　　岑江南弯腰宽慰道：“妈，君昊这不好好在这儿的嘛。没事了，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了。”

　　老太太抚摸孙子的手一顿，抬头猛地剜了岑江南一眼。她扶着膝盖缓慢站起身，让陈嫂先带小君昊回房睡觉。

　　等君昊一走，老太太面色一变，随手抓了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
　　“什么叫我自己吓自己？还不是你女儿干的好事？！让她带着君昊，就那么几分钟也能把人给看丢了？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君昊好！”

　　就像一道响雷在姜辞脑中轰的炸开，她心口蓦地一痛，怔怔看着眼前刻薄的老人。

　　她感受到了17年来最深的一次恶意，就连同学们明里暗里议论她是老赖的女儿、讨债的人将她家砸个稀巴烂她也不曾这么难受过。

　　她啊，姜辞，竟然因为嫉妒故意弄丢自己的亲弟弟？
　　这是多么恶毒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太可笑了！

　　老太太指着姜辞的脸还想再说什么，岑江南眉头紧蹙，厉声打断了她，“妈！你不能这么说小辞！”

　　岑江南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过了一会儿，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身对姜辞说：“小辞啊，你先回房间去，一会儿陈嫂做好晚饭，我再来叫你。”

　　姜辞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做声。她点点头，赶在眼泪落下前转身踏上楼梯。

　　老太太依旧在身后不依不饶，“我说错了吗？她就是见不得君昊是我们危家的孙子，记恨自己被送回犄角旮旯的乡下！她看上了危家的钱，巴不得抢走君昊的位置！我告诉你，她休想！我老太婆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人伤害我的孙子……”

　　姜辞关上门，将那些诛心的谩骂隔绝在门外。
　　她蹲在窗边，将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环住膝盖抱紧自己，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眼泪决堤。

　　晚饭时间，危晋鹏从公司回来。他面色不佳，餐桌上也从头到尾板着脸不置一词。

　　晚饭过后，他将岑江南叫进了房间。
　　隔一扇门板，他们开始激烈地争执。
　　姜辞的心也跟着慢慢冷透。

　　这场争吵很快有了结果。
　　夜深的时候，岑江南敲响了女儿的房门。她坐在姜辞床边沉默良久，就着昏黄的灯光，姜辞看见她右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
　　然后，就听她哑着嗓子颤抖地开口，“小辞……要不，你还是回望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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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辞一夜没睡。
　　她连夜打包了行李，买了第二天一早回望城的火车票，离开这个让她感到恶心的地方。

　　岑江南亲自把人送到候车室。临行前她塞给姜辞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姜辞的生日，里面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姜辞不肯收，她强行塞进了姜辞随身携带的挎包里，低着头红了眼睛。

　　她说：“小辞，你别怪妈妈。”

　　姜辞上了火车，这次乘客不多，她买到了卧铺。
　　一路上她睡睡醒醒，没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整个人活得特别麻木，犹如行尸走肉。

　　醒着的时候，她就望着窗外发呆。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和阴沉的天气，她忽然觉得自己像岑江南养的一只流浪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岑江南开心的时候会施舍她一点儿少得可怜的母爱和温暖，不开心了，则巴不得把她流放得远远的，拿冰冷冷的钞票打发她，只要不影响岑江南自己的生活，怎么都好。

　　火车开到临城省会的时候，姜辞接到了周慕迟的电话。
　　他昨晚一直联系不上姜辞，很是担心，趁着课间休息站在走廊又给她拨去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周慕迟便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皱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姜辞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沙哑着嗓子轻声说：“周慕迟，我今天回望城了。”

　　周慕迟沉默许久，沉了口气，低声道：“好，我来接你。”

　　火车停靠在望城站是夜里七点，姜辞失魂落魄地下了火车，推着笨重的行李箱跟随人流出站。

　　到了出站口，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半明半昧光线中的少年。
　　当然，他也看见了她。

　　周慕迟遥遥看着她，双眸含笑，眼神中有让人沉溺的温柔和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轻轻地牵了下唇角，望着姜辞的眼睛，朝她张开双臂。

　　不知怎的，姜辞强撑了一天的冰冷坚硬在这一瞬彻底崩塌。
　　她松开箱子，没有半刻迟疑地朝他跑去，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直直投进他的怀抱。

　　这个拥抱持续了良久，姜辞搂着周慕迟的脖子不愿松开，放任自己在他的怀抱中软弱。
　　等她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周慕迟胸口的衬衣已经湿了大片。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呢喃：“周慕迟，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去江市了。”

　　周慕迟温柔抚摸着她的长发，“好，再也不回去了。等高考结束，我们去北方，去帝都，永远离开这些让你不开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