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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庄主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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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不忧变身“二皇子”已经好几日,从最开始的“你胡说你骗人你为什么这么做”,变为现在的“也还好吧”。无他,周围亲近的那几个人依旧该嘲嘲、该笑笑。
似乎他们上京,只是一场春游。
慢慢地他就平静下来了,既然你们说有这么件事,我就凑合着过吧。反正二皇子和小弟子,除了不相干的人老往眼前凑,好像也没其它不同?江湖中人嘛,闻香公子嘛,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必须处变不惊!
直到这位林将军请他去见“贵人”。
“什么贵人?”陈不忧莫名其妙被推出来,站在众人跟前。他不耐烦地掀眼皮:“除了皇帝,还有人比我更贵?”
立住新人设,很可以的。
林将军能率领越王仪仗,说明他是拎得清形势的当红人士。前几日陈不忧是真假未知的小透明,现在“贵人”一来,他是未来可期的二皇子。他抱拳行礼,低头道:“宫中来人,末将也不清楚,请二皇子移步便知。”
陈不忧转身问牌桌上几个“侍卫”:“走吗?”
“走。”君回雪站起来:“护送二皇子过去。”
本以为这贵人也在越王住的别院,哪知林将军把人恭恭敬敬送到驻地外,两腿一夹马腹,走了。
前来迎接的是另一队人马,人不多,统共七八个,穿着便服,眉宇间却有比越王仪仗更威严的气势,连马都精神两分。再看领头人,面白无须,眉清目秀,仪姿又和军人大不相同。
足足放马疾驰几十里地,众人来到另一处皇家别院——得一山庄。
越王别院建在山脚下,占地开阔,古木森然,是夏日避暑之地。而这得一山庄,则是无边的良田美地中,悠然立着几座农家小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只是个小村庄。
只有进到院内,才会发现,这几座小院门户相通,各有功用,最重要的,如今院中明里暗里潜伏着不知道多少暗卫。
弯弯绕绕穿过几重门后,领头人停步,挥手挡住除陈不忧外的众人:“诸位请留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拦住陈不忧的近侍,古长书忙道:“兄台,二皇子这是要见什么人?我等誓死追随二皇子,不能让他一人进去……”
领头人:“……”主子要求不能暴露身份,好烦,怎么破。
只得面无表情:“主子是宫中贵人,断不会对各位不利,且放宽心吧。”
他这一冷脸,真真不怒自威,完全没将大名鼎鼎的古长书放在眼中。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拦着他的这位是“名震江湖“的大侠。
古长书被“宫中贵人”压住了,不得动弹。
花不落拍拍陈不忧的肩:“去吧,有事喊救命。”
公孙南补充:“大声点。”
领头人:“……”我们不是土匪。
陈不忧也没什么忧患意识,应一声,大大咧咧跟人进屋去了。环目望去,是间颇为开阔的书房,南面几扇窗户大开,窗外的池塘弱柳扶风。
窗下有椅,一位老人端坐喝茶。他身着华服,努力挺直腰,做出惯常的威仪,但花白的发、清瘦的脸、干皱的手,无一不昭示他的时光正一去不复。
当他看清陈不忧五官,咣当一声,手中的茶碗摔到地上,大半茶水泼到长袍下摆。霍然站起:“你……你是珉儿!”
旁边服侍的良公公是跟他半生的老人,一看之下,也是心头大震——面前这人,分明是德安皇后再世!
在出宫之前,良公公一千个不愿、一万个不信,十年前“疑似二皇子”太多了,每见一个,便绝望一分。没想到,眼下只一看,他的心中就已相信。
这真的是二皇子。
遗传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纵然陈不忧额头更为宽阔,眉形更有棱角,甚至连下巴都方正一些,但是这个人一入眼,便似乎通过他看到另一人。
或者说,那些小小的、和他母亲不一样的地方,其实正是因为像了他父亲。
就像两枚印章,不由分说盖到他身上,昭示他的来龙与去脉。
哪里需要什么滴血验亲、查看胎记,面对面一站,心知肚明,血脉相连。
景明帝忘了自己的老态,快步走过来,眸中泪意与容光同时迸发,情不自禁拉住陈不忧的手——两人的手指头竟也生得一模一样——颤声道:“你,你是我的珉儿啊!”
陈不忧略为不适的挣了一下,未挣脱,不自在,又不愿表现太过:“你是,皇帝?”
景明帝连连点头,他脑中纷纭,只下意识应和。
陈不忧深吸一口气:“你是我爹?”
听到“爹”字,景明帝眼中的泪意毫不客气,流成一道泪痕,瞬时哽咽难言。
良公公上前扶住景明帝,向陈不忧慢声道:“殿下,老天保佑,菩萨开眼,终于找着您了,陛下实在太高兴了。”又朝景明帝劝道:“陛下,这是喜事,大喜事,您先坐着,您和殿下坐着慢慢说话,可好?”
“好,好!”景明帝一迭连声:“我的珉儿,好,真好!”
这一生,总算死而无憾了。
作为“二皇子”侍卫,古长书、君回雪等人被拦在书房外。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自能感觉到暗处无数道视线朝紧紧盯着自己,稍有异动,便会成为挨打的靶子。
那白面无须的领头人将他们带来后,便将人搁到院子里,自己站在书房门口候着。片刻后,房门打开,出来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低声朝领头人嘱咐。只见领头人面色连连点头,忽惊忽喜。
待小老头回房后,领头人忙朝他们走来,本来冷淡的脸摆满笑容,活似多年未见的亲兄弟:“唉呀,各位哥哥,怠慢了怠慢了。院子里人手多,哥哥们也不忙着伺候,走,到厢房喝茶去。”
古长书见他前倨后恭,心头大石落地,连忙回礼:“公公客气、公公客气,我家殿下年少不懂事,我们也没见过大场面,还请公公多多担待才是。公公怎么称呼?”
领头人也不自持身份了,猛一拍古长书后背,笑道:“什么公公不公公,,若看得起杂家,哥哥你就叫声容弟。走,喝茶去。”
“那老哥哥就不客气了——容兄弟请。”
花不落、公孙南:“……”不愧是古前辈,瞬间代入“宫廷侍卫”身份。
君回雪和诸葛玄文端得住,只悄悄后退半步,不想和古侍卫站太近。
于是,古长书就被默认为侍卫头头,和容公公亲亲热热走往西厢。
这一杯茶直喝到午饭时候,容公公跑前跑后,张罗酒水饭食。而陈不忧被请到书房中,一直没有音讯传出来。
古长书多次旁敲侧击书房中的“贵人”是谁,容公公笑容满面,含糊带过。
不过,都是人精,里面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席面摆好,容公公便告退,依旧守在书房门口。他一走,众“侍卫”终于松了口气。
散漫自由的江湖人士,和位高权重的大太监,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唉呀呀,这侍卫不好干,得亏就这么两天。”公孙南长呼一口气,咣咣把腰上的佩剑解下来丢一边,硌得大腿疼。
“公孙姑娘,就是娇贵。”诸葛玄文终于能如常挖苦,心情不错,嘴角还带了笑。
“公孙姑娘,拳头够强,砸你一下,教你叫娘!”公孙南怒目握拳,作势欲发。
古长书居中调解:“莫失和气、莫失和气。来,少侠们入座,说不定吃饱就要保护二殿下了。”
敬业爱岗好侍卫。
这次随陈不忧过来的人只有古长书、君回雪、花不落、公孙南、诸葛玄文五人,因为容公公要求“轻装简行”,所以杭州府拨来的侍卫和神剑门弟子一起被留在越王别院。王不骄呢,居然拉肚子。古长书倒是有心带多几位心腹,奈何陈不忧不愿意。
既然二皇子有令,古长书也只得遵从。
厢房内摆的是四四方方八仙桌,古长书是长辈,率先坐下,占据一方。公孙南、诸葛玄文日常闹矛盾,又各坐一边。于是君回雪与花不落只剩下最后一条桌边边。
花不落自然坐下,留了一半空位。
君回雪嘴角含笑,在半边空位上坐下来。
莫名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
而其他三人也似乎觉得这样理所当然。
桌上菜色不错,其中有一道带汤的玉碗,白、粉、黄、黑四色食材切成细丝,以圆心为轴,整齐码到汤面,像一把撑开的彩伞。更难得的是,伞顶搁了朵金黄的牡丹,应是用面皮捏就,纤薄欲透,巧不胜收。
这是京城最出名的“牡丹燕菜”,最考刀功,要求厨师用最家常的食材,做出最丰富的口感,是待客的大菜。
作为全场唯一的女子,花不落盯着那朵牡丹:“好好一朵花,可惜,可惜。”
可惜要被拆食入腹。
声音刚落,便见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持筷一夹,转弯,这朵金黄的牡丹落到花不落碗里。
公孙南反应快,怪叫:“哟,哟,哟!君庄主,花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见者有份必须得分啊!”
君回雪朝他轻轻一瞥,笑道:“我的心意,你要?”
公孙南再料不到君大庄主这般直白,手臂一阵恶寒,目瞪口呆:“花大,一定是近你者黑,你带坏君庄主了,你要负责!”
花不落想打他猪头,这都在乱说什么:“冤枉,明明是他带坏我!”
公孙南和诸葛玄文默默看一眼君子端方的庄主大人,再看一眼坐没坐相,紧盯着牡丹邪笑的风流花大,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抱紧饭碗,扒饭!
在越王仪仗吃了好几日干粮肉干,终于吃上正常饭菜,大家也不客气,风卷残云。刚放下碗筷,便听房外骚动,似有什么变故。
不一会儿,容公公便进来相告:“大殿下过来了,请各位随我来。”
古长书不卜而知,真的吃饱要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