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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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身世
谁也不知，那个深夜里，隐瞒了什么样的秘密。
谢云棠和赵言之、玄衡就像从未发生过那件事，和往常一样对待着来诊脉的安郎中，只求不惊动这狼心狗肺的医者，能够一击命中，连着闻夫人的罪行一起暴露出来。
时间便一天一天过去了，从盛夏走到了初秋，秋意又渐渐变浓，一日比一日更冷些。
昨日闻夫人和几个手帕交出门逛街去了，于是请安便延到了今日，一大早，谢云棠就起身了，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后，带着佛经去了芙蓉园。
自从那日被闻夫人折腾过一次之后，谢云棠便学乖了，处处按照最高标准来，请安是最早去的，坐的位置是最偏的，不喝茶不用点心，和芙蓉园里的用人们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许是她真的将自己化成了空气，也或者是闻夫人不屑于用这些低劣的手段再折腾谢云棠了，之后除了要收佛经以外，并没有再做出些为难她的事情，只是当她不存在一般。
只不过这样也好。
谢云棠松了口气，对于这种当不存在的小透明的时刻，发自内心地觉得舒畅。
进了芙蓉园的侧屋，谢云棠把佛经交给了嬷嬷，便坐在离着主座最远的椅子上，默默地属着羊，等两位嫂子过来。
上官氏先来了，她小腹隆起，被一边的丫鬟扶着，小心翼翼地落座，然后侧过头，对着谢云棠笑了笑。
谢云棠点点头，唤了声：“大嫂。”
崔氏没一会儿，也进来了。
她腹中孩子的月份，比上官氏要大上一个半月的样子，眼看着就要到了要生的时候了，脚步笨重而臃肿，脸上也露出些憔悴来，只是手指轻轻地拢在小腹上的样子，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她也是被丫鬟扶着坐下的，落座之后，同样和早早就到了的谢云棠打了声招呼：“你总是来得这般早。“
谢云棠笑着说道：“你和大嫂都是最孝顺的儿媳，若不是怀着身孕，来得最早的哪会是我？“
崔氏顺着她的话，轻轻地在肚子上拍了拍，有些恼人道：“还不是这孩子，越大就越不安分了，折腾着我天天晚上都睡不好，这才误了时辰，来迟了。“
“你肚子里面的，是二弟的嫡子呢，“上官氏柔柔地插言，”就算是请安上面怠慢了些，母亲也明白的。“
上官氏的话倒是让谢云棠想起了那日闻珏带回来的姑娘，她依稀记得那位妾室也是怀了身孕的，也不知有几个月了，果然上官氏的话，是别有深意的。
这几个月，谢云棠和崔氏走动仍然亲密，时不时送些吃的过去，也隔三岔五陪她说些闲话，不知不觉间，竟然成了崔氏可以信赖的那个人了。
至于上官氏，虽然闻昭可爱，五六岁的年纪，家教严格，被教养得很是乖巧懂事，虽然上官氏的性格稳重温柔，好像是个知心大姐姐的模样，但是谢云棠还是很谨慎地和她保持着距离——她总觉得，上官氏带着一副面具在生活，将自己的言行举止严格地放在条条框框里，展现出来的却从来不是自己，光是这样的假面，谢云棠就足以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了，因此和她一直都是礼貌而不熟络的关系。
扯远了，谢云棠抬头，看了看上官氏，又看了看崔氏，上官氏还是那副带着笑的样子，崔氏的脸色却淡了下来，半晌才开口道：“还是要循礼的。“
上官氏话说出口，才明白自己说错了，一时之间有些懊恼，她怀着孩子，还坚持管理家中中馈，只怕自己一松懈，这好不容易夺来的权力就有被闻夫人给抢走了，有时候又怕闻夫人拿到手，把掌家权分了一部分给崔氏，乱七八糟的思绪，加上孕期本来就焦虑难受的情绪堆在一起，竟然让她失态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在小腹上点了点，埋怨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自己十月怀胎，满怀期待的孩子，就算是再大的差错，再大的苦，她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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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夫人出来的时候，离谢云棠过来，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了。
她打扮地花枝招展的，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裳，梳着繁复的发髻，插了满头珠翠，飘飘若仙子，丝毫看不出已经是做奶奶的年纪，和三个儿媳应酬了几句，便让她们都走了。
上官氏先起身离开，谢云棠和崔氏落在了后面，她搀着崔氏的手臂，和她一起往外走。
“是这个月月底生吗？“谢云棠低头，看着崔氏硕大的肚子，心中忍不住打起了鼓，她这个样子，和背着一口大锅的孩子一样，竟然要生孩子了，实在是叫人惊惧。
崔氏不直到谢云棠心里的想法，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点头道：“是，乳母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月底就能看到宝宝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面是期待着婴儿呱呱坠地的新手母亲的欢乐，一面却是来自灵魂的疲惫与倦怠。
两种不一样的情绪混在一起，倒是显得她又哭又笑似的。
她的手虚盖在自己的孕肚上，和谢云棠一起慢慢地往她住的院子走，小声地和谢云棠说着话：“你昨日送来的那罐腌萝卜，味道不错，我早起就着它，吃了一碗粥呢！“
谢云棠笑：“你要是喜欢，就再找我要便是，总归是少不了你那口的。“
崔氏脸上露出纯真的笑来，只为了谢云棠允诺的腌萝卜，看得谢云棠也忍不住笑了：“你别说了，再说还以为我穷得揭不开锅，只能吃萝卜了呢！“
崔氏忍不住笑起来，做了个鬼脸：“不，我偏要说。“
像个孩子一样。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转去了崔氏的院子里。
榻上铺着一层又一层软软的垫子，坐上去暖洋洋的，中间放着不少秀气精巧的婴儿衣裳，一件件巴掌大小，看起来像是给布娃娃做的一样，尤其是几双虎头鞋，虎须抖起，瞪着双目，看起来栩栩如生，谢云棠满是赞叹着捧着那双手心长的鞋子，啧啧称赞。
“这样太小了吧！“谢云棠把弄乱了的衣裳叠起来放好，忍不住道。
崔氏笑吟吟地解释道：“新生的孩子就是只有这么大的。“
可真是奇妙。
几斤重的孩子，一步步成长起来，竟然能长得那么高那么大，变成大人！
谢云棠心里不禁感叹起了生命的奇妙来。
崔氏耐心地把她从乳母嬷嬷那里学来的婴孩的事情，和谢云棠细细说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别的，一愣，谢云棠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疑惑地看她。
崔氏对上谢云棠的眼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她心里后悔极了，她可真是太蠢了，怎么能把这些事情说给谢云棠听呢！闻珩身体那么弱，大家都知道他没几年寿命了，自然也是生不了孩子的，也就是说，谢云棠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她怎么能够忍心说这样的话来？这不是在谢云棠的心上插刀子吗？
迎着谢云棠的眼睛，她僵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屋后新种了两棵梅花，想问你去不去看。“
谢云棠自然没有不愿意的，跟着崔氏一起穿过庭院，绕到了后面的小花园里去。
小花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春夏之时花朵次第开放，热热闹闹的，光是看着就觉得舒服，只是到了冬季，很多花就凋谢了枯萎了，看着冷清了许多，于是崔氏便让人移栽了几棵梅花来，只是前几年种的品相不好，今年又换了两棵新的，看起来便舒服了很多。
被修剪过的虬劲的枝条，向上延展着，枝杈游走间，便成了世间一副画作来，倘若等过些时日，花朵开了，缝上下雪的时候，便更好了，雪里红梅，叫人见之难忘，只恨不得提笔作画，或是吟诗一首才能抒发心中情怀。
崔氏很是满意这两株，拉着谢云棠的手一直不停地和她炫耀着，又问她：“你要吗？你要的话，我让人也给你送两株来！“
谢云棠刚想开口，却听到了墙外的动静。
小花园毗邻后院，和后面隔开的那一间小小的跨院只隔着一堵墙，对面的声音，这儿听得清清楚楚的。
就比如此时，闻珏的声音便清晰地落在了谢云棠耳朵里。
崔氏也听到了，蹙着眉头嫌弃道：“他今天怎么来了，还撞上了，真是晦气。”
谢云棠看着崔氏这副不加掩饰的嫌恶的样子，刚想叹一声，两家所谓的联姻真是造孽，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对面闻珏大着嗓子的声音：“闻珩！闻珩，他算个屁啊！”
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一下，有一道细微的女子的声音响起，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紧跟着，闻珏的声音又大了些：“哼，他就是个低贱的外室子，连娘都不知道是谁，还偏偏记在我娘名下当了这么多年的嫡少爷，怎么的，爷就看他不顺眼，让他去死，不行吗？”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落到了谢云棠和崔氏耳朵里。
崔氏像是偷听到了什么机密一样，忙不迭地环顾四周，心里庆幸，她执意没让丫鬟一起跟来，只带了最亲近的乳母是对的，而乳母也很是机敏地低下头，只充作不知道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才回想起了刚刚闻珏的话来。
谢云棠却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笑容来，侧过头和崔氏道：“这梅花的确不错，给你送四盆吧，我想送两盆家去。”
脑袋尚是乱成浆糊的崔氏胡乱地点头，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谢云棠忍不住笑了，和乳母一起扶着她进去了，只留下闻珏越发粗俗的谩骂声，在小院上空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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