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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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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都是死,李长锦这生死看淡的态度可谓十足消极,可顾元安昨晚还期盼着她快点好起来,甚至还想着拼尽毕生所学,努力让她多活得久一些。
先前刚入镇国公主府那会,李长锦终年缠绵病榻只剩一口气了,但如今却是能下地能说话的大活人。
无论她怎样消极,顾元安却仍旧没有放弃,温声劝道:“这药你放心吧。我亲自尝过了,对你并无害处,里面含着的药材也都是些驱寒和恢复气血的。虽说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真的可以让你好受一些。”
“是药三分毒。”李长锦依然不为所动,抬起头来,与顾元安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正巧撞在一起,随即她别开眼,冷淡地补了句:“我不喝。”
“就因为是药三分毒,殿下便不喝了么?”顾元安多少摸透了些李长锦的脾性,依然软着声道:“我才是大夫。毒不毒,我心里自然有数,殿下不必担心这些。”
她这温柔语气就跟哄小孩子似的,说着把药往李长锦面前送近些,含笑道:“药快凉了,殿下还是趁热吧?”
李长锦皱起了眉头,只闻着从碗里散发着的那股浓重的味道,舌尖便已开始泛苦。
她决定了要做的事,很少会有让步的时候。
可一而再三的拒绝后,顾元安仍端着汤药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李长锦却只皱着眉,心中非但没有任何不悦,反倒还生出些败下阵的感觉来。
若换了别人敢如此,她早就翻脸无情了,没把药碗一把摔了还算好。
李长锦也并不是容易心软的性子,只是身边难得多了个嘘寒问暖的人,且顾元安这姑娘还比她小了好几岁,真让她冷着脸说重话,倒也说不出口。
“你先放着,我待会再喝。”
李长锦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将眼睫垂下,目光落在兵书上后,平静地又道:“我不喜欢旁人管太多,做好你该做的即可。”
顾元安方才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已经是李长锦最大的退让,便不再多作要求,她觉得李长锦能按时把药喝下就已经很好了。
但突然听见了李长锦后半句,她顿时怔了一下。
别人害怕和畏惧李长锦,情有可原,顾元安原先也是有些惊惧的,所以在李长锦这儿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不敢逾越半步。但不知从何时起,随着两人之间越来越融洽,仗着李长锦的容许和维护,她的言行举止便也越来越放开了,而李长锦刚才那句话骤然在提醒:她越界了。
顾元安原本是记着她们相处时的分寸,可尽管做了那么多,原来她在李长锦眼里,却也不过是个旁人而已。
“殿下的意思,是臣女管得太多了?”顾元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纵然再多的耐性和热情,只怕都要被李长锦这句话消耗不少。
李长锦原先并不想碰一口的,本来都被说服了,虽然心中并不反感顾元安左右自己的行为,但也忍不住涌出些燥意来。她掀了掀眼皮,凌厉地凝视过去,启唇道:“怎么,是本宫说得还不够清楚?”
顾元安看她那冷漠的表情,彻底反应过来:“清楚,自然是清楚得很。”
她将药碗置于托盘上,心中一阵郁结,当即从床边站起身来。
李长锦把话说完之后,态度虽然冷了些,但内心其实是有点懊恼的。可事实上,她的确不喜欢受人束缚。虽说她很快冷静了下来,但此时见顾元安霍然起身,语气听着也不大对,能够感觉出来顾元安情绪上的波动。
趁顾元安还没别的动作之前,她尽力缓和了下神色,开口道:“你……”
“我什么?你以为我想管着你吗?要不是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你真以为我这镇国驸马,是来给你做牛做马的吗?”顾元安被她惹得气笑了。
“若是换了昨日,我便由着你不喝,今日不行就是不行!万一你那风寒又复发了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兴许一时气上心头急了,她也顾不了什么形象,对着李长锦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我这样多管你闲事,自然是不想你有事!”
白日里,顾元安忙于正经事,折腾下来已是身心俱疲,回到府里自然只想好好放松和歇息。
但到了晚上,又惦记着李长锦的病情,故而前来探望。没想到来了还要在李长锦跟前找气受,还被说多管闲事,顾元安心中不免生出些委屈和怒其不争的感受来。
旁的病人都是遵从医嘱,小心着来,这李长锦却偏要唱反调。
不过是喝个药,至于说出那么伤人心的话?
如果不是看出李长锦确实有了着风寒的迹象,如果不是为了避免病情加重,她根本不会拿着自己的热脸,屡次去贴李长锦的冷屁股。
她虽是被迫送来冲喜,但并不是被送来镇国公主府当牛做马的。
顾元安极少失态,自知此时的自己有些疯狂和狼狈,说完后立刻就背过了身去。脑中却仍旧嗡嗡嗡震响,糊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了。
李长锦瞧着她的背影,似乎是被吼得愣住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将手中兵书攥紧了些。
这姑娘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能让她这般大声几乎用吼的,可见是真气急了。但李长锦如今就是这么一个人,经历多了磨难,浑身长满了尖刺,谁靠近都会被她伤害到。
前些日子八月青送了药过来,李长锦暂时可以压制住体内的毒性,但顾元安这姑娘对此并不知情,只知道自己虚得弱不禁风,更是经不住再来一次风寒的侵害,这才硬要她喝下那碗药。
如果顾元安知道她徒手能杀死一头牛,可能就不会是此刻这个反应了。
李长锦本就烦躁,看着顾元安颤动的肩膀,知道她的情绪尚未平复下来,便沉默了片刻,尽量压抑着性子,斟酌着待会的措辞。及至听见顾元安忽然吸了吸鼻子,像是气哭了般,她这才终于将书籍放下来,无奈道:“既是这样,你也不用……”
不用这般伤心,被气哭吧?
门外的春竹和阿否忙发现了不对劲,领着御医便进了门来,恰好将李长锦的话打断。
春竹赶忙回禀道:“公主殿下,驸马,白御医到了。”
“驸马,这……”白御医进门来到顾元安身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乐观,第一声便唤了她,又回头瞄了眼榻上的李长锦。
顾元安深吸了一口气,闻言转过身来,将杂乱的情绪尽数收敛,除了双眼可见微微泛红,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形容。
“公主殿下不时咳嗽,症状像是染了风寒,也不知情况如何。接下来就劳烦白御医,替公主殿下诊治一番。”
叮嘱的声音依旧轻柔,话音落下那刻她挺直了脊背,对上李长锦的视线那一瞬,顾元安往后退了两步,向李长锦行了一礼:“今日有个叫赵阁的姑娘,托臣女向您问个安好,话已带到。”略停了下,低声又道:“既然公主殿下不让臣女多管闲事,那臣女就先退下了。”
李长锦抿紧唇,并未出声,等顾元安离开后,这才抬起只手撑着额,很是头疼的样子。
她活了近二十六年,什么穷凶恶徒没看过,什么冷嘲毒语没听过。不过是几句实话罢了,也不是什么恶言恶语,顾元安的反应怎么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一般?
想来,这姑娘也挺娇气的。
房内的氛围弥漫着一股怪异,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元安和李长锦之间吵架了,但春竹和白君不敢多嘴,见李长锦坐在床边一言不发,都只好低着头站在一旁。
“少主子,怎么了么?”出了门后,阿否很是紧张,小声询问。
方才在门外时,她是听见了她家少主子声音的,明显是和李长锦产生了口角。
顾元安抬手按着眉心,不想再提起此事惹人心烦,又不想让阿否担心自己,便勉强对她笑了一下,轻声道了句:“没事。”
等到回了自己房里,顾元安也没了同阿否说话的心思,躺在榻上气呼呼将被子扯上来,牢牢地盖住自己的脑袋。
及至此时,她才总算回过味来。
李长锦说得一点不错,她就不该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