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甲》零界点

5、1.5 你醒啦

　　第四天，浮束从一片茫茫的金色花海中醒来，待睁开眼看清楚此刻的处境时，她的脑海便空白了半刻。

　　她的身上盖了一件绿色外袍，身边躺着一位形容娇好的少女。

　　少女双手揽着她，睡颜静谧柔和，近在咫尺，美好至虚幻。

　　浮束暂且不敢乱动，眼珠子转来转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此时天朗气清，云层的东侧浮了层稍微刺目的晨光，与着金灿灿的花海一起，看得她的眼睛有些灼痛，接着身体便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赶紧闭眼缓一缓神，一定是自己在做梦，以致没睡醒产生了错觉，否则身边的美人哪来的？

　　浮束深呼吸，再睁开眼睛准备接受现实，结果还是和刚才见到的一样。

　　美人、明媚的早晨与花。竟然还挺浪漫？

　　她微微挪开头，刚好瞧见美人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来，眼皮睡意朦胧地半阖着，微风拂动额发，撩拨着光洁的额头与翘曲的睫毛，奶白色的脸蛋有些婴儿肥，看起来Q弹十足，让她好想咬一口。

　　风应抬起眼帘来，眼底含笑，开口道：“姐姐你醒啦？”

　　声音柔和中带点儿刚睡醒的迷糊音，浮束的心猝不及防地颤了一下，接着张口便问：“你是我千年都难见一面的叶吗？”

　　奇怪，怎么问得这么顺口？

　　风应眼眸弯弯，笑容里全是宠溺，脸贴过来道：“不，我是要与你风雨同舟的妻。”

　　浮束登时震惊地挪开脸，拉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回头打量她，盖在身上的袍子便落了下去。
　　妻？完婚了？什么时候？

　　风应笑着起身，搭在肩头的长发垂至身前，额发随微风拨弄着她弯弯的眉眼：“你不信吗？”

　　浮束当然不信。
　　空口无凭，你说是就是？

　　许久，浮束脑子里蹦出一个疑问：此情此景，我穿越了？

　　紧接着冒出来一个更大的疑问：这副身体是谁的？

　　风应已然习惯浮束醒来后的反应，不厌其烦地再重新向浮束解释一遍。

　　“你的意识被困在梦境里，我不能长时间都陪着你，因我需要出去给现实中重伤深眠的你换药……我随时可以出去，却碍于梦境的阻拦，无法带上你。”

　　有了前三天的经验，风应学会了化繁为简。

　　一个小时后，浮束平静地听风应说完，大致理清了前因后果。

　　一群妖怪趁巟（原主）虚弱之时放火烧了巟的花海，破坏了她的领域。她侥幸逃脱，于湖底洞窟内沉睡，潜意识里为逃避风应才制造了这个梦境，将意识锁困在梦境里。

　　再然后，浮束替代了巟。这一点浮束没有告诉风应，总觉得说了风应会极度伤心，大概率会想不开……等出了梦境再另想办法。

　　风应准备出去为巟换药，临走前还依依不舍，满脸神伤地望着浮束：“我这一走，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闯不进来了。等姐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姐姐不出去见我，我就……”瘪嘴，低头妥协，“我就进来见你。”

　　她的语气可怜巴巴的，就像原主在和她闹别扭，原主把自己关了起来不想见她，待有一日气消了，走出房门梦醒了，一切就都能恢复如常了。

　　浮束的心隐隐抽痛，风应以为巟没死，守着那最后一缕希望。眼前这片没有尽头的金色花海只是巟构筑出来欺骗自己的虚像，然而巟自己却没能用上……心中又添了一堵。

　　浮束试着抬起嘴角微笑，回答：“知道了，你快走吧。”

　　风应的额发遮了半张脸，抿唇咬起了牙，身体有些发抖地握了握拳。

　　浮束歪下头来瞧她，见她白净若玉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拢袖帮她揩拭，轻笑道：“只是隔了一个梦境，又不是永别，别哭。”比起发现原主的壳子里换了个人，不醒才是最好的结局。可是这样一来就无法弥补巟的遗憾了。

　　风应抓住浮束的手紧紧攥起，哭噎道：“我要让他们、烈火焚身！痛苦百倍！生不得，死不能！”

　　浮束的呼吸停了一下，生怕她出去后独自上门找那些妖怪复仇，半劝半哄道：“你帮我把仇报了我出去后不就没地撒气了？他们人多势众，你要是打不过还把自己赔了进去，你叫我怎么办？我还等着你给我换药呢。”

　　想想巟孤独地躺在洞窟里，再也没有身前人的陪伴，巟肯定宁愿当初直接烧死在那火海里。

　　浮束伸出另一只手摸风应的脸道：“你平安无事是我最大的愿望，别去冒险，难道你想让我守寡吗？”巟建立这个梦境多半也是为了骗风应好好活下去……心里更堵了。

　　风应明显一怔，泪眼怔忪地看着浮束，松开攥着浮束的手，垂了垂眼帘，头别开一些道：“其实，我们并没有成亲……你说要等我成年后再决定要不要在一起……”

　　浮束暗暗松了口气，不用面对巟生前的情感问题，心理负担轻了许多。

　　随后风应答应浮束不会去找那些妖怪报仇，接着又逗留了些时间，往浮束的脖子上挂了一条项链才走。

　　昨晚，风应帮浮束把簪子拔了下来，再把头发理顺了才睡。项链由那枚变成发簪的鳞片幻化而来，刚好巟也不会盘发，风应怕她头发散了盘不回去，簪子拿在手上碍事，就换成了项链，方便携带，不易丢失。

　　链坠是缩小的鳞片状，顺着链绳垂挂在胸前，在阳光下剔透晶莹，像一块真正的翡翠。

　　风应走了，花海里只剩下浮束一人。

　　浮束呼出一口气郁气，静下心来，一点一点思索。

　　梦境的设定是“明天会忘记今天的事”，她必须得赶在今夜子时前学会御火之术。

　　虽浮束不知道妖魔是如何修行的，在幻境中也没有巟现实中的修为，但巟残存的记忆里却有着如何运用五行之术的秘诀。教她秘诀的人好像和告诉她幻境中存在异点的人是同一个。

　　巟五行属水，却被别人用火克了，也许是因为她当时虚弱，被乘虚而入所致，也许对方的确比她强。

　　无论是强是弱，浮束都已决定替巟夺回属于她的领域！

　　浮束盘腿坐下，闭目努力感受周遭的灵气波动。身处于次世界，世界观都变了，自然不能继续以主世界的认知来划定灵力的存在是否科学。

　　“若梦境是巟制造的，我不该控制不了它，它也不可能会将我困到死，总会留有后路。
　　“那条后路会是什么？
　　“如果风应没有进来，我始终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破解呢？
　　“难道破解点在于制造梦境的起因？
　　“如果巟的伤势复原，梦境是否会自动失效？”

　　浮束不想等待伤势痊愈的那一天，假如伤好之后梦境仍未解除呢？到时自己也忘记了风应的存在，想不起原主的遭遇，不知自己身处的是现实还是虚幻，风应就要再次冒险闯进来……

　　浮束循着脑海中巟有关于火系术法的记忆，开始逆着巟的五行修炼。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浮束越发觉得身体难受。

　　血气猛然上涌，喉咙一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无力地偏倒下去，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这股难受的感觉有些熟悉，就像……就像在突破某种瓶颈。

　　……

　　浮束被滚烫的热浪灼醒，衣裳早已被汗浸透，抬起眼皮，瞥见四周火光滔天，一堵风墙结界笼罩着她，以阻挡火势蔓延进来。

　　她瞬间清醒了。

　　风墙越来越弱，恐惧自灵魂的深处散出，似乎有什么要冲破记忆的桎梏。浮束张嘴嘶哑了一声，却咳出一滩血，污了衣裳，金红交杂。

　　她无助地拖着虚弱的身体一点一点向河流的方向爬去。

　　陡然间，熊熊大火之中，听到一声脆微的迸裂声。

　　嘭——

　　项上一轻，风应给她的项链应声而碎，原本生机盎然的绿色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绿。

　　风应有意护她，可大火却超过了风应能力的极限。

　　风墙破碎后的余痕迅速被火浪灼尽，犹如河堤崩塌，再无障碍阻拦洪浪前行，滚滚火焰浩荡席卷而来。

　　炽烈火光照面，即要将浮束吞噬。

　　那一瞬间，巟缺失的记忆回来了。

　　所有关于巟的一切如云开见日，清晰浮现。

　　——巟并没有制造梦境，这个梦境也不是巟的，以致于浮束替代巟后仍无法支配它。那么这个梦境究竟为何而存在？

　　这次的火势比巟亲身经历的那场大火还要猛烈。若是浮束不能抵御它，意识就会被它烧散，她将永远也无法醒来，迎来的也将是和巟一样的下场——灵魂消亡。

　　“我还有那么多的疑惑没有找到答案，巟的遗憾还未了，岂能倒在这里……”

　　她咬牙逼迫自己保持清醒，试着去驾驭这场大火。

　　或许这场火就是所谓的心障，越是害怕，离死亡越近。既然逃跑无用，那就迎难而上。既已决定要出去，就更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第二次。

　　烈火灼身，浮束已痛得麻木，身体和衣裳却都怪异的完好无损。

　　十多分钟后，她连热都感受不到了。

　　她的灵魂形态依旧是完好的，只是衣裳……变了颜色？

　　金红色的衣摆飘浮，恍惚若融融的火舌，长发似烈焰，色泽比之身处的火海还要纯烈。

　　她探了探自身的状态，意外地发现，这副躯体的境界变成了“变异完全中期”？

　　“依据巟的记忆，她在渡劫成功后境界提升到‘完全中期’，身体极度虚弱，也是那时，她遭遇了大火。

　　“这个世界有一个特殊的设定。妖魔在濒临死亡时，若是能挨过考验就能发生变异，然后获得新生以及更为强大的力量。所以这个梦境的存在其实是给巟的考验？克服对火的恐惧就能够变异了？”

　　火焰渐渐消退，浮束立于火焰焚烧过后的荒芜之上，一杆杆花茎倏然破土而出，绽放出热烈的金红色花朵。花海以她为中心向外生长，扩张。转瞬之间，花开遍野，旖-旎如落日云霞。

　　她的水属性变成了水火双系，意识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