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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嫁(小修) ...

  •   “芝娘,你在家吗?”

      落日西沉,炊烟袅袅之际,一串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门帘内探出只满是水渍的手,紧接着露出张圆润黝黑的脸庞。

      “三婶儿您来了呀,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快进来坐着,我给您倒杯水。”女子侧身把人让进屋,手脚麻利的端茶倒水。

      三婶也不客气,仰头喝了口,嘴一抹道:“阿芙,你娘在家呢吗?三婶儿有好消息同你娘说,哎你爹睡了吗?不行的话我跟你爹说也行。”

      名唤阿芙的女子身着荆钗布裙,五官平平,生得珠圆玉润。

      她眸光清亮,一口江南女子的绵软腔调。“三婶儿,我娘和幺妹幺弟赶集没回呢,爹爹刚睡下。您有什么事儿不妨先跟我说吧。”

      三婶儿看着她迟疑了下,随后摆摆手道:“嗨也没啥,我估摸着这会儿你娘应该在回村儿的路上了,我就在这儿等等好了。阿芙,你有事儿就去忙吧,不用招呼三婶儿了。”

      阿芙见此并未多想,村里的婶子们没事儿就喜欢聚在一块儿说三道四,从红白喜事到谁家母鸡下了几颗蛋,卖了多少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三婶儿这么火急火燎的上门找她娘,估计又是有了什么惊天大八卦赶着奔走相告吧。

      三婶儿没猜错,她娘和幺弟幺妹没多大会儿就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哟,芝娘,买了什么好东西啊,看把你们娘仨儿累的呀。”三婶儿嬉笑着上前,眼珠子勾在鼓囊囊的纸包上。“我瞅瞅啊。”

      说着极为自然的接过包裹拆了,瞬间一股香甜的气味弥漫开来。三婶眼前一亮,“哎哟,是杏花糕啊,我家小兔崽子就爱吃这玩意儿。芝娘啊,我拿点儿你不介意吧?”

      阿芙她娘干笑着,口是心非道:“嫂子你太客气了,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这点儿糕点算个啥,你要不嫌全拿走都行啊。”

      三婶儿顿时眉开眼笑,“哎呀,就数芝娘你最会说话了,不过嫂子我可不是那贪心的人哪,全拿走怎么行哟!”

      统共二十小块的杏花糕顺走了一半儿。

      站一旁的阿芙幺弟幺妹看得眼都直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三婶儿还要再拆别的纸包,阿芙她娘忙跨步一挡,边吩咐阿芙端叠自家做的果脯出来,边和三婶儿寒暄起来。

      幺弟幺妹就趁着这会儿把纸包全收回房。

      如此三婶儿只好悻悻作罢,不过吃果脯也不亏,阿芙家的果脯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比镇上那些糕点铺卖的还好吃。

      他们家的果脯拉到镇上去卖一盒也要五十文呢,比鸡蛋还贵。

      三婶儿和阿芙她娘边吃边聊,阿芙就在厨房准备晚饭。过了会儿,她娘突然神色激动的把她拉了出门。

      “娘,饭还没做好呢。”

      “傻丫头还做什么饭哪,先不管了跟娘走,快!”

      阿芙糊里糊涂的跟着她娘到了村长家,令她诧异的是村长家门口围了满人,堵的水泄不通。

      阿芙忐忑的躲在她娘身后,小声问:“娘,您带女儿来这儿做什么?今儿是什么日子啊,村长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呐?”

      她娘难掩喜色,直言道:“听你三婶儿说从外地来了个富商,想在咱们这片儿找个媳妇儿回去冲喜。现在轮着看生辰八字呢,要是合了就给五百两的聘金,不合也会每人给十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可不能白白错过呀!”

      十两银子啊,可抵得上他们一年的开销了。

      可阿芙却兴奋不起来,她爹从小就教育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无缘无故掉下的馅儿饼,就算有也肯定有猫腻,她不想以身试险。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丑丫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咱村里跟你一般大的姑娘人孩子都满地走了。你这条件娘也不奢求钓个金龟婿了,待会儿啊你表现好点就行,人问什么你答什么,别呆呆愣愣的干杵着,好歹给家里弄点儿补贴。”

      从小到大她最佩服她娘长了对火眼金睛,无论她想什么她娘都知道,像她娘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你呀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冬日里天黑的快,等轮到阿芙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屋里摆了张简易的桌子,烛光明灭不定,昏黄光线下的两张脸显得狰狞可怖,一人白眉长须道士打扮,一人衣裳华贵儒士打扮。

      “姑娘.....”

      道士打扮的人声音老朽阴沉,配合着发皱的面皮,活像刚出棺要吸血剥皮的干尸,光一眼就足以令人胆颤不已。

      阿芙两手绞着衣摆,哆嗦着身子不敢应。

      “姑娘别怕,贫道是个好人哪。”老道士笑眯眯的看着她,“来,告诉贫道你的生辰八字罢。”

      老道士自以为和蔼可亲,道骨仙风,殊不知自个儿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猥琐奸诈的气息,甭说阿芙了,连她娘这种胆子比天大的农妇都犯怵。

      好在银子的诱惑大,她娘知道指望不上阿芙了,果断嘴皮一碰把女儿的生辰八字给说了。

      老道士低头写写画画,问道:“可有婚配?”

      “没有没有!”阿芙她娘答的飞快,“我家丑丫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老道士不轻不重的瞥了阿芙她娘一眼,鼻腔发出冷哼:“贫道千里迢迢来此是给姑娘看相,可不是为了半老徐娘。”

      言罢,阿芙她娘老脸一红,讪讪的赔笑两下,一手在阿芙后背推了推。

      接下来的对话,便是以问答的形式展开,老道士和儒士打扮的人连番问,阿芙战战兢兢的回。

      “可善妒?”
      “可有憎恨之人?”
      “能否吃苦?”

      在阿芙一一回答过后,老道士一顿左掐右算,时不时和儒士打扮的人耳语几句,过了会儿,老道士拈须回首笑道:“就是你了!”

      阿芙年芳二十,在柳叶村是出了名的老姑娘。

      她娘怀她的时候大概吃错了什么东西,她一生下来就是个黑胖黑胖的女娃,哭声比男娃铿锵有力,性格比一般女娃要敏感脆弱,旁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些就能吓的哭鼻子,要是凶她几句那就不得了了,西湖的水都能哭干了。

      好在阿芙是她爹娘的第一个孩子,纵然是个麻烦的哭包也没动过丢弃的心思。再大些的时候,她异于常人的能力就渐渐表露出来了。

      当同龄的小孩儿走路都打晃的时候,阿芙一拳打破了洗澡的木盆;别人吭哧吭哧的费劲拔草时,她抛着砖头到处跑;她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扛起一口比自己高了半截的铁锅,也能高举双臂吊着玩伴荡秋千。

      一直到她成年,她爹娘都无法接受娇娇软软的女儿像个力大无穷的糙汉,甚至更胜一筹。

      都说女大十八变,阿芙爹娘盼星星盼月亮求爷爷告奶奶都没能等到所谓的十八变。阿芙依然黑乎乎,圆滚滚,孔武有力。

      按说在穷苦的乡下,长得苗条俏丽的姑娘除了招男人喜欢外,大多数的婆母是看不上眼的。反倒是阿芙这种吃苦耐劳屁股大,长得老实安全的姑娘最讨她们欢心。

      坏就坏在阿芙她爹是个离不了人的瘫子,早年的手艺用不上,种不了地干不了什么活儿,全靠阿芙和她娘做果脯绣手帕撑着,而她娘身子骨孱弱,每天都得喝点汤药补身子,更别说还有两个幺弟幺妹需要照顾。

      这一嫁人势必要拖家带口,哪个傻子会愿意遭这个罪。

      所以她的婚事一拖再拖,拖成了老姑娘,拖成了柳叶村的笑柄。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新嫁娘阿芙,在双亲愧疚心疼的目送下乘上花轿,浓浓夜色中,消失在蜿蜒寒凉的大山。

      “丑丫,你不要怪爹娘心狠把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咱家的情况你知道,你爹他.....哎,再过些日子幺儿该上学堂了,夫子要十两束脩才肯收他。咱家就那么一个男丁,怎么都得让幺儿读书呀,读书才有出息,才有出路.....”

      临行前阿芙她娘泪眼婆娑,抓着她的手边说边抹泪。

      “丑丫,打小你就懂事儿,从来不让我们操心。你爹出事之后,如果不是你支撑起这个家,咱们哪儿还有今日。可是.....哎,说到底是爹娘拖累了你,你要怪就怪我们,不要怪你弟弟,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阿芙被富商相中了,对方出手阔绰,给了她家五百两的聘金要纳她为妾,还不包括送来的粮食布匹,鸡鸭鱼肉。

      别说阿芙家,就是整个柳叶村都没见过这阵仗,一大箱一大箱的彩礼流水似的鱼贯而入,把阿芙家那破旧漏风的小破屋都照得金光闪闪,蓬荜生辉。

      一夜间从最穷酸落魄的困难户变成了柳叶村首屈一指的富户。

      即便知道自家女儿是去做妾,即使对男方一无所知,即使富商提出断绝父女关系,不再往来,阿芙爹娘也无法拒绝。

      他们太需要这笔银子了。

      如果卖个女儿就可以换来全家的衣食无忧,儿子的前途无量,那便卖了吧。

      “娘,女儿晓得。”阿芙轻轻拥住她娘,垂眼道:“女儿不会怪你们的,你们也是逼不得已.....如今家里有了银子,不如就搬到镇上住吧,幺儿上学也有人照顾。”

      “爹看病抓药也方便多了,幺妹以后也能许个好人家。娘您也不必太操劳了,这样很好。”

      柳叶村依山傍水,盛产美人。村里许多长得标志的姑娘大都会被富人挑中,嫁去当填房,婚后帮扶娘家,日子越过越好。

      阿芙看着羡慕,但从没动过那样的心思。

      她有个深埋在心里的念想,她想穿大红嫁衣风风光光的出嫁,那些回家探亲的姑娘来时穿的光鲜亮丽,可出嫁时却只能穿着暗淡无华的粉色嫁衣。

      她宁可过得苦些,累些,也不想与人为妾。

      花轿摇晃颠簸,阿芙悄悄掀开轿帘一角,耳边风声呜呜,道旁细瘦干枯的枝丫不安挣动,冷白月光下,那黑色的长条影子宛若正举着镰刀的恶鬼,正朝她阴恻恻的笑。

      她连忙放下轿帘,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后知后觉的想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她还能有所期待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来啦!
    下一本写这个↓
    古言《花郎》
    文案:
    江州百姓皆知江州城内第一美人是姚员外的嫡女,却鲜少有人提及江州第一美男子。
    只因那第一美男子是天香楼里赚皮肉钱的小倌,是众人眼中的下贱胚子。
    花郎,人如其名,从头花到脚的人。
    头戴簪花,面若桃花,衣着花里胡哨,怀里常抱只花猫,走路自带花香。
    人人都道天香楼的女子兴许还能被人赎身嫁作人妇,但像花郎这种小倌,纵然花容月貌,也不会有人给他赎身,更遑论什么好归宿。
    人人都等着看他凄凉落魄的下场。
    可他们等啊等,等到的却是花郎一袭红衣嫁入将军府,一跃为将军夫人的消息。
    江洲诚的百姓疯了,将军竟然是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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