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应久怀

83、异谈学院（26）

　　第八十三章异谈学院（26）

　　嗒——哒——哒——

　　菲利克斯再一次取出自己上衣表袋的银质怀表，黑色指针依旧不知疲倦地转动，时间就在指针转动之间悄然流逝。

　　他有些神经质地用指腹一次次摩挲怀表外壳上的花纹，双眉紧皱。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次恐怕是诸多轮回中最有可能达成目标的时空，尤其是这里还存在着其他时空所没有的，名为“玩家”的巨大变数。

　　如果连这个时空都失败了，他只能陷入永远孤军奋战的，无望的轮回。

　　所以这一次必须成功。

　　面对这种只差一步就能达成所愿的局面，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搅局。

　　“说起来，我们似乎还没见过弘文找出的那本魔导书。”

　　瑰丽繁复的法阵静默悬浮于半空，莹绿色光点如尘埃或是萤火肆意漂浮，封凪仰头，用一种极为专注的目光凝视着这几乎完美的法阵。

　　之所以是“几乎完美”，当然是因为现在的法阵还有某些缺陷——并非法阵自身设计的问题，而是出在与送神法阵魔力相连的南谙身上——即使她在魔法方面的天资已经堪称万中无一，但就目前局面而言，她依旧只是个没来得及完全成长起来的天才。封凪能看出每一次魔力从她身上向法阵流动时，都有微量的魔力被逸散至空气之中浪费掉，不能形成真正完美的闭环。

　　封凪清楚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于苛刻了。施法时魔力逸散的问题是所有法师都要面对的难题，而这由南谙主导的魔力循环中逸散的魔力更是微略到可以忽略不计，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无愧凯斯·亚当的信任。想要能完美收敛自身所有魔力并不使之逸散出分毫，恐怕只有传奇境界法师的境界才能做到。

　　但她确实见过完美的送神法阵。

　　面对这瑰丽宏大的法阵，封凪脑海中闪过奇异的即视感——她似乎在许久之前见识过这一幕。

　　她见过九重云霄之上金殿高悬圣歌咏唱，六翼的天使张开洁白羽翼背负骄阳；她见过死亡国度雾气弥漫，面容狰狞的女王端坐无穷白骨堆砌的王座之上；她见过东方仙人身负长剑御空行走，见过星河之中战舰穿梭，也见过技艺高超的魔法师虚立于宏伟法阵悬浮上空，垂眸俯瞰万物，莹绿色光点有如盛夏夜里的萤火虫弥散在空气之中，魔力流转间没有漏出丝毫的破绽。

　　那是即使集合世间一切画师也无法绘制的瑰丽场面。

　　然后，就是——

　　“什么魔导书？”圣言皱眉望向封凪，从收到留言开始她就隐隐察觉不对，如果不是因为云栖初决定按照留言赴约，她是绝不会相信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

　　更何况这个人还杀死了他们的成员。

　　即使圣言对齐开宇没有任何好感，但只要他还是冒险团的成员，就有可能成为云栖初的助力。

　　“大概是，一切的开始。”

　　弘文因为发现魔导书从而发现学院水厂隐藏的秘密，继而引起以荣雪为代表的IAMSO以及青蓝学院校长菲利克斯的注意，揭破学院饮用水中潜藏的秘密，最终却连魔导书本身都被菲利克斯夺走。封凪不清楚在尚未开始轮回之前菲利克斯会如何处置这个误打误撞发现学院秘密的学生，但想来就能猜到，绝不可能是像动漫中王道热血漫一样的展开。

　　夺取了魔导书的菲利克斯却紧接着要面临原初之主的降临与世界的破灭，为了阻止这一切发生，危急关头只能借助魔导书的能力进行时间回溯，却依旧不敌原初之主的威能。无奈之下，其只好踏上晓x焰或冈x伦太郎等一众前辈的道路一次次回溯时间，直到这次轮回中出现了名为玩家的变数。

　　不过不要误会了，菲利克斯的行为绝非是为了拯救他人拯救世界这等宏大伟愿，仅仅是为了拯救自身利益——如果世界毁灭，身处本世界的一切生物都将得到平等的毁灭，其中当然包括他本人。但毫无疑问，即使是为了自己而行动，他的行为依旧是在“拯救世界”。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无论菲利克斯做过多少恶事，但仅凭此一点，他便是当之无愧的拯救世界的英雄。

　　“如果放在宅文里，这个时候世界意识就该变成萝莉然后被收入后宫了。”封凪最后总结性的说了一句。

　　可惜现在众人都没有配合吐槽的意愿，圣言更是直接将目光移向菲利克斯，心中默默思量。无论封凪所言是真是假，能够回溯时间的道具在游戏空间都是有市无价，如果有机会到手她当然不会放过。

　　“封小姐，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原初之主身上。”菲利克斯有些不悦地说道。他已经察觉到了某种不妙的意味。对他而言，这本魔导书是他帮助掌控世界，对抗IAMSO的仅次于原初之主的重要道具，不可能交给他人。

　　不过在场众人都清楚，在原初之主被封印后，他们这脆弱的联盟便会瞬间破碎。

　　故意引发玩家与菲利克斯的矛盾，你想做什么？你应该不是那种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从天地冒险团和菲利克斯手中浑水摸鱼的青春期叛逆少女吧？南谙并未参与几人的讨论，眼眸看向不远处带着耳机的少女，还是说你已经准备好脱身的后手？

　　“对啊.....我们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封印原初之主身上了。”

　　“封印原初之主……呵……”

　　少女垂下头颅，漆黑发丝自然垂落在身前，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颈，在莹绿色光点之下，如一株垂落枝头的，含苞欲绽的花。

　　不对。

　　菲利克斯心中骇然。

　　有什么地方不对。

　　直觉如警笛在脑内不断发出尖啸。

　　他面色一变，来不及详细思考，几乎是凭借本能想要确认魔导书的安全与否，不过还没等到动手，鼻尖却在这个时候嗅到了一点奇异的气味。

　　像是寻常纸张燃烧时纤维素燃烧的味道。

　　在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里，一小堆充分燃烧后的产生的灰烬松散堆积在一起，几乎要完全隐入四周阴影。

　　“做的真是不错，不愧是老鼠先生。”

　　凭借低垂的头颅和发丝的遮掩，无人看见少女悄然勾起的唇角，抑或溢出嘴角的呢喃。

　　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突然出现的劳伦特吸引，没人注意到最擅长藏匿在阴影中的老鼠。

　　只有取错的姓名，少有错误的外号。被游戏玩家称之为“老鼠”情报贩子或许胆怯如鼠，面目猥琐，似乎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可一旦深入思考，有能力取得众多情报，甚至在交易后全身而退，这种人从来都不可小觑。

　　论战斗力老鼠当然不是最高，不说白令和云栖初，就算是在场人物中游戏面板数据最低（当然仅是面板）的封凪也能轻易击败他。不过也只能是击败而已，老鼠真想要隐匿形迹逃走的话在场没有人能够阻拦。

　　这是个把所有技能点都加到藏匿潜行和逃跑的奇葩。

　　尤其是他还有某些独特的盗窃技能。

　　所以菲利克斯没有察觉魔导书的丢失也是意料之中了。

　　而早在老鼠先生入侵的时候，她便和他谈好了交易条件。

　　“你究竟想做什么！”出人意料，又或情理之中，率先发难的不是尚未从巨大刺激中缓过来的菲利克斯，带着水母发卡的蓝发少女举起法杖尖端指向封凪。

　　又来了。

　　这种无法理解的感觉。

　　就像是把沙漠行走的鸵鸟用尽全力也无法理解飞翔在天空的鹰隼，这与智慧或头脑等因素无关，纯粹是自身经历的差异造就的世界观价值观不同带来的差异。

　　在南谙看来，此刻就是封印原初之主的关键时刻，无论什么恩怨算计都应该等游戏任务完成之后再清算，即使恨意如她也强行抑制住了深埋的恨意，现在首要任务是封印原初之主，无需弄险行事。

　　但封凪打破了平衡。

　　“我想做什么？”

　　黑发少女抬起头，清秀的面容泛起明亮又清纯的笑意，这是在存在于普通少女身上能缑让人心情明媚的微笑，落在封凪身上只让南谙感到从脊背泛起一阵寒意。

　　所以说，她最讨厌封凪了。

　　不光是因为母亲的事情，不仅是因为观念的不同，虽说这些东西彻底引爆了两人间微妙的关系，将她的心灵熔炼成怨恨聚集起的残渣。但至少，她所见过的初中时期的封凪依旧卓尔不群，始终保持睥睨的姿态骄傲地践行自身的道路。

　　而非如现在一般，刻意去玩弄他人。

　　这一次的会面，南谙发现封凪身上出现了巨大变化，她身上非人的特质比之初中愈发明显，就像是脱离了束缚的、仅凭自身意愿行动的兽。

　　“当然是封印原初之主了。”

　　封凪的语气轻描淡写。

　　“因为，菲利克斯先生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封印的一种阻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