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
“我不会与他战斗的。”伊文看穿了怡安的忧虑。怡安只感觉手中的布料像流水一般滑过，伊文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光辉旁边。
怡安再次伸手，只能捞到略带湿润的空气。一如怡安突然低落的心情，她的音量小小的，一米之内听起来都费劲，“加油哦，伊文。”
可是伊文听到了，只是一个嘴型，短短几秒，他看见了，他能想象出来，也不难想象出来，红润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吐出想让他发现却又怕他发现的字眼。
伊文抬起头，笑容格外璀璨，“我会的。”
怡安一愣，傻乎乎地再用正常的声音重复一遍，“加油哦，伊文。”
于是，伊文又回应了一遍，“我会的。”
回过神来的怡安脸一下子红了，伊文明明听到了，她为什么要重复一遍啊？！还有伊文你不用再说一次的！
“你们两个，总觉得关系十分可疑呢？”光辉出言打断了伊文和怡安的互动，他不修边幅地撑在权杖上，戏谑地说道：“小亡灵，难道你需要女士的保护吗？”
未等伊文反击，城主突然说道：“我喜欢你的权杖。”
怡安与城主只隔着一张普普通通的帘子，话音刚落，帘子就一位恶魔被撩开，他穿着黑白色的礼服，动作轻柔地挂起帘子。
与此同时，城主露出全貌，他看上去相当年长，也相当巨大，怡安仅与城主的膝盖齐高。
岁月没在城主的身体留下老去的痕迹，他穿着一件轻飘飘的浴袍，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腹肌。漆黑的蝠翼没有一丝伤痕，软趴趴地搭在椅背，像宽大的裙摆随意拖在地上。
半身高的犄角盘踞在头顶，没有头发可以插足的地方。
城主双手交差置于腹部，坐姿十分文雅，见管家撩起帘子，他垂下脸，和善地看着小小的怡安，微笑道：“你好，神明大人。”
“我是掌管这座恶魔城的城主，路易斯。”路易斯没有表露一点意外，非常自然地介绍自己，“让我们一起欣赏接下来精彩的战斗吧。”
“你怎么知道？”怡安明明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她记得牢笼里有条规则，神明进入牢笼相当于狱卒的存在，但囚犯无法发现狱卒。
“神明都有种香甜的气味。”路易斯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闻到了。普通的恶魔发现不了，他们的鼻子不够灵敏。”
那岂不是当怡安踏入牢笼那一刻，城主就发现了自己的行踪？怡安脸色不太好，“观众席是你授意的？”
路易斯没有正面回答，“毕竟我可不能亏待神明，特别是掌管命运的神明，厄运啊，幸运啊，这类神明我得罪不起。”
“对了，神明大人希望谁胜出？”
怡安直接结束了话题，“看比赛吧。”
见状，路易斯也不恼，不甚介意地遵从命运女神的命令。
“我也喜欢我的权杖。”光辉拂过光滑的杖身，颇为自豪地说道：“我惩戒的人，无一不是背叛光明之神的异教徒。”
“死在权杖下的异教徒数以万计，可是它依旧洁白。”光辉的手轻轻一扬，一双洁白的翅膀在背后闪耀。
这是教廷的铁则。
——如何辨识光明之神的子民？
——只需放上一把大火，神自然会庇护他的子民。
白皙的火焰从光辉眼中盛放，像拨开了血月的迷雾，皎洁的月光响应他的召唤，降下一道淡淡的光柱。
权杖指着伊文，放出一把烈火。
对于异端，光辉绝不留情。
伊文不打算与光辉战斗，也不会与光辉战斗，他与光辉保持一定的距离，躲过光辉的飞弹攻击。
“我不会留有仁慈。”光辉眼中火焰更盛，几道白光萦绕光柱，白光旋转到极致，像一颗子弹射出，“反抗吧，亡灵。”
“你存在的本身就是对神的蔑视！”
光芒刮过伊文的发丝，炽热的光芒令他的血肉沸腾，伊文颈边出现烧伤的痕迹，可是这些痕迹很快消失不见。
自然之神留下的力量正修补他的身体。
“我好久没见过背叛自己信仰的生物了。”路易斯撑着沉重的脑袋，仍是对眼前看似精彩的战斗提不起兴致。
“他们各自都各自的信仰，并为各自信仰而战，有什么不对吗？”怡安说道。
“就是这样才可笑。”路易斯换了另一个舒适的姿势，因此拖动了背后的蝠翼，低级的斗争对于他来说，毫无乐趣可言，“一个种族本该只信仰一位神明。”
“无聊的生物，主动忘却最初的信仰，亲手将自己的种族分裂。”
“不正是这样才有无限的可能性吗？”
路易斯稍带不解地瞥了怡安一眼，察觉到怡安对人类格外偏爱的宽容后，他明智地选择结束话题，“可能吧。我只是随口一提。”
伊文越躲闪，光辉便越生气，“为什么你就不能干净利落地死掉呢？丑恶的亡灵，为什么还不能意识到自己出身低贱？”
“神的威严，是的，绝不容许有人质疑神的威严，所以！绝不容许你活着！”
“死吧，死，死！”
光辉的攻击越发精准，也越发频繁。
直到伊文不得不开启权限，动用命运的力量躲避攻击，隐没在脖子上的信仰之线收紧了一点点，金色的线尚未扯动皮肤，连伊文都不曾察觉。
命运正收取代价。
“我想歌颂你。”伊文抬起头，与怡安遥遥相望，“我想为你唱一首歌。”
怡安眉眼一弯，“我在听。”
小说里，让伊文取得大赛胜利的，不是力量的绝对压倒，而是他美丽的歌喉。讽刺的是，替伊文取得胜利颂歌，是瑞文戴尔从小灌输给伊文的思想。
——神明啊，怜爱于我吧。
“我看着尸体闭上了眼睛，不由分说地在尸体上跳舞。”伊文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决斗场中响起，非常低沉喑哑，他的音量不高，却像俯在耳边细语，发丝垂落颈边，耳朵能感受他呼吸间的气息。
伊文在讲一个故事，一个久远，甚至有些诡异的故事，“我们撬开尸体的脑子，吮吸脑浆，夺走了尸体每一样有价值的部位。”
“我们离开了古怪的尸体，并且逐渐淡忘，但疑惑却充满了内心。”
“神明啊，为何我们只能与尸体为伴？”
“神明啊，为何我们最后会变成尸体？”
“神明啊，这是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神明啊，怜爱于我吧。”
“假如我曾背叛过您，假如我曾惹怒过您，假如我曾憎恨过你。”
“那不是我。”
“因为我只是您最忠诚的仆人。”
伊文的声音变得哀叹了，变得渴望了，变得有些失去理智了。他凝望着怡安，说出埋藏在心底的话。
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让伊文可以肆无忌惮表现出他的露骨。
“我的神明啊，请不要抛弃你卑微的仆人。”
“请不要再次抛弃我，我已经跌到尘埃里去了，我已经尝到了你不爱我的滋味。”
“我的神明啊，请让我沐浴在你的荣光之下。”
“请让我再次沐浴在你的荣光之下，仿佛我仍能为你披荆斩棘，仿佛我仍能被你所爱。”
正如他悄无声息浸透在黑色的欲望，他每一次涌动，每一次翻滚，都能吓退胆小的光芒，伊文只好乖巧地蜷缩起来，像一位孩童仰望星空般，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光芒。
“我的神明啊，我的大人啊，我的主啊，不要离我远去，不要让我在无望的未来寻找你的身影，不要憎恨厌恶我。”
“神明啊，怜爱于我吧。”
“我愿为此付出生命。”
路易斯的表情出现了异样，他知道伊文在唱歌，耳朵听见了伊文的歌声，可是他却像聋了一样。
一个聋子恢复了听力，他不会觉得外界的声音是美妙的，恰恰相反，他认为声音是聒噪的，因为他的世界没有声音可言。
伊文越唱越动人，连他的恶魔管家也忍不住沉浸其中，一时间被伊文的歌声所感染。
他唱歌有这么动人吗？路易斯想。
伊文的声音从低沉到高昂，再从高昂到卑微，路易斯像是不堪忍受般闭上了眼睛。无比聒噪的言辞，没有任何悦耳的音符，如同是指甲刮过金属的声音，令耳膜刺痛。
路易斯的内心被挖走了一块东西，空虚填不满缝隙，连最细枝末节的缝隙都无法填满。路易斯睁开眼睛，眼睛出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猩红，他的呼吸紊乱了。
路易斯朝着伊文伸出手，伊文小小的身影便出现在他掌心里。
“你是在嘲笑我吗？”光辉不合时宜地出声。
是的，非常不合时宜。
即使伊文没有动听的歌声，光辉亦不该打断歌者。
对于与自己种类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生物，路易斯与光辉的态度如出一辙，他没有丝毫仁慈可言。
用着年老迟暮的身体，拖着厚重干瘪的蝠翼，他煽动翅膀出现在光辉的上空。
光明本是黑暗的克星，光明本不该与黑暗为伍，所以人类理所当然地认为，光明与黑暗水火不容。
但人类从未想象过，光明之神与黑暗之神是一对关系极好的兄弟。
路易斯投身于光柱之中，张开漆黑的蝠翼。蝠翼吸收了所有光芒，投下极其巨大的影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光明有多耀眼，黑暗就有多黯淡。
决斗场笼罩在阴影之下，足以让光辉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
路易斯食指按住嘴唇，做出嘘声的动作。
“嘘。”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第 2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