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新世界》源家村

5、一只蝉的诞生

　　哥白尼市最边缘的达利街道，杂乱破旧却充满生机。
　　人声鼎沸的菜市场熙熙攘攘，跟着大人来赶集的小孩子们跑到一边去玩。
　　几棵柳树矗立在街边。树上传来“吱吱”作响的蝉声。
　　一个小女孩利落的甩下拖鞋，对旁边两个小男孩挑衅道：“大桦，小桦。我们来比比，看谁捉的蝉最优秀。”小女孩说完，抱着树身，开始往上爬。
　　激将法奏效，两个小男孩不甘示弱道：“哼！花籽，你就等着输的时候哭鼻子吧。”他们也立刻甩下鞋子，各自挑了一棵树，蹭蹭蹭的爬了上去。
　　花籽小心翼翼的拨开树叶，寻到一只油光发亮的蝉，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屏住呼吸，双手作拢状，扑了上去。顺利的抓到蝉，她举起这只体型偏大，壳子发亮的蝉，冲大桦、小桦叫道：“我抓到了！哈哈哈……”
　　正在苦苦寻觅“最优秀”蝉的大桦、小桦从树叶里伸出头来，看到花籽手中的蝉时，泄了气。
　　大桦不服道：“你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略略略，我每次运气都超好。气死你。”花籽冲两人做了个鬼脸，她把蝉装进口袋，利索的爬下树。大桦和小桦不服气，还要继续找。
　　此时，一个年轻的男人从角落走了出来，朝三人走了过来。
　　花籽看到来人，一脸欣喜，扑了过去，高兴道：“义父！”
　　男人的年纪约莫二十岁左右，穿着干净风衣的他，一点也不嫌弃花籽脏兮兮的外表，一把把她搂了起来，掂量了两下，说道：“花籽，你是不是吃胖了？”
　　“金，她小人得势。总是欺负我们。”大桦从树叶里探出脑袋告状。
　　花籽吐吐舌头，撒娇道：“义父，他们嫉妒我运气好！”
　　“……”金习以为常。
　　虽然花籽和大桦、小桦总是吵吵闹闹，感情却很好。她五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奄奄一息，花籽妈妈头发急白了几根，女儿的病或许去市中心的九世医院有可能治好，可家里实在掏不起昂贵的治疗费用。阿基拉公司旗下的公益机构负责人来做工作，说只要大桦或者小桦愿意参与新的机械人体融合实验，作为交换，他们会免费花籽治病并且补偿他们一大笔钱，但是这个实验必须签责任同意书，生死在天。简而言之，一命换一命。
　　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父母的怎么忍心？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病死，爸爸妈妈默默的流泪，不知如何是好……年仅七岁的大桦懂事的拽了拽爸爸的衣角，小声说道：“我愿意。”
　　妈妈转过身，用粗糙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就在全家犹豫不决的时候。第二天，一个姓“金”全义体男人出现，说自己身为义体人，无法生育，想认花籽为义女，免费替她送医院治病。家人同意了。过了半个月，金抱着健康的花籽回到了她的家。家人喜出望外，以为神降临，妈妈拉着他的手不住的弯腰感谢。金说：“你们愿意以后每年的12月份，让花籽和我相处一个月，我已经很满足了。”
　　从此，金便成了花籽的义父。每年十二月都会带走花籽。
　　大桦、小桦问过她：“金带你去哪玩了？”
　　“当然是带我全球旅行。旅行中，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奇形怪状的人工智能哦。”花籽说道。
　　五年过去了，花籽再没有生过病。
　　花籽口袋里的蝉吱吱叫着。她急忙掏出蝉，捏着它的翅膀，献宝似的给递给金看。
　　金摸了一下花籽的后脑勺，说道：“花籽，乖乖的，知道吗？听话。我最近会很忙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来看你了。”
　　“义父，你要做什么呀？”
　　“一件有趣的事。花籽，记住，接下来无论出现什么事情，保住自己的命是最优先的选项。”
　　“记住了……金。”花籽的眼睛掠过一丝红色的光芒。
　　金挥手与三人告别。他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驶入车来车往的市中心，再难寻到它的身影。
　　位居哥白尼市中心位置的总统府大楼前停下了一辆白色轿车，从车里走出来的正是公安十四组的成员，组长伯戈曼和顾十安，他们今天都穿着正式的。
　　昨天凌晨，优智系统破解了附在家政AI数据上的神秘病毒编码，一大早，公安十四组全体人员的电子脑接收到优智系统关于“玩具熊杀人案件”的最新数据，他们集合到办公楼的终端室，几人针对玩具熊的数据进行破解，果然，被顾十安发现了破绽。伯戈曼让顾十安备份一下数据，然后带他前往总统府。
　　二人在总统府一楼通过了例行的安全检查。乘坐电梯来到了5楼——总统办公室。办公室的大门智能系统对二人进行扫描确认后，自动打开。
　　顾十安跟着伯戈曼走进宽旷的办公室，身后的门很快就关上了。
　　总统办公室极其简约，一张四四方方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插着一面国旗，办公桌旁边摆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台电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物件。
　　屋内的只有一个站在窗边身材高瘦的男人，他看到伯戈曼带着手下走进来，走上前和伯戈曼握手，说道：“伯戈曼上校，请稍等片刻，总统先生有个紧急会议，马上就回来了。”
　　“好的。”伯戈曼回握后，对身后的顾十安介绍道：“顾十安，这位是三个月前新上任的总统秘书——莫耐。”他正要给莫耐介绍顾十安，莫耐却抢先道：“西利军校去年的优秀毕业生——顾十安。我已有所了解。”
　　“莫耐秘书长多年前从西利军校毕业。”伯戈曼对顾十安解释道：“他既是你的校友也是前辈。”
　　“您好，莫耐秘书长。”顾十安态度从容冷静。
　　这时，屋内东北角墙壁自动打开，总统菲里尼走了出来，他揉了揉太阳穴，看到伯戈曼，说道：“昨晚我看了你的报告。刚和内阁各位商量过，此事先以恐怖组织活动名义压下去。还有十分钟，在4号大楼，三个政府高层会召开一个记者会。”
　　伯戈曼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头，这个菲里尼总统今年才32岁，政治手段还不成熟，有时候就会被内阁那些老狐狸的洗脑。内阁里面有九世药业和阿基拉人工智能公司的政治傀儡，他们当然不顾真相，极力把事情压下去。
　　虽然内心有点小小的不满，但伯戈曼还是兢兢业业的对菲里尼说道：“我们公安十四组已经掌握到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玩具熊杀人案是人为操控事件。”
　　“请说。”菲里尼总统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十安，你来报告。”伯戈曼眼神示意顾十安走上前。顾十安照做，说：“今天凌晨优智系统破解了涉案的家政AI的记忆数据，我通过数据追踪、链接，然后发现，它的数据里有人为后期操控的痕迹，写入了某种代码，才导致大批玩具机器人暴走。”
　　顾十安拿出了一块小小的芯片，“数据存在这里了。”
　　莫耐秘书长伸手接过，走到小桌子面前，把芯片插入电脑，再把自己后颈的电子脑数据线拉出来跟电脑连接，过了两分钟后，莫耐拔下数据线，对菲里尼总统说道：“确实如此。”
　　“好，那你快去4号大楼把这个芯片给负责人，他知道怎么做。”菲里尼总统命令道。
　　“是。”
　　莫耐出去后，菲里尼总统忍不住对伯戈曼吐了几句苦水：“这种案件最麻烦，总得搬出那几个老套的理由。牵动民心，容易引发舆论旋涡，比子弹更快影响更深远的是言论啊。”
　　“总统，您辛苦了。”伯戈曼客气道。
　　此时，4号大楼的大厅里，记者会已经开始。
　　主席台前坐着三个政府高层，面对一大群记者和黑洞洞的摄像偶，他们表情严肃却不慌。
　　坐在正中间位置的负责人发言：“此次事件行径恶劣，影响较大，我们政府高度重视并且第一时间派出了公安前往案发现场，遏制了事态的进一步发展。经过重重专业检测，我们断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恐怖袭击案件！政府必会追究到底，捉拿真凶，给大众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旁边的男人说道：“接下来是记者提问时间。请有序发言。”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记者率先站了起来，说道：“您好，我是SA媒体的记者。据当时电视台的直播，可以看到，玩具机器人的杀人对象是特定的，并非无目的胡乱杀人。这部太符合恐怖组织的活动原则，是否有可能是私仇？”
　　她话音刚落，一个戴眼镜的胖胖的男记者立马站了起来：“您好，我是M国外媒记者。网络中有一个传言，据说此次案件的人工智能已经自主进化，才不受人类控制，反抗人类。请问这个传言是否为谣言？”
　　“你好，我……”
　　“我也有问题……”
　　记者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提出了犀利的问题。
　　整个会场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主持人赶快走到台下，正准备圆场。
　　突然，会场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十几秒后恢复了正常。还好记者们和负责人心理素质都很强，并没有慌乱。
　　灯光恢复后，主席台身后的一块大银幕自动亮了起来。
　　一只卡通蝉出现在银幕上，发出陌生的男音：“各位好！”
　　坐在主席台上的负责人转身看到这一幕，吃惊不已，喊来主持人：“这是怎么回事？”主持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跑到负责人身边耳语道：“4号会议楼安保绝对没问题。可能……这个人是个顶尖黑客。”
　　场上的记者们却骚动起来。
　　“这是全国直播！”
　　“好牛的黑客！”
　　“优智系统没拦下他吗？”
　　记者们议论纷纷，兴奋不已，也没人在意场上的负责人了，双眼紧紧盯着大银幕。
　　哥白尼市的每块银幕上都出现了这只卡通蝉，人们停下匆匆的脚步或者放下手中的工作，都盯着银幕，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黑客入侵，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期待的神情。
　　他们，都是历史的见证者。
　　“花籽！快来看！要发生大事了！”大桦跑出门找花籽。
　　花籽正蹲在门口的地上拿树枝做着数独，她听到哥哥的呼喊，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有个超级厉害的黑客入侵了全国网络！”
　　“哇塞！这么酷！我也要看！”
　　花籽兴冲冲的跑回家里，和大桦、小桦蹲在二手电脑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
　　屏幕里的卡通蝉跳来跳去，机械电子音格外愉悦：“今天是我的诞生之日，让我再送给大家一份大礼吧。”
　　突然，所有的屏幕被一分为二，举行记者会的4号政府大楼的影像被自动切了进来。屏幕里，政府负责人脸上慌乱的神情掩盖不住，尽管他们极力强装淡定。刚赶到会场的总统秘书长莫耐来到负责人身边，负责人看到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莫耐马上联系了陆军司令，请他立刻派出一支队伍来到4号大楼，他又联系了优智系统的主话机，请它尽快查出这名神秘的黑客。
　　此时总统办公室里的三人紧紧的盯着屏幕。菲里尼看到莫耐有条不紊的掌控现场，赞许的点点头。伯戈曼的眉头却越皱越深，他的大脑不停的运转着寻找和莫耐有关的信息，除了知道他是西历军校毕业，在外交部任职十五年外，其他信息竟一无所知。莫耐是优智系统经过重重筛选，最终选出的总统秘书长，可谓是万里挑一。如果他怀疑莫耐的话，那掌管政府运行的优智系统也值得怀疑。优智系统本身有问题的话，这个国家也……伯戈曼想及此立马打住了，这不是一件小事，他得亲自去查。
　　顾十安却想着顾但丁教给他的各种破解方法，之前他能发现玩具熊数据里的加密信息，也是因为顾但丁。于是，顾十安对伯戈曼说道：“组长，可以让我试试吗？”
　　“你要找黑客本人吗？”伯戈曼没有立刻同意，说道：“这很危险。”对于没有一丁点把握的事情，他从不轻易让部下冒险。
　　“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再找他会很难。”顾十安坚决道。
　　伯戈曼知道顾十安的个性，犹豫了几秒后点点头。于是顾十安把后颈电子脑里的数据线拔出来插到电脑上，网络世界里他化身一只身形矫健的功夫兔，穿越重重数据，寻找神秘黑客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