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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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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元安回房就将自己裹进被窝之中,什么话也不说,就跟生闷气似的,甚至连头发丝都没露出一根来。
就这么闷着,也不嫌里头热。
从她们之间的对话中,阿否大抵是猜到发生了什么的,心中即是担忧又是忐忑,生怕惹恼了镇国公主没好果子吃,又生怕顾元安当真被气着了。
毕竟身在人家的府邸,她们争吵了,镇国公主要教训她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在门外守着的时候,阿否光是听见她家少主子如雷般的吼声,就已把她吓出一身冷汗,更不用说这道吼声还是和镇国公主斗嘴吵架的。
可眼见着顾元安心情明显不佳,阿否也不好追着多问,自己紧张着。
直到过了许久,榻上安安静静的,她以为顾元安此刻已经入睡,阿否便想着上前将锦被掀去一些,免得闷久了,闷坏了她家少主子。
可等阿否来到床边后,还没动手,就见着锦被突然拂开。
阿否先是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少主子,你没事吧?”
也不知顾元安在想些什么,居然压根就没睡着。锦被一掀,她顺势便坐起了身,满头乌发如泼墨般,略微凌乱地垂落下来,洁白的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顾元安的眉心正微蹙着,喃喃自语般问道:“我方才是不是过分了些?”
此言一出,阿否刚回神又愣了下,嘴半张着,一时接不上话。
从大理寺回府的时候,顾元安原已是心力交瘁的,但经此一事之后,即使躺在床榻上也毫无睡意,脑中一直胡思乱想着。
然而越想越乱,只觉整个人踩空了似的跌进深谷一般,清醒得很,哪还有半点困意。
顾元安虽是睁着一双眸子,可眼中的光彩却没之前的明亮,显然独自难受过了。她叹了口气之后,兀自继续说着:“我明明知道李长锦不想喝药,可为了她的身子考虑,我却顶撞了她,仍不管不顾地逼着她喝下去……”
“再怎么样,她也是镇国公主,是君,而我是驸马,我就该听从她的。”
“这事归根结底,是我不对。”
沉默片刻,她又叹了叹,声音低沉了些:“以己度人,若旁人逼我做不想做事情,恐怕我也会很不高兴吧。”
所以,气归气,冷静下来想想,其实她是能够理解李长锦的态度。
再且,真论起来,她又不是李长锦什么人,有名无实的冲喜“驸马”而已。
但要说没有半点委屈,那也是假话。
顾元安性子软,极少生气的时候,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却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是没有脾气。
扪心自问,在李长锦生病昏睡的这些日子以来,每日给李长锦诊脉施针、喂药,以及擦脸擦手和净身,可谓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了。
有哪一点对不起她李长锦了?
明明说好互相扶持的,这才过去多久,就嫌她管得太多。
“少主子别想这么多,您真的已经尽力了。”阿否听下来却心疼得很,看她竟是在反省自己,眼都酸了。
可顾元安只是笑了笑,小声道:“不怪公主殿下。是我太冲动了,没有摆放好自己该站的位置,我以为在她心里……”
她忽地停顿了一下,眼睫微颤,没有再往下讲了。
李长锦可以算得上很纵容她,更是从没亏待过自己,也承认李长锦是个很动人心弦的女子。
可李长锦对她越是纵容,顾元安便越以为自己在李长锦心里,是与旁人是不同的。谁知道是她自作多情,还以为李长锦待她与旁人不一样。
恐怕,李长锦当她是累赘,还会觉得她这莫名其妙的驸马很烦吧。
“公主是个冷面冷清的人,又被困了这么多年,性情难免喜怒不定。少主子在她那碰壁很正常,你看今日那华嬷嬷和春兰都被罚跪了,更惨呢!”阿否最是看不得她家少主子受委屈,为了安慰她,还替“罪魁祸首”说了两句好话。
顾元安愣了下,抿了抿唇,而后笑了起来:“的确是比我还惨。”
见她神色总算有了些许明朗,阿否也暗自松了口气。
虽说她家少主子只当镇国公主是个可怜人,但这么些日子以来,顾元安从最开始的拘谨慎行,到如今的和李长锦相处轻松,甚至可以适当地打趣,这种变化阿否都是看在眼里的。
在此之前,齐知礼和阿否都让顾元安远离镇国公主,旁人也都说镇国公主这个人很可怕,可尽管这样,顾元安也没有动摇,仍旧仔细照顾着李长锦,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没了。
顾元安是真拿李长锦当朋友的,如果不是喜欢李长锦这个人,顾元安也不会这般尽心尽力,处处讲她的好话了。
“既然她这般不领情,那少主子正好不必时时到她跟前伺候,大不了今后都绕着她些。”
阿否一直都是恨不得她家少主子和镇国公主老死不相往来的,边又说着,边转身去倒了盏热水过来。
她越想越气,同顾元安道:“最好从此两不相干!”
虽然两不相干几乎不大可能。
但顾元安也打定主意了,再不多管李长锦的闲事。既然都说了不喜欢管太多,且还让她做好该做的即可,那么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元安原本心里还有些难过,同阿否说出来后果然好很多。
她从来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要想通了之后便不会再为此纠结。
顾元安接了茶盏过来,饮下两口暖了暖腹后,笑着抬手又将锦被掀开半边,让阿否上得床榻来。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一起说会话。
两人随后又聊了些往常的趣事,和小时候的糗事,盖着锦被一起躺在榻上笑得花枝乱颤。及至很晚了,话题才停歇了下来,相继睡了过去。
可今晚这一夜,李长锦辗转难眠,未能睡得舒服。
自顾元安被气得离开后,表面上她是平静得很,但心头上的燥意却挥之不去。眼睛虽然依旧平静地盯着床帐顶端,可她向来沉静如深潭的情绪,不知不觉间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
她清楚地知道,是被顾元安那姑娘硬生生勾起来的。
而且没有顾元安与她同榻,整张床也是冷得很。
无论加了多少汤婆子捂在被子里,冰凉的手脚就是暖不起来。
李长锦素来冷心,但不是没有心。
在入睡之前,李长锦还想着,顾元安那姑娘应该是极好哄的。
或许哄一哄?
* *
次日大早,顾元安醒来后照旧要去大理寺应个卯。
有条不紊地穿戴整齐后,便去到前厅准备用膳。相处久了,她对李长锦的一些起居习惯还算熟悉,故而知道此时这个时辰,即便李长锦醒了也不会在前厅。
因着昨夜的不欢而散,两人贸然相见难免会有些尴尬。
虽是避开了李长锦,但却没有避开她的侍女,顾元安还没走进前厅,远远地便是见着春竹候在那。
“驸马万福。”及至她近前了,春竹毕恭毕敬地行了行礼,一边招呼下边的人端上膳食,一边又继续笑道:“多亏了驸马昨夜劝听了公主殿下。殿下昨夜和今早都按时喝了药,一滴也不剩下呢。御医诊断她那身子确实有些受凉,不过并不严重,过两天就好了。”
顾元安不动声色地听完,得知李长锦的状况,便含糊地应了声。
昨夜想明白后,如今她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照顾李长锦自有春竹她们,还用不着她这个挂名驸马来,这些琐事她就不那么上心了。
春竹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时复杂极了。
如果顾元安不再理会镇国公主,那她岂不是又忙得很。
自从顾元安来了这之后,春竹好不容易才可以喘口气偷个闲。
而且镇国公主对她们都看不顺眼,虽是不会故意刁难,可苏醒后的镇国公主也是极难伺候的,如今就属这温柔小驸马能让她的脸色好看一些。
可这驸马再温柔,终究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侯府少主子,难不成也要被镇国公主吓跑了?
顾元安却不管春竹怎么想的,夹了块糕点先慢慢吃着,及至她的早膳端上桌,垂眸看清了那是一碗面之后,愣了一下,旋即惊讶道:“长寿面?”
“是。”春竹忙回答道,“这是公主殿下今早起来后,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可看着顾元安这吃惊的模样,她又不确定了,说完笑容可掬,试探着问了句:“想必今日是驸马的生辰吧?”
李长锦特意吩咐的?
顾元安愣着还没开口,阿否突然一拍后脑勺,终于惊醒过来:“我差点忘了,今日是少主子十八岁生辰!”
主仆俩最近都是紧绷的状态,时刻不敢松懈下来,没想到竟也都把生辰这茬给忘了。
但万万没想到,李长锦又是从哪儿知晓的生辰日?
“可是,”阿否疑惑地望向春竹,“公主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春竹摇了摇头,她只是得了吩咐照做而已,虽然她也感到很是奇怪,但她连问都不敢问。春竹转看顾元安,猜测道:“或许是殿下上次去定侯府偶然得知,又或许是早就知道的,毕竟殿下和沈……”
发觉不对,她猛然及时止住了下文,讪讪地道:“如果驸马想知道,就只有亲自去问殿下了。”
顾元安沉默不语,也没追究春竹差点说露嘴的话,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这才刚下定决心,可一夜过后,这李长锦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