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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君臣 ...

  •   花斛珠领着县尉徐舟来陛见时,萧辩正伏案对账。

      昨夜与花斛珠那一番剖白,使他压在心底多年的巨石落地,心境通明,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一扫前几日大病未愈的不得劲,思及昨晚未竟之事,亲自去了趟县衙府库,把和军饷有关的公文全部找了出来,在书桌前坐到现在。

      这一路上徐舟心里都没什么底,不知道皇帝找他究竟有什么事,这还是他第一次陛见,之前上头有个王县令,什么事也轮不到他汇报,谁知皇帝一大早突然要找他,他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觉得皇帝是准备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能颇为忐忑地跟着来了。

      苦思冥想了一路,他也没想到自己犯了什么事,他来这嫪根县上任还不足半年,就算想犯事也来不及啊,最多,最多是多纳了几房小妾……

      他还不知道昨晚王县令一家被软禁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恐怕都想辞官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把他给忘了,进了院子后,一直也没传唤的声音,花常侍等在一旁,他也只能等着,越等越心里发毛。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说笑声,又有两人踏进了进来,其中一道脚步声一轻一重,还有木头撞地发出的笃笃声。

      这谁竟敢在皇帝面前这么大呼小叫啊,徐县尉壮着胆子抬头看去,看到一男一女,男俊女俏,正是跟着陛下来的苏侍卫和谢使女,那奇怪的脚步声,是苏侍卫拄着竹杖走路发出来的,他当初伤了脚筋,到现在都还没好。

      “阿印!”苏子求神采奕奕地和花斛珠打招呼,看到他身边还候着一个外人,不由稍稍收敛,点头含笑:“徐县尉也来了。”

      谢衣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眼底的乌青愈发浓重了。

      徐舟不敢怠慢,拱手行了一礼:“见过苏侍卫,谢使女。”

      苏子求看了眼窗口萧辩露出的半张脸,凑到花斛珠身边:“陛下在干什么?如今也没什么事,就算有,那不是还有个王县令吗,有什么事值得陛下亲自动手?”

      花斛珠淡淡看了一眼徐舟:“王县令以下犯上,已经被处置了。”

      也不知花常侍说这话时为何要盯着自己看,徐县尉突然觉得出门时穿的衣服不够多,有点冷。

      苏子求奇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晩,”花斛珠道,“陛下昨天下午去了趟军营,看到士兵们穿的冬衣太薄,吃的饭菜也比想象中少很多,尤其是原本嫪根县的一千县兵,军纪懒散,连个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回来后没多久,就把王县令发作了。”

      他得萧辩吩咐,故意说得含糊,只让听的人以为陛下是因为巡营不满而治了县令的罪,且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徐县尉,敲打之意再明显不过。

      莫不是此事还牵连到了自己,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干啊!徐舟欲哭无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谢衣叹气:“恐怕最头疼的还是粮饷不够,周郎将去金台求援,没有骑马,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一个月,城里的粮饷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自从从俪京出来之后,她的眼界比从前开阔许多,再加上心思通透,所思所想不比一些男儿差多少。

      花斛珠点点头:“就昨天所见,最多还能吃半个月,若是省一省的话,还能多吃两三天,再多就撑不下去了,陛下正在为此事伤神。”

      苏子求感叹:“还在京中时我就听说过,地方吃空饷的情况特别严重,一般地方为了多拿到一些粮饷,会谎报军队人数,而朝廷拨出的粮饷,经过层层剥削,最后能落到士兵手里的,最多还剩一成。”

      他们在这边说话没有掩饰声音,不远处开着窗户的萧辩自然也听到了。

      “子求,你过来。”

      萧辩从公文里抬起头,他方才只顾自己对账,然而这些账簿做得滴水不漏,就算他看出了什么,也追查不到什么源头,却是他忘了自己从前是个傀儡太子、傀儡皇帝,而苏公身为两朝元老,对这些事情,他恐怕还没有身为苏家嫡子的苏子求了解的多。

      他又好像才知道徐县尉也来了:“奉孝也来了,那一起过来吧。”

      苏子求乐颠颠地跑了过去,差点忘了他脚还在疼了,看得谢衣额角青筋直跳,心道昨晚深更半夜你呼痛的时候可没这么活蹦乱跳。

      经方才花斛珠那白脸一唱,徐县尉心脏一直提在嗓子眼,差点没蹦哒出来,现在见陛下居然这般温和,心中大石落地,竟然生出一股感激涕零的感觉。

      苏子求腿脚不便,萧辩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他便笑嘻嘻坐下:“陛下是想知道军饷的事?不过说实话,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您知道,我从前一直跟在您身边做侍卫,没有参加过朝政,这些事也只是听我大哥他们说起过。”

      萧辩:“你将你知道的说出来便是。”

      苏子求组织了下语言:“其实这吃空饷的事,历朝历代都有,积习已久,非一朝一夕能更改的。我听大哥说,地方报上的军中在编人数,有至少一半都是虚报的,拨下的军饷,户部的人先分一遭,州郡官员再分一遭,在下面还有县官、军队的各级头领,等经过这些人的手之后,真正分给将士们的军饷,十不存一。”

      徐舟乃上一榜进士,入仕刚半年,也是第一次听这些,不知不觉便听得认真。

      花斛珠和谢衣也走了进来,听到这番话,谢衣忍不住问:“那他们贪走的军饷,要怎么处理呢?”

      若是带着官印的饷银,恐怕不敢光明正大流通。

      苏子求:“这里面就有不少路子了,而最常见的,还是与当地世家联合起来。如今世家林立,如海安府的罗家、李家、高家,元兆府的薛家、额,我们苏家也算一个,不过我们苏家立身正,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后来渐渐与他们分化开来,早就不算在世家之列了。那些高门世家自诩高人一等,就连宗室也不放在眼里,前朝还是前前朝来着,那时候皇帝想拉拢一个世家,把公主嫁过去,却被拒绝了,我祖父当年娶了寒门女子,他们便觉得我们家有辱华阀脸面,与我们疏了来往……”

      “咳,咳。”萧辩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苏子求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扯远了,不由有些尴尬:“对了,说到哪儿了……”

      谢衣:“如今世家林立。”

      “哦对,各地都有世家把持,这些世家掌握着良田和经商渠道,互相联姻,结为庞然大物,就连各地官员都要仰承鼻息,先帝还在时有一件事不知道你们听说没,天奕府并州上上一任刺史刚上任的时候,因为看不惯这些世家的做派,不小心得罪了当地的冯家,后来愣是被几家联手,给排挤得过不下日子……”

      萧辩:“咳咳。”

      徐舟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涉足未深,从前只知道这水浊,不知竟浑浊至此。

      苏子求:“咳,那个,反正他们势力很大,可以一手遮天,很多世家和当地官员勾结,那些贪污的军粮,大多分进各家私库,或由世家运到外地贩卖,折换成现钱,再与官员平分,至于锻造武器的矿石和做棉衣的布料棉花,这些世家也能拿出去卖,有官印的金银则可以重新融铸。”

      萧辩听完这番话,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觉出来,他正压抑着怒火。

      只有苏子求这个愣头青没发现,还兴致勃勃地问:“对了,陛下,听说您昨晚和阿印去看罗家举办的灯会,好看吗?昨晚我也想去看来着,可惜被谢衣给拦住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终于在萧辩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噤了声。

      “你很想去玩?”

      苏子求力挽狂澜:“其实也不是很想……”

      萧辩淡淡道:“不想正好,那朕便如了你的愿,从现在起往后数五年,不论哪儿举办灯会,你都不要去看了。”

      苏子求:“陛下我知错了……”

      “六年。”

      “陛……”

      萧辩眼风扫过,嘴唇已经做出一个“七”的形状,苏子求彻底没声了。

      谢衣幸灾乐祸的不行,清了清嗓子,努力不把喜色表现在脸上:“陛下,听花常侍说您昨日下午去了军营,军中如今吃的粮食都是城中大户出的。因为城中粮食短缺,在您醒来之前,赵长史和王县令已经找他们捐过粮食了,罗家首当其冲,却只肯交五百石,您醒来后,也就是这两天,徐县尉又去找罗家磨了好久的嘴皮子,才勉强凑够八百石。”

      徐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忙道:“微臣惭愧,用尽办法也只能筹到这么多。”

      “奉孝不必自责,你一心为民,实属难得,”萧辩说着,话锋忽然一转,“如今县令一职空缺,便由你暂且代任,不知你意下如何?”

      没想到竟有此意外之喜,徐舟不由怔在原地就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没想到陛下真的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来了。

      直到旁边苏子求好心扯了下他衣袖,他这才回过神来,忙就地跪下:“多谢陛下信任,微臣定竭力而行。”

      萧辩点点头,又劝诫了一句:“如今乃多事之秋,城中上下事务更要打理妥当,你只需像从前一样,紧守本分,不宜多生事端。”

      徐舟不敢有丝毫马虎:“谨遵圣命。”

      “起来吧。”萧辩没有在他身上多费心神,之所以选他临时充任县令,一来便是如方才所说,如今乃非常之时,县令一职空不得,否则很可能发生令不通达的情况,二来便是几个属官之中,只有徐舟资历浅,牵扯不深,身上的棱角还没被磨平,渴望做出点实事,是个可堪塑造的苗子。

      就比如说,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那么多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还锲而不舍地去向城中大户筹粮。

      见皇帝似乎还有些话要对心腹说,徐舟识趣告退,待他走后,萧辩的心神便重新放回了军饷上面。

      一共只筹到八百石粮食,这对于罗家从军饷里拿走的分量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而且就萧辩昨日所看,这些大户拿出的粮食全都是蛀了虫的陈米,吃在嘴里一股霉味,这些将士为他们守城保家,朝不保夕,可他们竟吝啬至此,未免太令人心寒。

      萧辩思及怒处,忍不住一掌拍到桌上:“这个罗家,是不是真以为朕不敢动他们。”

      苏子求小心翼翼地插嘴:“那个……昨日灯会时陛下为何不发作罗家?”

      那时候有物证在场,发作起来到底更有威慑力一些,如今大部分灯笼被撤去,就算想指证罗家铺张浪费,也没证据。

      萧辩沉默片刻,想起昨晚那些百姓脸上满足的笑容,没有接话,拿过桌上账簿继续看了起来,一边道:“对了,斛珠,你去把昨日苏柳氏送来的豌豆黄拿出来分给他们吃。”

      苏柳氏是苏子求的二嫂,这豌豆黄萧辩这儿有,苏子求那儿自然也送去了不少,然而他不喜甜,家里那些豌豆黄只当着苏柳氏的面吃了两块,后来就一直没碰。

      可是这是萧辩拿给他们吃的,要说好听点就是陛下赐下的,萧辩积威日重,苏子求方才才被罚了一顿,此刻尾巴还老老实实夹着,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些豌豆黄一口一口咽下。

      等他吃干净了,萧辩才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若是不喜欢吃,放在那儿便是。”

      苏子求:“……”

      萧辩一抬头,看到盘子干干净净,朝他微微一笑:“原来子求嗜甜,斛珠,记下了,以后有什么甜食,都别忘了苏侍卫一份。”

      “是。”

      苏子求扭曲的表情,连素来不苟言笑的花斛珠看了都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萧辩又想起一事:“对了,谢衣,我看子求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拨一个丫鬟去照顾他就行,今后你还到我身边来吧。”

      方才谢衣在窗外那番话他也听见了,如今正当用人之际,不该拘于男女,谢衣胆识才智不输一些男儿,她能有更广阔的天地。

      谢衣大喜:“谢陛下!”

      萧辩:“我这正好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替我走一趟罗家,朕明日午时在此设宴款待他们家主。”

      “奴婢遵旨。”

      这四个字入耳,萧辩略一沉吟,从书案前站起身,亲自将她扶起,温声道:“我们四人一同从俪京逃出,相扶相携,同甘共苦,我待你,与待子求别无二致,你们都是我可以信赖的臣子,谢衣,你今后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与子求一样便是。”

      谢衣眼眶一红,她从来没想到,竟有一日能听到萧辩对她说这番话。

      记得离开葫芦村的那个晚上,他们宿在林中木屋里,萧辩对她说过,会给她这世上女子都无法企及的尊荣,她那时以为萧辩最多会纳她为妃,没曾想,萧辩给她的是另一条路。

      时人多当女子是男人的附庸,可是萧辩却用行动告诉她并非如此,他给了她尊敬、信任,以及广阔无垠的天地。

      谢衣哽咽着下拜:“臣,遵旨!”

      苏子求眼巴巴的:“陛下,可有我能做的事?”

      这段日子闲在家里,他浑身都快长毛了。

      “你?”一看到他,萧辩脸上的温和就荡然无存,没好气地推了下他凑过来的脑袋,“好好养伤。”

      谢衣和苏子求相继离去,萧辩看向花斛珠,见他低眉垂首立在一旁。

      这个人素来寡言,人一多时,渐渐便没了存在感。再想想他平时做事的风格,稳重踏实,紧守本分,不会逾矩半分,有时候甚至显得古板,不是个讨主子喜欢的性子,难怪在宫里那么多年,也没熬出头。

      但萧辩也不知为何,偏喜欢他这性子,许是从前见多了花言巧语,再见这样的人便觉安心。

      有时候会觉得,这人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屹立在这飘零动荡的春秋里,挡风遮雨,看到他,便再无惧风雨,无畏颠沛。

      但是闷葫芦也有一点不好,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心思全得靠猜,偏还很难猜,猜也不一定猜得准,就算猜准了,猜的人也不知道。萧辩忍不住犯嘀咕,就好比方才,看到自己对谢衣说的话,这人心里应当也是有些想法的,偏偏从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

      心里戏再多,萧辩表面上却也看不出分毫:“斛珠。”

      花斛珠应声:“小人在。”

      萧辩从袖子里抽出白签:“你持白签去北营御影军中找二十人过来,朕另有吩咐。”

      “是。”

      花斛珠抬手去接,萧辩却没急着将白签交给他,而是道:“方才我对谢衣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花斛珠淡淡道:“是。”

      萧辩叹了口气,执起他的手,将白签放在他掌心:“我知你心思重,所以想单独和你说,斛珠,你听着,我重视你,不逊于他们二人之中任何一个。”

      花斛珠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

      萧辩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你很有能力。你能孤身一人回到俪京,将这支御影军完好无缺地带给我。你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处在什么境地,总能很冷静地面对,逃亡伊始,若是没有你,谢衣恐怕早就病逝,而我也曾多次遭你相救。你的能力,不该为你的身份所拘囿,而我也相信,你自己也绝对不甘心终身困于后宫之中为奴为仆。”

      花斛珠喉结动了动,忽然觉得萧辩似乎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一直竭力隐藏着的那些,那些……

      那些自卑……

      萧辩握紧他的手,掌心之中的白签硌得皮肤生疼,可是谁都没有松开。

      萧辩诚挚地道:“我们之间虽然有难解的仇恨和误会,但昨晚我也与你算是剖心了,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身边,帮助我,直到最后,与我一同看这大好河山。此后我信你,再不疑你,你愿意吗?”

      他眼里的愧疚是那样真诚,期待又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花斛珠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无论从前如何任人摆布,终究是天生的高位者,一旦离开俪京那个华丽的牢笼,便如搁置在浅滩的龙游回了深海。

      玩弄权谋,笼络人心,他了如指掌,信手拈来。

      恐怕连昨夜的那一幕幕,都是他为了减少我的心防,故意而为……再往深处想一想,俪京被破,这一仗高门阀第损失惨重,权侯勋贵死伤无数,于他而言却是摆脱了那些束缚他的绳索……希望不是如此,若真是,人心未免太过可怕。

      但是,饶是心里再清楚明白,却还是无法不为之动摇。这个人将人心底最深最无法抵挡的欲望摆在悬崖边上,然后微微笑着看着你,无怨无悔地一头栽下。

      “谢陛下圣恩,”花斛珠双膝一弯,缓缓低下头,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臣愿意。”

      “臣”这一字说出口,重逾千斤。

      自打入宫起,因为少了一处事物,从没有人将他们当成男人看待。

      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是男人,怎么会没有抱负。在棱角还没被粉碎的时候,他也曾意气风发,壮志凌云,欲与天公试比高,幻想着日后必要挣个功名在身,封侯拜相,如何威风,亦或是踏遍四海山川,无拘无束,何等潇洒快活。

      一位清白儿郎,哪怕出身贫寒,但只要努力,总有希望实现抱负,可是他不行,那一日萧太子手起刀落,便将他的所有抱负一刀斩断,自此隔在了高高的宫墙之外。

      他的理想,他的激情,他的不知天高地厚,全都化为了泡影。

      萧辩知道他恨,却不知道他曾经有过多恨,他恨萧辩比恨想杀他的薛逊还要更甚,日日夜夜将这个名字咀嚼于心,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叫他与自己一同下地狱。

      后来时间慢悠悠地过去,忙碌于生存,很多念头渐渐也就变淡了,这是一种令人无力的变化,只能被动地接受。若非此次战乱,他几乎以为自己要与其他无数个内侍一样,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最后老死在宫中。

      但现在,也是这个人,将那些从他这儿收走的抱负,拱手相还,而他也才方知,心底那些平息下去的热血其实从未熄灭,只须一个引子,便能重新点燃。

      花斛珠跪伏在地上,头碰着地,手举过头顶,手掌收了又收,将白签紧紧抓牢,宛如这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其嵌入骨血。

      他的肩膀抑制不住地发着颤,又说了一遍:“臣,谢陛下恩典。”

      萧辩心里发闷,隐约有些明白花斛珠为何会这样失态。无限歉疚涌上心头,他亲自将花斛珠扶了起来,握着他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花斛珠先做出反应,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露出一个微笑。

      这是相识以来,萧辩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笑意从眼底升起,映得双眼温暖明亮,如晨露朝阳。

      “陛下,那臣就先去北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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