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旧梦》久暖里

3、过往

　　安晴那个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姚敏告诉她说陆煜辰打算放弃一条光明道路，而他这样做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他想陪着她走那一条崎岖的。她怎么能舍得呢？明明该是得到最好的陆煜辰不能因为她而坠入凡尘，他那么努力又那么优秀。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很多比她更优秀的人愿意对他好，只要她们发现了他多么优秀多么好，而她只是很幸运的比别人都更早的看透了这一点而已。
　　而且，安晴害怕，她害怕陆煜辰有那么一天回首的时候会埋怨她，因为她他没能得到更好的前程，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她不怕自己一事无成，可她实在太害怕自己成为陆煜辰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一个沉重的包袱。她怎么敢呢，怎么敢因为自己就绊住了陆煜辰。
　　所以，她明明知道陆煜辰结束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就立刻回学校是为了等她，她明明知道陆煜辰是满怀欣喜想和她约定以后，她明明知道原来她暗暗喜欢着的人也真的喜欢她，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期盼的爱情触手可及，可她还是装作不知道。
　　她和刘启宇牵着手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她的手里沁了一层汗，明明她从里到外都那么冷，冷得牙齿打颤。她假装没看到陆煜辰眼里的疑惑，没看到他眼里的伤心，她开心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到学校来做什么，怎么还不回家。
　　那个时候的陆煜辰呆呆的，只死死盯着她和刘启宇握在一起的手，他的目光一定很吓人，吓得刘启宇都想把手松开，可安晴却好像把所有的劲儿都使在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不能松开的，松开陆煜辰就不会相信了。她看刘启宇，眼里满是乞求，你答应我的，戏要演到底。可陆煜辰没看到，他只看到了他们一起紧紧握着的双手。
　　“我听他们说你要去国外读书了？是考国外的大学吗？那你怎么回来了？是那边太难你没考上吗？没关系的，你本来英语也不好，你还记得高中开学典礼上启宇在台上用英语发言咱俩全程除了开头的问候和结尾的谢谢之外什么都没听懂吗？”安晴顿了顿，陆煜辰怎么会听不懂呢，他只是不会写卷子而已，他英语好的很，说起英语来既流利又好听。“不过，启宇说以后他来教我英语，那我以后也可以听懂了。”
　　安晴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陆煜辰，他一直低着头盯着那一个方向，所以安晴那么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她这样说完，陆煜辰却突然抬起头盯着她看，安晴怕眼神出卖了自己，可却还是没舍得挪开看着他的目光，也许，今天之后她就再见不到陆煜辰了，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这样近得看着他了，她又怎么舍得不看他。他动动嘴唇说了些什么，那么小的声音，安晴却听到了，心鼓胀着，又酸又热。
　　他说，我也可以教你。
　　安晴想着，算了吧，以后谁能说准呢，也许放弃国外的好学校并不一定是件坏事也说不定呢。可安晴又想到姚敏，姚敏说，他可以走到顶端的，少数人才能走到的世界，她不能替他做这个决定。她笑着继续说，“对了，以后，我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饭了，我得跟启宇一起吃，也不能跟你一起去操场遛食儿了，我得跟启宇一起去，当然，晚上也不能跟你一道骑车子回家了，因为有启宇陪我。”她笑得特别用心，因为她要笑得显得自己特别开心，可是，她却笑得那么累。
　　她终于松开了刘启宇的手，走向前一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掌心朝左掌背朝右拇指向上，礼貌却疏离。“陆煜辰，我没想到今天会碰上你，但是，有句话要说，谢谢你，谢谢你忍受了我这个笨朋友三年，现在我找到我喜欢的人了，你就不用再陪我了。我们，握个手吧。”
　　安晴最终还是没能和陆煜辰握手，他看看她的手看看她的脸，什么话都没说，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那一步就像一根针，狠狠得扎在了安晴的心上。鼻头就像吸了一口芥末又酸又胀，眼睛就模糊了。她抬抬头，将手掌朝上，“好像下雨了，不握就算了，那我们以后也不能做朋友了是吗？他们说我有了男朋友就不能和你做朋友了，看来是真的。”安晴看向刘启宇，对陆煜辰来说，那就像是她选择了刘启宇，而刘启宇看到的是安晴终于控制不住的眼泪还有她眼里的催促，她演不下去了，戏，要提早收场。他向前一步重新牵起了安晴的手，冲着陆煜辰开口道，“我会好好照顾安晴的，会比你作为朋友更好的照顾她。谢谢你作为朋友陪了她那么久，那我们先走了。”
　　安晴在刘启宇重新牵住她的那一刻就将脸埋在了刘启宇的胳膊上，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所以她不能再看着陆煜辰了。刘启宇带着安晴从陆煜辰的身侧走过，将将过去的时候陆煜辰突然伸手拽住了安晴的手臂，他停了好久才开口。
　　“我……”可是，也就只有这一个字而已，他似乎觉得再做什么也没有用了，然后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安晴看着他松开自己慢慢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特别好看，又看看他始终没有转过来的背影，看着他的后脑勺，是她说好看又精神的板寸，可他整个人一点儿都没有精神。安晴想，他们之间真的完了，他们本来可能成为恋人的，可现在只能做陌生人了。
　　刘启宇叹了口气拉着安晴往学校门口的方向走，等走得够远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安晴说，“你这是何必呢，他又不是小孩子，他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这样不见得做的对。”
　　安晴看着两个人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听着刘启宇的话，也想问自己，何必能，这样做明明两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是开心的，陆煜辰不会知道她心里的难过和恐慌不比他少，陆煜辰那么好，他还能遇上更多更配得上他的人，可她呢，她又能再去哪里找一个比陆煜辰更好的人呢？只是，这些，恐怕陆煜辰也不会想去知道了。
　　“我，只是想让他更好罢了。”
　　两个人都走到门口了，陆煜辰还是那样安静的站在那里，背对着她。她让刘启宇走，自己就蹲在校门口花坛里的灌木丛后面，那里很漂亮，温暖的四月，有抽出的嫩芽，还有含苞的骨朵，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她想，她的陆煜辰也会是的，欣欣向荣，只会越来越好。
　　后来，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她给姚敏发信息让她把陆煜辰接回家，她就那么看着姚敏把她最喜欢最爱的那个人从她的视线里带走了。从越来越近到越来越远，像两条相交线，只有一个交点。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她，她是陈玉娇、苏淼和刘启宇一起带走的。
　　然后，从那天开始，到今天，整整十年，安晴没再见过陆煜辰，也没再听过关于他的一点消息。

　　本来火锅吃完是打算再续摊个KTV的，可聊起那些往事，安晴没了兴致，大家也就散了。安晴回到家洗完澡坐在沙发上陪张燕和安国鸿看电视，两个人一边看一边笑的互相嫌弃，她也看但没他们那么认真。陈玉娇在群里发了信息，专门艾特了她。
　　“晴子，我晚上说话冲了一点，你别生气，说到底当年让刘启宇那货充你男朋友还是我的主意，要不明天我去花店一趟你骂我解解气。
　　就是，都怪刘启宇，正好他明天回来我也带他让你骂去，那玩意儿太没节操了，让他假扮就假扮，不是个东西。
　　就是，苏淼，你也该好好拾掇拾掇你们家刘启宇了！”
　　安晴看着几个人的回复，笑了笑，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太小，想不了太多东西。安晴找她们商量该怎么办，也就只想出了那么一个办法。可办法也是基于安晴的想法上想出来的，安晴知道，陆煜辰不对她死心他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那怎么才能死心，小小少女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拙劣故事了。而且，安晴怎么怨也怨不到她们身上，刘启宇更委屈。
　　“行了，怎么也怨不着人家刘启宇呀！
　　你们一个个的，可千万别去花店，这大过年的，你们去了我得给你们回点儿东西，我亏本！
　　就你抠门！
　　可不是嘛，我今天去接她都没给我点儿好处！
　　哎，对了，苏淼，你家刘启宇去不去参加同学聚会呀？
　　不知道，他这两天忙得连觉都没得睡，我还没来得及问，等他明儿到家了我再问。
　　不对呀，刘启宇去了那他和陆煜辰不就撞上了？”
　　安晴也没想到，陈玉娇一提她突然捏了一把汗。可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对于现在的陆煜辰来说，她和关于她的一切都是无相关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事儿也都是往事了。
　　“撞上呗，都是往事了，估计陆煜辰也不会在乎，握握手又都是校友了。
　　也是，安晴一提陆煜辰就犯病那是因为她忘不了他，那人家陆煜辰还能忘不了安晴？”
　　安晴瘪瘪嘴，陈玉娇就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可确也是大实话，她没什么好值得陆煜辰挂念的。哪怕她之前对他的那些好，也在那个雨天之后从记忆里被洗刷干净了。老话不是说了嘛，如果一直对一个人好，偶尔的不好反而更容易被记住。
　　“瞎说什么大实话，大过年的别让我伤心了。
　　哟~你还怪有自知之明！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了！
　　初三我带你去同学会。
　　我不去！！！！！！！！！！！！！！！！！
　　必须去！！！！！！！！！！！！！！！！！！”
　　安晴没再理，任群里三个人叽叽呱呱，她不去，打定了主意不去。她不想跟陆煜辰碰面，也不想见到姚敏这个人。她觉得去了她就会在回忆里陷得更深，好不容易，她终于不再折磨自己接受眼前的生活，她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她当然不会自恋到觉得陆煜辰还念着她，也没有想过什么破镜重圆，算起来，她和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始。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有更多的不切实际的奢想罢了，谁不想得到更好的呢，她会想这个很优秀的人其实应该是她的，她想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优秀的人喜欢过她她为什么要屈就那些平凡的呢？可她也知道，她过得就是一般人的日子，陆煜辰被她推走了就不可能再回来，她不想让自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