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印》梁小戬

9、驸马爷有心上人

　　席间，莫大人侃侃而谈，逐一问过了他们修行的情况和昆仑山上的趣闻，推杯换盏，很有气度。莫思璇在他爹面前老老实实，拘谨乖巧，只在适当的时机接上几句话。大师兄跟薛孟染都吃的高兴，喝的畅快，只有洛青气都气饱了，对着满桌子人间美味毫无食欲，还得强压怒火认真对待莫大人的关切。
　　吃完后辞别了莫大人，洛青气鼓鼓地跟着薛孟染回去，一进屋就把身上衣服饰品撕扯下来，撂到一边儿：“狗日的莫思璇，我不住了，我回昆仑去！”
　　“此去昆仑五千多里，你怎么走啊？”薛孟染不以为意，拿起他脱下的那件衣服就往自己身上披：“这衣服真好看——这是什么，怎么里面有个小圆珠子？”
　　洛青知道他不想走，昆仑山上此时人烟稀少，做饭的厨子都没剩几个了，哪里比得上莫府的人间美味。
　　看他生气，薛孟染劝道：“慧虚，你别生气嘛，大师兄已经去说他了——而且这衣服挺好看的，你一进来，我还当是哪个世家公子呢。”
　　“挺好看，你怎么不穿？”
　　“他又没给我，给我我就穿——要是能穿上去长安街走一遭就更好了！”
　　洛青被噎的大眼瞪小眼，说不出话了。
　　外面的小厮进来通传，是大师兄带着莫思璇来了，洛青只穿了一身亵衣，气得一蹦三尺高，就要去揍莫思璇——薛孟染一把拉住他，低声道：“慧虚，你又打不过他，好汉不吃吃眼前亏，况且大师兄还在，你这样不是让他难堪吗！”他从包袱里扯出一件衣服，塞到他怀里，道：“先穿上，那衣服我帮你还。”
　　洛青只得压下一腔怒火，穿好衣服走出门外……大师兄本来一脸紧张，看他好好走出来，顿时放松下来，莫思璇两眼朝天，都不想看他。
　　“慧虚，景桓来给你道歉了。”大师兄推着莫思璇的肩膀把他送他洛青跟前。
　　莫思璇的一双凤眼终于从天上转下来，放在洛青气鼓鼓的胸膛上，不情不愿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不喜欢穿新衣服！”
　　这是道歉吗，简直算的上挪俞。洛青二话不说，劈掌就打，水仙娘子一闪身，避过了，还没等第二掌挥起来，薛孟染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那边大师兄怕两人对打，赶忙拉开了莫思璇，呵斥道：“慧虚，不许胡闹~”
　　“师兄，我要回昆仑。”再不回去他非得跟莫思璇大打出手不可。
　　“今天不准回，三日后参加完谢礼宴再回！”
　　“那我回崇文镇，三天后来参加完就走！”洛青梗着脖子道。
　　“不准——”大师兄生气了：“你知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吗——是景桓定亲的日子，他就要离开昆仑山了，跟你同门这些年，这几日你都忍不了？”
　　洛青长吁了一口气，不说话了，倒是莫思璇一脸涨红，气鼓鼓地甩袖而去……
　　洛青想：好吧，反正以后见不着了，就姑且忍你几天吧！
　　大师兄和薛孟染又对他好好劝慰了一番，洛青只得说了几句认错的话，就不欢而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薛孟染就来找他，进了他睡的屋子，连哄带劝地感叹道：“唉，看看你住的屋子，再看看我住的屋子——简直一个是闺房，一个是柴房呀！”
　　洛青知道他想让自己跟莫思璇和好，假装不解道：“要不咱们换换？”
　　“不用不用！”薛孟染赶紧摆手，“大师兄有事，晌午才来——咱俩去长安街上转转。”
　　一听这话，洛青顿时眼睛一亮。赶紧抓起钱袋子就出了门——平常的用度都是师父给的，这次下山师父专门给他钱袋里塞了几片金叶子，他全偷偷留给了薛孟染的父母，现在钱袋里只有几块碎银子，不免有些囊中羞涩。
　　“唉，还想给师父买些好吃的呢！”
　　薛孟染完全不知情，看着他的钱袋面露鄙夷之色：“你快别操心了，大师兄和水仙娘子给买的都够师父吃一年了。”
　　两人刚走出院门，就被几个小厮拦住了，问：“两位公子要去哪儿？”
　　薛孟染答道：“我们去长安街上走走。”
　　“今日长安街上戒备森严，两位公子最好别出门。”
　　“怎么了？”两人纳闷。
　　“大明宫昭德寺的方丈圆觉法师要在街市上讲经说法，周济穷人，他是代表圣上积德行善的，为表尊敬，今日长安街不集市，不起乐。”
　　两人一听这消息，有点儿失落，闷闷不乐的回屋去了。不一会，小厮们给他们送来了早饭，洛青却觉得胸口憋闷，像被大石压着。
　　小厮看他们无聊，说：“两位公子就在府上逛逛吧，我们这里的飞凤楼跟皇宫里的翔鸾阁、栖凤阁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些，还有文源阁，藏着莫家几代主人收集来的书籍和珍宝——小主人吩咐了，两位公子可以随意去看。”
　　反正无事，屋子里又闷得很，两人一商量，决定去文源阁看看。几个小厮给他们引路，一路上介绍着莫家建筑的由来和特色，倒是有趣，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文源阁。
　　好大一间殿堂，门都上了锁，小厮们悻悻道：“哎呀，不知道老爷竟把这里锁了，可能放了下聘公主的东西，两位公子今天看不上了。”
　　莫思璇给媳妇儿的聘礼——洛青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还有点儿坏心眼儿，他当即给薛孟染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那就不必了，我们两个去飞凤楼登高看看吧，你们不用陪着，我们自己去走走。”
　　几个小厮知道他们嫌碍事，也不坚持，给他们指了个方向就告辞了。待到他们走远，洛青撺掇薛孟染道：“咱们偷摸进去看看——”
　　薛孟染先是摇头，一双眼睛却直溜溜往门缝里看，对里面的宝物非常好奇。
　　“那可是水仙娘子给他未来媳妇儿的礼物，人家连公主都哄的来，你还不快进去取取经，不想娶青娥师姐了？”
　　薛孟染本来也心痒，一听这句二话不说就施了个穿墙咒，带着洛青进了文源阁的大门。
　　里面很大，摆满了一排排的书籍，有绢绸、竹简、羊毛，还有彩色瓷马，鸡血钢，琉璃花瓶，雕琢的玲珑剔透的白玉琼林……两人一排排看过去，不太懂，只觉得应该很值钱。走了一遭后，竟然也没见有什么像聘礼的东西摆在地上。顿觉索然无味。
　　正打算穿墙出去，却听见外面噔噔蹬一阵脚步声，有十几个穿着铠甲的人把屋子团团围住，房顶传来轻轻的脚步，竟然也有人上去守着。
　　“不好，来抓咱们的！”薛孟染传音道。
　　洛青也觉得纳闷——难道刚才碰了这里的什么机关，这回可完了，自己要被水仙娘子打死。
　　正慌乱着，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一个人道：“景桓来了吗？”是莫大人的声音。
　　洛青给薛孟染使个眼色，两人飞身跃起，伏在房梁上屏气凝息。
　　门打开，莫大人独自进来了，他徘徊了一阵儿，随手拿起架子上一本书看……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门口的侍卫通传道：“大人，公子来了。”
　　“进来。”莫大人搁下书，双手背后等着。
　　莫思璇推门进来，行了一礼，叫：“父亲。”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袍，纹绣金色莲花，显得英气逼人。
　　莫大人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道：“听你娘说，正月十五你要离家回昆仑？”
　　莫思璇低着头轻声应道：“是。”
　　“景桓，你老实跟爹说，是不是不想成亲？”
　　莫思璇抿着嘴唇，没说话——洛青倒替他捏着一把汗，心想你快成亲吧，别会昆仑祸害我了。
　　“晋阳公主金枝玉叶，你觉得齐大非偶，爹爹能理解——不过你放心，公主温柔贤淑，大方得体，是长孙皇后亲自教养出来的，绝不是刁蛮任性的人，我听皇宫的画师说，公主长得天姿国色……”
　　“父亲——”莫思璇突然打断了他父亲的话，梗着声音道：“孩儿一心修道，不想沾惹凡尘中的事。”
　　“你……”莫大人身体颤了颤，半晌，叹了口气，强压怒火道：“我们莫家的子弟都是要出世的，爹当初送你去昆仑，也不是为了让你得道升仙，只盼着你能修得一个好身体，延年益寿，尽享人世繁华。你也不必拿这种借口来搪塞，你不想娶公主，是心里有人吧？”
　　莫思璇咬着嘴唇不说话，脸涨的通红。
　　“水仙娘子不会看上青娥师姐了吧？”薛孟染传音道，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洛青心里也犯嘀咕，平常不见水仙娘子跟哪个姑娘多说一句话，倒是这位青娥师姐常来送蜂蜜，送多少他接多少……洛青同情的看了薛孟染一眼——人家郎有情妾有意，他至多不过算个牵红线的！
　　莫大人轻轻一笑，柔声道：“你还小，心里一旦有了一个人，就觉得全天下都没有她好……爹也不反对你们在一起，等你跟公主成亲后，养外室也好，纳侧夫人也罢，都随你，如果公主不同意，爹亲自去求圣上——圣上乃是开明之主，不会为这些小事为难你……虽然不是正房，但是凭咱们莫家，也不算亏欠了她……”
　　莫思璇长吁了一口气，低着头不说话。
　　莫大人又语重心长劝道：“景桓，你是个至情至性的孩子，你该知道圣上赐婚，咱们莫家是不能拒绝的——而且，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对你的感情能有你对她的一半，那么她也不会在意这些虚名。”
　　莫思璇嗫嚅道：“可是……她……”
　　莫大人噗嗤一声笑了，上去抚了抚莫思璇的脸颊，疼惜道：“还是小孩子，多大的事，就愁成这样。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什么都不用想，都交给爹吧，爹爹自会为你筹划好，保准你既能当上驸马，又能顺顺当当娶到心上人——如果你这心上人跑了，爹就帮你抢回来。”
　　莫思璇忍俊不禁，终于笑了。莫大人一见他笑，更高兴了，道：“你不是想要那两坛三十年洞藏好酒吗，爹让人挖出来送到你房里了，你拿去找师兄弟们喝吧。”
　　莫思璇点点头，正色到：“爹，定完亲后我还想回昆仑。”
　　莫大人摇头叹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姑娘，害的我儿如此牵肠挂肚、失魂落魄，以后见了，一定要责备她几句。”
　　莫思璇羞红了脸，低头笑了。薛孟染却差点从房梁上掉下去，一张脸都急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