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新世界》源家村

9、优智系统更新

　　窗外的风景飞快的退后，过了某个蓝色的临界点，花草树木瞬间被高楼机械取代。
　　顾但丁坐在返程的轻轨上，他闭目打开了网络连接，后颈传来轻微的刺痛，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偷偷写在顾十安大脑的防御系统启动了。只要顾但丁保持联网状态，防御系统就会随时给他发反馈信息。
　　其实除了保护顾十安的人身安全，这个“防御系统”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变相的监视，所以顾但丁十年前领养顾十安不久后，就给他偷偷植入了防御系统。十年间，这个防御系统保护过顾十安很多次，只是顾十安未曾发觉。
　　今天一连串的事情打击让顾但丁有点吃不消，担忧顾十安的安危，他强打起精神，开始查看防御系统发来的信息数据以及影像。
　　“尊敬的各位乘客，起始站已到，欢迎您下次乘坐m27号轻轨。”甜美清澈的女声在整列轻轨内部响起。
　　顾但丁的意识从防御系统里收了回来。他下了轻轨，慢慢的走进汹涌的人群。擦肩而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看不清他们的脸庞，但是他们嘈杂的讨论被顾但丁清楚的捕捉到。

　　“××发言人在主席台上被杀了，众目睽睽之下哎，太不可思议了。”
　　“肯定是那只蝉干的吧。投票系统虽然关闭了，但是我觉得他杀的那个人，肯定票数最高。”
　　“你投的谁？”
　　“哈哈哈，这是个秘密。”
　　…………
　　太多类似的讨论声犹如潮水般包围住了顾但丁，令他透不过气来。加上自己从防御系统里获取的信息，顾但丁已经十分清楚：这只蝉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了逼顾但丁现身，他先是站出来承认自己就是“玩具熊杀人案”的幕后黑手，又开启针对自己的投票系统，可他失算了，自己当时和朱蒂在一起，关闭了网络，并不知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顾但丁攥紧衣角，蝉却从顾十安那里得到了线索，或许找到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防御系统在顾十安面临危险时，主动占据了他的意识，对蝉发动了攻击，并且在蝉身上植入病毒，阻止他再次进入网络世界，但以蝉的手段和能力，解除病毒也是早晚的事。
　　顾但丁思考着，想着对策。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的肩膀，路人骂道：“眼瞎啊你！走路不知道看路吗？”
　　“抱歉！抱歉！”顾但丁赶忙道歉。路人看他脸色苍白，道歉态度还算诚恳，就没计较了，哼了一声就走掉了。
　　顾但丁决定等晚上顾十安下班后，跟他摊开说清楚，好好解释一下。虽然他和顾十安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是真心把顾十安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等以后十安有了喜欢的人，有了真正的归属，自己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顾十安回到公安厅，组长伯戈曼本来让他休息一下，但他却摇摇头拒绝。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到办公桌的电脑前，拔出后颈的数据线再次连接上网络。他有话想问大眼睛，不知道爆炸过后，大眼睛他们怎么样了。
　　顾十安只记得爆炸后，自己就被占据的意识强制踢出网络世界。
　　连接上公安内部的网络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陌生的优智系统。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009号优智系统。”一个魔方模样的优智系统礼貌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顾十安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问道：“之前的7号呢？”
　　“这个我不清楚。”
　　“帮我连线0号。”
　　“不好意思，老大有事正在处理，暂时腾不出空来。请你稍等一下。”
　　“……”顾十安被魔方机械而官方的回答逼得失去了耐心：“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好的。”魔方听话的消失了。
　　顾十安并没有离开，他们公安十四组归属国安厅，优智系统是由国安厅设计的。严格来说，优智主系统的政治地位比伯戈曼组长高。若有必要的事情，可以申请跟主系统对话。不过，公安十四组组员没有人跟主系统对话过，也没人见过主系统的虚拟形象。
　　顾十安打开紧急对话通道，整个公安十四组的电脑上方摄像头亮起了黄色的光。
　　五十岚薰正在情报室和杨万里、卢布里克一起分析“蝉”的投票系统，面前电脑的摄像头突然亮起了黄色的光。杨万里立刻站了起来，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万里和卢布里克跟伯戈曼的时间最长，他俩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五十岚薰问道，“有人入侵了？”
　　“不，是有人去见优智主系统了。”
　　“组长和小陆出门了，现在办公室还有谁在？小顾回去休息了吗？”杨万里问道。
　　五十岚薰察觉到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满不在乎道：“一个优智主系统而已，就算它是我们的上级，也只是一个机器。”
　　“这种越级行为，小顾会受到处罚的！老卢，你在这看着，我去看看小顾！”杨万里推开门就跑了出去，五十岚薰没有动。
　　“你不去看看小顾吗？”卢布里克心知肚明，故意问道。
　　“他受处罚也是活该！”五十岚薰嘴上这么说，过了几秒却推门走了出去。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别扭！真搞不懂！”卢布里克摇摇头，戴上监测工具，继续工作。
　　顾十安没想到主系统同意了他的要求。当黄色的光亮起来时，眨眼间，他已经来到了一个类似机械工厂的地方。
　　红色的钢架和钢管错落有致的搭着，空旷寂静，一个虚拟形象都没有。前面是一个巨大而透明的厂房，却设置了近十个高门关卡。
　　顾十安来到第一个高门前，伸手触摸了一下，关卡立刻打开了，第一个打开后，剩下九个就像多罗米骨牌一样自动打开，一束白色的光照到顾十安的脸上。
　　“年轻人，进来吧。”一个声音说道。
　　顾十安的虚拟形象——功夫兔，飞身穿过打开的关卡，来到了光的源头。
　　银白色的会议室里，只有一个坐在最高位上的虚拟形象，它全身披着白袍，大大的帽子遮住了脸，但能感觉出这是个仿人的虚拟形象。
　　功夫兔站在会议桌的末尾，说道:“我来了，优智主系统。”
　　“伯戈曼带领的新人，都像你这么冲动吗？”优智主系统开了口，“你难道不知道，越级见我，会受到处罚。”
　　“如果您不同意，我也进不来。”顾十安冷静道，“我有两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您。”
　　“你说。”
　　“第一个问题，7号优智系统他们去哪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蝉可以随意入侵优智系统。”
　　“呵呵，年轻人，你这两个问题可真犀利。”主系统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调，“有些东西知道太多会引来杀身之祸。当你再过两年回头看看此时的自己，只会觉得无比的愚蠢。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正义，相对的，也没有永恒的秘密。”
　　主系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道：“我只能告诉你，7号他们已经死了。整个优智系统已经更新，蝉不过是一个钻空子的黑客罢了。不足为惧。”
　　功夫兔脑中绷紧的弦突然放松了下来，“一个文明毁灭的重要原因，不是战争，而是无知。”
　　话音未落，功夫兔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狠狠的撞到墙上，它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主系统，宽大的白袍下面是一具骷髅。
　　“好好休息，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吧，年轻人。”骷髅说道，看着功夫兔失去了意识，渐渐碎成一个个数据，又慢慢淡去，直到消失不见。
　　电脑摄像头上黄色的光不再闪动，顾十安后颈处的数据线自动弹出。站在他旁边等候的杨万里正想好好问一下，却见顾十安直挺挺的倒在桌子上。
　　“小顾！”杨万里紧张起来。任凭他怎么喊，顾十安都毫无反应。
　　“死了？”靠在门边的五十岚薰淡淡道。
　　杨万里真是头疼不已，但他又不敢以长辈的身份训斥五十岚议长的外孙。他把不省人事的顾十安背到背上，立刻往走廊最后一个房间——医疗室奔去。
　　公安十四组由于身份特殊，执行任务特殊，所以政府给他们配了专门的医疗人员。
　　医疗室里，顾十安躺在白色的医疗舱，坐在电脑前的主治医生明日莉看着数据波动曲线，皱起了眉头。站在她身后的杨万里看不懂这些，而明日莉又迟迟没有开口下结论，忍不住问道：“医生，小顾他到底怎么了？”
　　明日莉站起身，走到顾十安身边，白色的医疗舱反射出她的身影。
　　“他的身体数据一切正常，只是意识暂时消失了。放心，死不了。”明日莉转身，双眼紧紧盯着杨万里，问道：“我只是好奇，他之前做了什么事？若是能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制定相关的治疗方案。”
　　杨万里纠结万分，若是告诉明日莉真想，顾十安绝对会被立马转移并且受到严厉的处罚，毕竟明日莉只听从政府的命令。若是不告诉她，或许会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哎！”杨万里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下定决心正准备开口。站在角落的五十岚薰却打断了他，朝杨万里使个眼色说道：“他醒了。”
　　杨万里急忙冲到医疗舱旁边，果然，顾十安睁开了双眼。只是睁开眼的那刹那，杨万里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席卷一切的悲伤，但是顾十安坐起来，眼神又变成了往常般冷静，杨万里心想：估计是看花眼了吧。
　　明日莉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你就不要再连接网络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公安十四组每个成员的身体都是很珍贵的。”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你这小子，让我们瞎担心。”杨万里忍不住捶了他一拳，而五十岚薰已经离开了。
　　杨万里和顾十安从医疗室里出来，却被几个气质凌厉、身穿黑色便衣的男人堵在走廊里，犹如几只厉鬼。
　　“你好，我是国安厅的监察者。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领头的一个瘦高的男人往上抬了抬黑色的帽子，露出灰色的眼睛，拿出工作证，对顾十安说道，“想必你知道我们来的原因吧。”
　　“我跟你们走。”顾十安冷静道。
　　杨万里正要开口，却被瘦高男人冷酷的眼睛扫视了一遍，杨万里只觉得浑身像被一条阴冷的蛇爬过。
　　“麻烦你转告伯戈曼组长，我们只是带他去检查一下，若无异常，会马上放他回来。”瘦高男人说道：“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高更。你告诉伯戈曼组长我的名字，他自会明白。”
　　顾十安就这么被监察者带走了。
　　杨万里回到情报室，五十岚薰和卢布里克都在，卢布里克问道：“小顾回去休息了？”
　　“……他被监察者带走了。”杨万里气得踢了一下铁门。
　　五十岚薰若有所思，问道：“带走他的人是不是一个叫高更的家伙？”
　　“就是他！”
　　“那顾十安完了，不死也得掉层皮。”五十岚薰放在椅背上的手渐渐攥成拳头，低声道：“那个高更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监察者的车很快就驶离公安厅，顾十安沉默的看向窗外，高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被我带走的人，大都脸如死灰，只有极少数的人像你一样冷静。”
　　“我在进入主系统时，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顾十安语气的波澜不惊。
　　“存在即合理，优智系统不是存在才被需要，而是被需要才会存在。年轻人，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理解吧。”高更说道：“其实我蛮欣赏你的，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共情能力太强。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都变得像我们一样，那人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呢？”
　　“……”顾十安其实有点吃惊，他没想到高更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比起公安十四组，我觉得你更适合监察队。你可以考虑一下。”高更气定神闲，仿佛有很大的把握，“与其呆在一个不稳定的地方，不如选一个发挥空间更大的。毕竟这次你与黑客的对决，属实精彩。”
　　“不了，我没有跳槽的打算。”顾十安看着窗外，觉得路边的风景愈发熟悉，问道：“这是？”
　　“功大于过，所以我们不追究你进入主系统的错。上头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高更扭头看着窗外普通的居民楼，其中一户就是顾十安的家。
　　汽车停了下来。顾十安推开车门，坚定道：“或许监察队的工作适合我，但我不喜欢。今天一过，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呵。”高更也不生气，只说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
　　顾十安下车后，黑色的轿车便离开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顾十安的转身离开的背影，说道：“他还是太天真，只要我们监察队看上的人，没有能跑掉的。”
　　高更笑道：“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