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个女儿嫁少侠》唐弯

41、第四十一章 小东院里

　　曾道明一点都不想回答。

　　但君回雪不给机会，一个一个问出来：“其一，谁可以证明，刺客潜入神剑门？其二，如何判断刺客身份？其三，越王真的遇刺了吗？”

　　曾道明怫然作色：“官府办案，细节恕不透露。”

　　“大人，如果我是刺客，不论得手与否，都是往城外逃，何苦跑来万众瞩目的神剑门？如果我是大人，第一件事是封城，而非大量从城外召集驻兵。”

　　事出突然，众人都没有细思始末，这时听君回雪三言两语，顿时察觉出不寻常来。

　　钟意楼立即道：“驻兵入城？据我所知，最近的驻兵在杭州城百里之外，即使军令加急，也不是一时一刻能调度的。”

　　唐催马上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道军令早就下了？”

　　越王遇刺属突发事件，又哪里来的提前下令！

　　君回雪继续说完：“恐怕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才是大人的目标。”

　　曾道明喝道：“胡说八道！最后重申一遍，下官恳请各位侠士协助查案，如有违抗，即刻上榜通缉！”

　　众人素来横行惯了，从未遇过这样的官家，虽不是秀才，也深觉道理不够用。但如果不配合，马上就成通缉犯。

　　君回雪道：“不违抗即刻捉拿，若违抗即刻通缉。各位前辈，区别何在？”

　　区别在于，前者替官府省力气，后者让官府费力气。

　　众人脸色几变，都在衡量利弊。

　　但曾道明已经不给众人思考的时间，他将手一挥：“全部拿下！”

　　没错，他并不是真来捉拿“刺客”的，能兵不血刃把这帮江湖游侠哄回去自然最好，但若情势不妙，必得先下手为强。

　　话音一落，曾道明身侧多名护卫挡在前面，护着他往大门外撤退。这些护卫目露精光，身形矫健，和普通将士大有不同。

　　与此同时，更多官兵手持刀枪挺身入内。神剑门本来占地广阔，这时一队队人马进来，立刻显得拥挤不堪。

　　钟意楼无意和官兵冲突，他左右腾挪，闪避不停刺来的武器，大声道：“此事难以善了，钟某建议通知各派弟子散去，再作打算！”

　　□□大师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正应如此，我们各自行动。”扶着他的弟子一脚一个，踢翻五六个近身的官兵。

　　古长书急得团团转：“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唐催整张脸都皱到一处：“事不宜迟，我去南边！”

　　凌无霄闻言往北：“北边。”

　　钟意楼：“我东边！”

　　□□大师：“那老衲便往西边去。”

　　君回雪一言不发，往自己的小院走。

　　只一息间，他们五人便脱离官兵包围圈，飞速往各个方向的院落奔去。古长书呆立当地，似有一肚子的话没找到出口。

　　神剑门外，官兵如潮涌来，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路侧，粗看装饰朴实，细看粗辕重辙，用料一等一地好。曾道明在众兵将护送下匆匆走到马车边，脸上已见汗意。他擦擦额，登上马车，低低朝车内那人道：“斐大人。”

　　车内光线昏暗，静静坐着一人，似已入定。闻言睁眼：“辛苦曾大人了。”

　　正是斐法。

　　“不敢，下官职责所在。”曾道明所有的镇定都不冀而飞，他刚才直面江湖上最顶尖的几位高手，亲眼看到他们击退精兵时的易如反掌，早吓得心尖乱颤。好不容易全身而退，又对上面前这个喜怒莫测的斐大人：“如大人所料，他们果然不愿配合查案，现神剑门内大乱，杭州府兵加上城外驻军，恐怕都难以降服。”

　　“无妨，主上另有安排。”斐法又闭上眼睛，似乎分配给曾道明的对答额度用完了。

　　曾道明有些讪讪，正想告退，马车外有人禀报：“斐大人，事情已经办妥，小东院一十六人俱已制伏，请大人示下。”

　　斐法再度睁眼，这回居然有浅浅的笑意：“好，回程。”

　　小东院一十六人？这是什么道理？曾道明咂摸不出味道，但斐法没有解释的意思：“曾大人，我先回官署，神剑门这里，请你便宜行事。”

　　“遵命。”曾道明忙作揖：“那下官就告退了。”

　　低调朴实的马车不急不徐缓缓远去，曾道明由精兵们护着，远离神剑门战圈。

　　君回雪向姑姑蹭来的小院地处偏僻，混乱这么一阵子，官兵们还没有搜寻过来。花不落从角落里拽出带盖竹蒌，里面四壁缝着软布，底下垫着软垫，往花谢谢面前一往：“进来。”

　　英明神武如她，果然算无遗策，连这背娃神器都当行李收拾过来。

　　花谢谢迈开小短腿，抱着她爹在云裳阁给她买的小布偶，毫无异议爬进去。

　　院子里的几个丫环厨娘也终于听到响动，惊慌失措找到正屋，花不落顾不得逾越，即刻吩咐：“茶白，你带着你那几个兄弟，护送院里其他人出去。”

　　茶白犹豫：“可是庄主还没回来……”他是庄主的人，得听庄主的话。

　　“他听我的。”花不落一口咬定：“快！”

　　“是！”茶白斜眼看到花不落腰上的玉佩，认命了：“听夫人的！”

　　君回雪刚好大踏步走进屋内，被“夫人”二字砸了个当门，忍不住唇角一掀：不愧是他相伴多年的亲信，该赏。

　　茶白一扭头，就看到君回雪饱含慈爱又含蓄的目光，全身一阵肉紧：他家人淡如菊笑面虎的庄主，为什么要用这种赤裸裸热辣辣的眼神，难道是对我改弦易主的不满吗！

　　点开新技能的庄主点头示意：“去吧。”

　　完全未领会到领导精神的亲随颤巍巍：“是！”

　　“官兵马上就到。”君回雪理所当然把装着花谢谢的竹蒌背上：“我们也走。”

　　“好，先找陈不忧和王不骄。”花不落抬头望天：“上屋顶。”

　　一上屋顶，两人都有些傻眼：纵横交错来来往往都是人，各位江湖好汉心有灵犀，都窜上屋顶闪避官兵。这些好汉们也不急着走，忽东忽西高喊——

　　“王长老！王长老！听到挥挥手——”

　　“张家洛你这小兔崽死哪去了！给老子滚出来！”

　　“兄弟，大姐，叔！看到我金链子没？特别粗特别粗那种，来来脚挪开……”

　　“师父等等我，我帽子歪了！诶我看到师姐了，她就在右边那张大饼脸后面！”

　　院子里是挤挤挨挨的官兵，他们试图搬来各种物件垫着上瓦，可惜天外来脚，爬到前头的那几位咣咣咣总能以最快速度掉落，后来考虑到即使能上到屋顶也只有摔得更惨的份。

　　干脆，改成隔空叫骂。

　　逃的拖泥带水，追的只会划水。

　　花不落一露面，王不骄就赶到了，她出来比一家三口早，直奔目的地，急得脑门冒汗：“大师姐——看到陈师兄没？”

　　“还没，公孙九向来拖拉，应该是被他绊住了，我们去小东院。”

　　“好。”

　　以他们的脚程，小东院也就几步路。官兵们也包围了此处，但比别处都安静，因为不论屋子里屋顶上，都没有来来去去的江湖人士。

　　王不骄当即扯开嗓子：“陈师兄！师兄！陈不忧！”

　　官兵们齐刷刷抬头，发现目标，激动地：“上面有人！抓住他们抓住他们！”呼啦啦几十柄长枪就往屋顶上捅来，咣咣当当把屋檐砸成碎片扑扑掉。

　　“我去看看。”花不落一个纵身，官兵们眨个眼：咦，怎么少了一个！然后惊呼声响起：“下来了下来了！抓住她抓住她！”

　　于是抬头看屋顶的人数骤减一半，纷纷掉头去追花不落。哪知花不落快如鬼魅，也不见她如何使力，已飞奔至厢房门口，推房而入。

　　官兵们呼啦啦追上去，外头的窗户“哗”打开，花不落推窗而出，瞬间入了第二间房。

　　官兵们先是一股脑追，见状很快反应过来，兵分多路，把房门窗户一间一间守住了。但是没用啊，花不落一矮身，便从几个枪头下跑出来。王不骄也待不住，和她反方向入房。

　　转眼就把小东院看个遍，查无一人。不止是陈不忧，而是小东院所有人。

　　“大师姐！里外都没有人，这是怎么回事！”王不骄急了。

　　“再去各处看看。”说不定人家公孙九被诸葛三拽着跑，拖拉大法被扼杀了。

　　三人带着个娃迅速位移，加入高音喊人大军。屋顶上人数越来越少，小东院那四人一个没见。

　　“小东院……”君回雪心中已有猜测：“越王找的人，身上定是有记号。”胎记、纹身、伤疤……都有可能。赛前体检，为的就是把他们集中起来。

　　“嗯，越王改主意了。他把江不休放出来，虽说有东风醉，却还是不妥当，所以临时把最有嫌疑的那批人放到小东院。”花不落也瞬间想通其中关窍。

　　大量调兵，以“刺客”的借口围捕纵天榜参赛者，只是为日后找个大门派麻烦留“伏笔”，抓人随缘，闹大就行，所以只派出寻常官兵。而被越王锁定的“疑似赵珉”，统统安排在小东院，形势一乱，便可顺势打包搬走。

　　在这种上千人规模的追逃中，失踪几十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王不骄睁大眼睛，完全不懂：“大师姐，你们在说什么？”

　　四周一片吵杂，人人自顾不暇。有头发挣脱短钗束缚，落到耳前，花不落随意把发丝拔到耳后，浅浅一笑：“啊，我说，那个越王有麻烦了。”她的声音如珠玉落盘，轻微却清明：

　　“我找他要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