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霜》湘南音

6、千年回忆（二）

　　仙算本就不如天算，更何况，我还只是一个仅有五百年修为的小神仙，所以，当我气喘吁吁赶到目的地时，不管是魔怪，还是那月牙白美男，通通不知所踪。

　　实在不甘心无功而返，算着时间又还充裕，憋足了一口气，我寻到了专管人界仙家事务的土地公在人界北边的土地庙，硬拽着他的长白须，把他从甜蜜梦乡之中给强行拽了出来。

　　“土地爷，天帝派了你到人界来是做事的，你倒好，大白天的呼呼大睡？！”趁着土地公睁着惺忪的睡眼直打量我时，我先声夺人。

　　“你这不懂礼数的小仙，又是打哪来的？”没好气地斜着眼睨我，土地公连连打着哈欠，“哎呀呀，老朽这好不容易才刚落得个清闲，怎么又跑出来这么一个你来了？莫不是，你同那白袍小仙是一路的？”

　　心一惊，我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问道：“你口中说的白袍小仙，可是手执竹箫，还长得有模有样？”

　　“是否有模有样老朽倒是没怎么注意瞧，不过，手执竹箫却是确实。”

　　“那他往何处去了？”

　　置若罔闻般，土地公捋着长白须又将我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倏地，竟是死死盯着我额上的红火焰胎记，问我道：“你们究竟是打哪处仙境来的？为何老朽瞅着你很是眼熟？你倒说说，洞庭仙境那糊涂湘君与你是什么关系？”

　　嘴角好一阵抽搐，我暗想，该不会连土地公这大善仙都与我那直肠子老父王结过什么梁子吧？！而且听他对我父王的形容，似乎还不是一般的梁子。但是，他怎么可能单凭我这模样就瞅出我的身份？要知道我和我父王，全身上下那是没一处相似的！总不至于，就因为我那红火焰胎记？！

　　为免节外生枝，我决定还是得咬死不承认，只得先委屈了我父王，佯装不屑道：“土地老爷，亏你是这么多年的老神仙了，怎么能把我如此面善的一个小姑娘和那出了名的泼皮龙王扯一块儿去呢？！你再仔细瞧瞧，我能与他那样整日游手好闲的懒神仙一样吗？！”说着，我赶紧拿眼偷睨他，见他并无反驳之意，又忙说道：“不瞒你说，先前你瞅见的那白袍小仙，正是我师兄，我们奉了师命，特来人界斩妖除魔的，哪知道，我这头一次下凡，一不小心就与急着去追魔怪的师兄走散了。唉，方才多有得罪，也是因为我太着急寻我师兄，就怕他一人法力不够，反叫那魔怪逃走继续危害人界。”

　　或许是我这谎话编得还算在理，他若有所思地又盯了我好一阵，倒是没再继续我父王的话题，只似笑非笑地说道：“单凭你这一身污浊不堪的行头，老朽便知，你功力尚浅。小姑娘，听老朽一句劝，莫要淌除魔这趟浑水，打哪来的，还是回哪去的好。虽说人界一年仙界才一日，可你出来久了，总不合适不是？”

　　“那怎么行！？我师兄如今凶吉未卜，好歹我也该去寻寻他！你老人家就当行行好，快快告诉我他的行踪吧！”

　　“老头子！”我正说话间，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忽然从天而降，紧接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婆婆赫然出现眼前，直勾勾盯着我看，“她是谁？”

　　想来，面前这老婆婆应该就是与我那直肠子父王齐名的又一毒舌神仙土地婆，我泄气地垂了肩，正郁闷时间耽搁太久，再也追不上那月牙白美男，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瞪眼急道：“你与湘君老儿是何关系？”

　　再度听到我父王的名字，加上手臂被土地婆抓得生疼，纳闷之下，我又气又急地想要挣开手，她却是加大了力度，重复道：“你与湘君老儿是何关系？”

　　“老婆子，小心别伤着她！”

　　“早就听说湘君老儿又得了个女儿，额头上还生了什么了不得红火焰胎记，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猛然松开我，土地婆哼了一声，虽仍旧一副气结的模样，却是没有继续为难我的意思。

　　“老婆子，方才山神婆来过一趟，说是有要事与你相商，恰巧你不在，我便让她先走了，不然，你这就去找找她？”土地公插话道。

　　“你这老头子不必刻意想法将我支开！真是晦气，几千年不见的冤家，硬是牵扯不断！”说着，土地婆又瞪了我一眼。

　　似是很无奈，土地公连连叹气，硬拉硬拽才将土地婆拉到一边，两人悄悄耳语了一番，土地婆回头恨恨盯了我一眼，二话没说扭头就钻回了土地庙。

　　越想越纳闷，我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臂，撅嘴斜眼瞅了瞅那气冲冲离去的土地婆，半句话说不出来，就连那月牙白美男的事情，也丢得一干二净。

　　“你别跟这老婆子一般见识，还是速速回仙境去吧。还有，你要找的那个白袍小仙，方才追着一个魔怪，往西边去了，以你的脚程，怕是很难追上。”

　　土地公继续和颜悦色，我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忙问他道：“究竟你们与洞庭龙王有什么纠葛？”

　　生生叹了口气，土地公摇了摇头，仍是没有解答。

　　“既然你们都瞧出我的身份，又闹了这么一场，我总该有资格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此事说来话长，总归一句话，都是你父王年轻时犯下的糊涂情债，别的，老朽也不想多说了。还有，日后你别再来此处了，老婆子这次没伤你，也是念在你是无辜的份上，但是下次再遇上，难保她不动怒。”

　　大约明白了几分，我无奈地讪笑了两声。早就听说我那糊涂老父王年轻时花心花到肠子里，沾花惹草艳闻多多，却是不想，连这已在人界安家落户的土地婆都与他有过一段过去，真是又可气又可笑又可叹。

　　顿了顿，我无比同情地看着土地公，叹道：“土地爷你放心，日后我湘洛吟决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紧接着，我拍了拍胸脯，“至于我那糊涂老父王欠你的，只要你一句话，我能还的，一定还！”

　　微笑着看我，土地公又捋了捋长白须，“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只是你得听老朽一句劝，这人界不比仙界安宁，近年来人界的皇帝昏庸，妖魔鬼怪肆虐，你这五百年的修为，怕是难以抵挡，不如还是速速回仙界去。”说完，他也没再理会我，独自飘然入庙。

　　万万想不到追人追出一段陈年恩怨来，我硬是愣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换回心情来，然而，就当我已经打算放弃去寻那月牙白美男时，他竟是又莫名其妙地出现，而且，还是来找土地公的。

　　在此处见到我，他显然很吃惊，但也没顾得上理会我，径直就进了土地庙，唤了一声土地公。

　　不甘被他当作透明人，我不由分说跟了上去，刚张了口，土地公一溜烟冒了出来，然后只见月牙白美男从怀里掏出一朵枯萎了的蔫花交到土地公面前，正色道：“人界的仙家事归你管，这花妖说想成仙，方才为了帮我除魔受了伤，虽然尽帮了倒忙，不过你且看看，能不能点化她？”说着，他用余光瞟了瞟我，那神情，摆明了说我和那花妖一样，就是一帮倒忙的主。

　　“你还真有闲心呢，莫不是瞧上人家了，又碍着仙妖不得婚配的仙界法条，才特来找土地公帮忙的？”

　　也不知道是他小觑我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说不上来的原因，我说这话时，硬是憋了一口闷气。可惜他和我哥一样，就是一根木头，我说再多，人家也没半个字，倒是土地公比较友善，也不念旧仇，先是和蔼地看了我一眼，才接过那朵蔫花仔细端详，对月牙白美男说道：“既然她有善心，老朽自会尽力而为，不过是否能通过考验接受点化，还当看她的造化，你且安心离去。”

　　月牙白美男点头道谢，也没多话，等土地公一消失便要离开，我见状，下意识一把拉住他，急道：“你这就要回仙界去了？人界没魔怪了？”

　　“既然无事，自是要回去。”轻轻拂开我手，月牙白美男口气四平八稳，完全不把我当回事。

　　心中有气，可碍着还身处土地庙，加上这家伙对我有恩，我也不便发作，想了想，不管不顾拉了他的衣袖，硬将他扯出庙外，昂首努嘴说道：“我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大恩未报，你不能说走就走！况且，我连你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呢！”

　　“救你只是顺便，不用报。”

　　一句话说得我的心是拔凉拔凉，但天生的骨气不允许我泄气，于是我死死揪住他的袖子，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似是很无奈，他轻叹了口气，说道：“要报恩，就别再跟着我。”

　　“啊？”

　　“这便是最好的报答。”

　　“......”

　　真真被这个人刺激到，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搞定的家伙！就算是我哥湘洛年那根木头，还有风玄白那副臭脾气，在我面前也都是百依百顺！！他这样，叫我如何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