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应久怀

95、快乐之城（7）

　　第八十九章快乐之城（7）

　　在又一次搜查无果后，封凪确定咨询室没有留下更多信息，便重新锁上房门和鹿苑一起离开。

　　两人都没有开口，各自陷入沉思之中。

　　对封凪而言，眼前的局势明朗了大半，但仍有部分情况存在疑点，尤其是格兰特家族的立场非常值得玩味。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走出写字楼大门的那一刻，鹿苑开口询问。

　　“我要去安娜失踪前一天前往的城西福利院看看，就在这附近不远处。再怎么说我也是接受了格兰特家族的委托，总要对委托人负责任的嘛。”自从进入这场游戏之后封凪的心情一直不错，甚至到有问必答的地步，“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咨询一下你。”

　　“咳咳，”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语气如舞台剧般浮夸，“请问一心寻找安娜·格兰特复仇的鹿苑小姐，为什么你会是第一次来这间心理咨询室呢？”

　　鹿苑脚步微顿。

　　她想起刚进咨询室时封凪那句看似无意的询问，忽然意识到自己再次出了纰漏。

　　—— 既然她认为索菲亚的自杀与安娜·格兰特有关，甚至都查到了诺亚·布莱特尼的名字，依照她的性格，又怎么会不亲自前往布莱特尼开的咨询室进行调查？

　　“答案1、你在说谎；答案2、你根本没想到可以来这里调查；答案3、你根本没打算尽全力调查安娜的下落；答案4、你想到了这一点，还极有可能亲自尝试过，但却因为某些原因没能成功。”不等鹿苑继续思考，封凪接着说道，“4个答案，你想选哪一个？”

　　“友情提醒，千万不要选答案2，否则会让我怀疑你的智商的。”

　　她回首，略微偏头，眼中的笑意深不见底。

　　鹿苑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急促的气音，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浮现。这一刻她甚至产生了奇妙的错觉——仿佛在眼前这名少女的琥珀色眼瞳中，一切事物都以一种最赤/裸的方式排列，呈现出事物的原态。

　　父母无节制的宠溺小孩，旁人这一刻只看到亲情温暖，她却看到了多年后这名被过度娇惯的孩童毁掉自己的人生；情人相互偎依，旁人这一刻只看见爱情不朽，她却注意到男人身上残留着其他女人的香水气味，以及女人手指上带着其他男人的情侣戒指。对她而言，世界如同一面清晰的单向玻璃，恶意映照其中一览无余。

　　何等可怕。

　　又是......何等寂寞。

　　见鹿苑没有回答，封凪也不催促，只是跟着手机导航继续往西方走，走了不到30米就要穿过一条小巷。

　　进入小巷，前方一个像是正要上班的时尚女白领正快步走来。

　　封凪并未在意，低头去看导航路线。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白领袖中滑出一柄短剑刺向封凪腰侧，同时左手迅速扔出一枚乌鸦的羽毛，羽毛瞬时化作一只乌鸦朝她飞速袭来，意图啄食她的双眼。

　　封凪身形未动，只略一抬手七杀便出现在身侧挡住短剑刺杀，刀兵相交时发出清脆铮鸣。她眸光微闪，借着刀剑交加时的力道手腕一翻，白领手中的短剑就被挑落在地。

　　鹿苑见状心中一紧，她来不及多想，仅凭从城西锻炼出的本能跑上前抢走地上的短剑，以免白领有机会拾起短剑再次行凶。

　　与此同时，封凪快步欺身上前，拔刀出鞘，只见七杀刃锋微亮，那意图袭击的乌鸦被便斩为两截，化作一枚被斩成两段的羽毛轻飘飘落在地面。刀锋来势不减，破空之声在白领耳边响彻。

　　刀锋吻过颈侧。

　　下一瞬，一具尸身轰然倒地，一颗大好头颅在地面滚动，面容上还带着临死前的不可置信。

　　封凪背对尸身，刀刃一震甩去刃锋血痕，缓缓收刀回鞘，整个过程不超过7秒。

　　“......他们不是格兰特家族的人？”鹿苑说完沉默片刻，带上一次性手套拾起滚落在地的头颅扔在尸体旁边，“......这里虽然是城市边缘，但人流量不算特别稀少，尸体扔在这儿很容易被人发现，会很麻烦。”

　　她从衣兜里翻出几个大号垃圾袋，“你可以用那把刀将尸体分解成小块，然后装进垃圾袋去扔到城西。那边鱼龙混杂，就算出现几具尸体也是常有之事，没人会追查。”

　　她的动作极为熟练，甚至短短时间内连处理现场的方法都想好了。

　　这是自小被混乱无序所培养出的，既使披上正常人的皮囊也永远无法遮掩的扭曲。

　　是作为贫民窟的城西一员的象征。

　　“所以你早就察觉有人在监视这间心理咨询室了，对吗？”封凪用唐刀拨弄白领身上的外套，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和鹿苑对话，“安娜失踪后，不，应该更早，在索菲亚失踪后你就来过这里意图查找线索，但那时你发现有人一直在监视这里，只能无奈放弃。只不过你以为监视的人是格兰特家族派来的，所以才会主动出现在我面前，意图借助我这个被格兰特家族委托的‘外人’进入这里搜查。”

　　“毕竟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外人’，按常理来说，危险性可比格兰特家族的人小多了。”

　　“就算当时我没在天台上发现你的身影，之后你也会以案件相关者的形象出现我面前，并引诱我前来这里调查吧。”封凪手上动作不停，接着说道，“你所表现出的不符合自身经历的冲动，只是为了让我降低警戒心罢了。”

　　只不过因为信息的缺失，鹿苑不清楚黑死之鸦的存在，自然也不清楚在这里监视的人实际上并非是格兰特家族派来的。也正是她们毫不遮掩追查线索的举动，才引来刚才的刺杀。

　　封凪发现，女白领身上的外套口袋里除了装有乌鸦羽毛外，还装有鼠尾草、蛇牙、老鼠尾巴等其他材料。封凪见状眸光微闪，用刀刃划开白领身上衣物，发现她腰侧纹着一只漆黑乌鸦。

　　“是他们的人？不过带着这么多施法材料，却只具现出一只乌鸦......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清楚了。”封凪若有所思，某些未解的疑惑迎面而解。

　　这样说来，诺亚·布莱特尼与黑死之鸦的关系可就和之前的推测颠倒过来了。

　　随后封凪手一松，狭长唐刀瞬间消失不见。

　　但鹿苑分明看见，那把奇特的唐刀并非凭空消失，而是直直跌落进封凪的影子里，如同巨石落于泥沼般平静不起波澜。

　　“......没错。”鹿苑向下拉了拉卫衣帽檐，意图遮住双眼，“我确实想要利用你，只不过技不如人被你看穿了，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用刚才那把刀？”

　　鹿苑的语气近乎漠然，仿佛正议论着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人。从刚才的战斗情形来看，她清楚如果封凪对她有杀意的话自己必死无疑，更别提她还掌握着疑似魔法的力量，“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你的刀够快，划开颈项时应该不会很疼。”

　　封凪斜睨表情淡漠的鹿苑，突然弯眼一笑，小巧的虎牙轻咬下唇，“还是不够成熟啊，明明心中燃烧着名为怨恨的火焰，一刻未曾停歇，却要偏要装出一副认命的表情，这样反而会显得虚伪。不过，在面对不是对手的强敌时故意示弱，间接性表明自己的无害，就算到了现在，你不是仍旧没有放弃自救吗？”

　　“正好，我不讨厌用尽全力挣扎的人。”

　　封凪的尾音上扬。天行有常，不会为任何人暂停，唯一能拯救自身的只有自己。

　　无论是幽灵古堡的伊丽莎白，青蓝学院的菲利克斯，还是就算到了现在依旧在耍心计的鹿苑，封凪都不算厌恶。生存本来就是一切生物的本能。她所厌恶的，是从灵魂根部彻底腐烂，永远逃避着现实，连挣扎的勇气都失去的家伙。

　　“我们走吧，距离城西福利院还有一段距离呢。”封凪抬眼望向天空，狭长的小巷里只能看见被高楼分割出的一线碧蓝，望不见高居天上俯视人间的太阳，“这里会有人处理的，不用担心。”

　　她轻笑道，“毕竟，格兰特家族找我前来，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事情，不是吗？”

　　少女明明在笑，琥珀色的眼瞳明亮清澈，鹿苑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她不在意任何事物。

　　鹿苑第一次对这件事有了如此清晰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