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个女儿嫁少侠》唐弯

42、第四十二章 越王找人

　　一个惊心动魄的消息在江湖上炸开了——

　　杭州惊现八名刺客刺杀大皇子赵瑜，纵天榜有多名同伙协助刺客潜逃，神剑门大乱。官府连夜公布六十八名嫌犯名单，姓名、年龄、门派赫然在内。如果不是墙面太小，连身高体重都能公布。

　　直接从纵天榜报名表上移过来的。

　　渊澄山庄君回雪、无碍山花不落，两个名字霸占了榜首第一、第二位置，可见这个恶人榜多么有针对性了。

　　全民哗然。

　　当然，这个“全民”范围暂时只限杭州城内，江湖这么大，哪有这么快。这也就够了，本来光鲜亮丽的“精英子弟”，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朝廷钦犯”。有些当场捉拿，有些拒捕在逃。

　　整个杭州城突然就清静下来。江湖人士人人自危，不在那个嫌犯名单上，抓紧时间远离是非之地，包袱一背，走！有亲朋友、弟子在上面的，忙学水滴入海，悄无声息躲藏起来再作打算。

　　纵天榜虎头无尾，莫名其妙。

　　月朗星稀，美人如花。堂前有丝竹声声，堂后有歌舞袅袅。赵瑜无乐不欢，且品味专一，出门都带着自己养的弦乐班子。

　　乱烘烘一日过去，该定的罪名定了，该抓的人也抓了。为了弟弟，他已经耽搁太多时间，趁夜把事儿办完，尽快回京。

　　赵瑜挥手，歌舞立停。赵瑜抿口茶，淡淡道：“斐大人。”

　　斐法在旁候立良久，闻言忙道：“下官在。”

　　“夏嬷嬷呢？”

　　“回殿下，夏嬷嬷已候在牢里，就等殿下过去。”

　　当年德安皇后生下皇子后，几乎不假手于人，亲自做喂奶、洗澡这种琐事，宫女最多在旁帮忙。夏嬷嬷那时只是负责抬送热水的粗使宫女，将热水放到净室后，就候在房外等主子用完后再抬走。

　　只是德安皇后不喜身边人多，近身服侍的宫女只得四个。有时德安皇后给皇子洗澡，凑了巧，大宫女会让夏嬷嬷入内帮忙递送东西或传话。

　　德安皇后私自离宫，离奇死亡，皇上悲怒之下，迁怒宫人看护不力，里里外外杀个干净，唯有这夏嬷嬷因为身份实在低微，逃过一劫。

　　她是这世上尚存的、唯一见过嫡皇子背上胎记的宫人。

　　“嗯。”赵瑜懒洋洋应了声，抬步便往外走。这种小事本不必他到场，但查访多年，这次抓到的那人条件太符合，他想亲自看着。

　　这是杭州城唯一的监牢，和官署相连，因为要招待大皇子，牢里牢外彻底清洗一番，怕残留的味道熏人，特意点了上好的檀香。路面年久失修，沆沆洼洼，又连夜铺了厚软的地毯。

　　刑堂内灯火通明，刑具罗列，各有各的森然可怖。夏嬷嬷端立在一方八仙桌后，脸色腊黄，似有病容。丈许外是临时关押犯人的隔间，昏沉沉躺着许多男子。

　　赵瑜缓步走来，如芝如兰，龙资凤章。夏嬷嬷依着宫礼下拜：“大皇子金安。”她为赵瑜所用，已有两年，早就知道一旦指认出“那人”，她便唯有一死，而她的家人从此衣食无忧，富贵加身。

　　她不得不认。

　　“嬷嬷辛苦。”赵瑜嘴角轻浅地往上一掀，待她比待斐法还客气：“看坐。”

　　“谢大皇子。”她年纪不大，身体却早在宫中磋磨坏了，这次随赵瑜出门，车马奔波、水土不服，到杭州后吃药比吃饭还多。有近侍搬了小方凳过来，夏嬷嬷侧身浅坐，脸色晦暗。

　　赵瑜坐好后，他的弦乐班子各就各位，丝竹声起。斐法示意侍卫把隔间里的男子一个一个抬出，拉起后背衣裳，让夏嬷嬷仔细察看。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人说话，只有琴音和萧声交相辉映。赵瑜手肘撑桌，托着腮，闭眼听曲，一派事不关已。

　　良久，夏嬷嬷查看完毕，站起来回话：“大皇子，没有相似之人。”

　　赵瑜恍若未闻，眼皮都没掀一下。斐法朝夏嬷嬷一揖：“嬷嬷，还请再验看一遍。”

　　夏嬷嬷脸色更显暗沉，看样子几乎要支撑不住躺下。她坐回方凳，默默又去看那些抬上来的男子背部。

　　上面的斑痕五花八门，甚至有几人是空白无瑕的。

　　还是没有。

　　赵瑜慢慢睁开眼，眸色幽深，不知潜伏着什么怪物。他嘴角含笑：“既然嬷嬷说没有，就都杀了罢。”

　　是那人，杀。不是那人，也杀。

　　夏嬷嬷低垂着头，不作回应。杀不杀是大皇子的事，她一个将死之人，根本没有说话的地方。

　　属下杀人，赵瑜自然是不看的。他施施然站起，踩着地毯往牢外走。一边走，一边听到利刃与骨肉相触的声响。

　　服下醉东风的人，即使脑袋掉了，也不会觉得痛。

　　赵瑜进牢房时，带着十六近卫，此时围在身边，护得滴水不漏。斐法在最前方掠阵，确保安全。大皇子天皇贵渭，他们这些随行人员时刻如临大敌，就怕真有刺客。

　　牢外更是守卫重重，明明暗暗，天上地下，除了精兵强将，还有诸多死士。

　　万无一失。

　　然而，忽听层层院墙外一阵骚乱，兵刃相击的叮当声随风送来。斐法眉头一拧，朝前喝道：“怎么回事！”

　　早有侍卫跃上屋顶一看究竟：“大人，有一男一女两人正杀过来！”

　　“保护殿下！”

　　将领迅速调动人手，赵瑜周围立刻多了数倍人马。斐法急道：“来者不善，请殿下回避，我去会会。”

　　赵瑜也不在意，摆摆手：“去吧。”

　　斐法带着数人，急急也跳上屋顶，只见一男一女两个白影如惊鸿，如飞星，疾奔而来。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向他们，这两人，一个剑光如芒，一个袍袖翻飞，利箭无一近身。又有无数人影跟在后头追，被远远甩开一大截。

　　月光如水，以斐法目力，正是通缉榜第一名君回雪，第二名花不落。

　　斐法一时有些意外。在官府蛮不讲理的威压下，满城壮士已作鸟兽散，这两人不想办法逃走，反而自投罗网？

　　不是傻，就是狂。

　　显然，这两人是后者。

　　“两位月夜前来，待我迎上一迎！”斐法丹田运气，将十二个字远远送出，宏若洪钟，教人心头一颤。说话间，脚下一片横扫，数十张瓦片从脚下飞起，双袖连连甩击，瓦片如有神力，嗖嗖嗖朝君回雪和花不落打去。

　　两人身形受阻，君回雪丝毫不惧，二话不说冲着瓦片迎上，双掌推出，一股强大推力自他身前往外暴发，瓦片无法承受，瞬间碎成粉末，似漫天起雾。

　　同一时间，十来个人影已追到身后，花不落将桃夭反身刺出，一招“万树梨花”逼开众人。

　　赵瑜身份贵重，在侍卫们护送下匆匆离去。牢房四周留下的官兵，自然全都围住君回雪和花不落，打定主意让他们插翅难逃。

　　因为斐法和众官兵的加入，弓箭手不敢放箭，只各自挑好角度，拉弓待发。

　　君回雪与花不落拉尽仇恨，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与牢房两院之隔的瓦上。哪里想到，凌无霄、钟意楼、唐催、□□大师带着弟子从另一边摸进牢中。

　　唐催一把毒针飞散，射向四五个守卫。“什……”守卫大惊，话音未落，人已倒地。

　　钟意楼执一根短棍，出手如风，封住数名守卫要穴。

　　凌无霄拂尘如花绽放，轻描淡写一带而过，面前两个守卫如遭重击，向后仰倒。

　　□□大师颤巍巍由弟子扶过来，第一个踏入地牢，入目便是血色弥漫的刑堂，铺着黑毛地毯的地板上，横七竖八有几具尸体横陈，身首分离，脸上无半分痛苦。而刑堂尽头隔间内，尚关着一地昏睡的年轻弟子。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刑堂中有一名青衣男子与七八个侍卫缠斗一处。这些侍卫武力高强，丝毫不比普通江湖高手逊色，他们似乎想越过青衣男子前去隔间，但青衣男子手持一条银色长鞭，如吐信银蛇，吃力地把这七八个侍卫将将缠住，护住昏睡的众人。

　　他身上多处受伤，血流如注，一张清俊的脸上满是强忍的痛意。

　　“阿弥陀佛！”□□大师浑浊的眼珠轻轻一动，突然挣开弟子的双手，身形暴起，一左一右抓住两名侍卫衣领，头对头往中间一磕。

　　“啊——”

　　“咔嚓——”

　　前面是两声痛呼，后面是头骨碎裂。

　　——好凶残一老衲。

　　那些侍卫明明占尽上风，立刻就能把青衣男子解决，没想到突然来了劲敌。有人喊：“怎么回事？外边的人呢？”

　　“传讯！传讯！有人劫狱！”

　　有人抽身想走，身形刚动，就被后面跟进来的凌无霄一拂尘拍翻在地。呼啦呼又有一帮弟子涌进牢内，钟意楼大声吩咐：“一人扛一个，快！”

　　隔间木栅栏被刀剑齐根削断，众弟子也不去管地上昏睡的是谁，一人一个捞起飞奔。有人脱下长衫，小心将地上那几具尸体也包起带走。

　　青衣男子早已是强弩之末，自□□大师、凌无霄出现，他就脱力顿地，握鞭的手剧烈颤抖。

　　在失去意识前，一个念头划过脑中：

　　花大，不负你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