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凡人小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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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爵离开之后，那小男孩便算是腻上了桃芝，她走到哪里便也跟到哪里，大婶也有很多事要做，下午的时候正在一堆刚刚采购回来的蘑菇面前烦恼，没空找小男孩的麻烦。桃芝一问才知，原来这些蘑菇是直接从山上摘取而来的，并没有区分过是否有毒，如此一来便也无法入菜，让大婶很是困扰。
“这里也没有些懂药膳的人，要是主人家吃了不洁的东西便要怪罪……”左想右想，决定还是保险起见，把这一大篮的蘑菇都处理了。她刚要动手，却见到了身边笑得一脸灿烂的桃芝，桃芝随手挑起其中一颗，凑上去浅浅地嗅了下，淡淡的疑似菊花的甜味，还有灰色的外表，“这个是秋田菇，吃了会长奇怪的红点点！”
虽然桃芝的表情和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不符，不过大婶看着她的眼神还是瞬间改变，“姑娘，你会认这些蘑菇？！”
桃芝迟缓点头，“会啊，以前在村子里经常见到……那个……有事？”大婶双眼放光，看着桃芝的眼神让她莫名地想要小退一步……
——于是，结果如下：我们嗅觉灵敏，对蘑菇辨识颇有造诣的善良女主，在人家家的庞大后院里，嗅闻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各式蘑菇，直到她的鼻子都开始抽抽，才意识到，这整整一大框的蘑菇，究竟是有多么种类丰富。
但是直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桃芝都没有等到慕容爵的身影。吃完晚餐的桃芝想了想，便巴巴地坐到门口的石阶上，双手托腮看着小巷里往来人们，和街边开始逐一亮起来的灯，小男孩依旧跟在她身边，随手拽过路边的小花，抬头问她，“那个人是你的夫婿吗？”
“……夫婿？”桃芝的脑袋里正在演练自己天赋异禀，大战隔壁邻居使出灭天一击劈头式的景象，重复地喃喃一遍，然后“呼”地跳起来，“怎么会怎么会，大王他怎么会是我的夫婿？！”我爹爹会腌了他做酱菜的！（是阉了他做……算了。）
人小鬼大的小男孩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得话有什么不对，眼神怪怪地看得桃芝心里发虚，“那他一定也是喜欢你，姐姐说如果不是喜欢，一男一女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真的吗？”桃芝表情认真地问。
“嗯，是真的。”小男孩表情认真地答。
桃芝想了一会，大王喜欢自己？他冰冰的脸、嘴角坚硬的弧度，即使偶尔笑出来，也是一副好像猫儿看着鼠崽的感情，“喜欢”？没怎么想明白，决定暂且将问题抛掷角落，“对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呐，我叫桃芝，你叫什么？”
“我叫钱……钱小小。”男孩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出来的名字比桃芝还要没水准。
“哦！钱小小啊！好名字呢！”桃芝对于名字的领悟能力有限，依旧笑呵呵地称赞。
“……是吗，”小小的脸上倒看不出普通男孩子被称赞时候应该有的表情，“桃芝，要是那个人不回来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怎么办？”
“不会的。”桃芝想也不像地回答。
“我是说如果。”小男孩紧追不放。
“不会的，”
桃芝依旧想也不想地回答，“慕容让我等他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这种不知从哪里衍生出来的信任，这种傻瓜一样的坚持呵……
小男孩看了眼身边托腮微笑的桃芝，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低头继续玩弄手里的花。两个人比邻而坐，却默默无语，一直看着门口车来车往的景象，和开始渐渐深浓的夜色。
直到门口来往的马车和行人都已经渐渐减少的时候，慕容都还没有回来。做完事的大婶看到坐在偏门口，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手里小花的桃芝，还有依旧跟在她身边，已经困得开始点头瞌睡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出面，
“姑娘，那山庙虽说不远，但救人也不是一天之内就能解决的事件，公子大概今夜不会回来了，姑娘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桃芝笑眯眯地抬头想要拒绝，但是看着身边已经开始打起瞌睡的小小，想了想，轻轻拍醒了身边的小小，“你先去睡吧，我在这里等着，如果有你姐姐的消息，我就第一个通知你，可好？”
小小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就点了头走进屋里，大婶看着自己关心的姑娘不领情，那小兔崽子倒是被劝回了屋里，也是莫可奈何，回屋里拿了薄毯喝热茶给桃芝，“姑娘还是小心不要着凉了，我这屋子晚上不锁，姑娘想要进来睡随时推了门便入来吧。”
桃芝笑眯眯地谢了大婶，披了薄毯手握一盅热茶，歪歪地倚在厚重的木门上，感觉背后木门因为夜色而微寒的触感，和手里源源不绝传来的暖意，继续等。
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无事可干，为了不至睡着，桃芝开始思考人生。
首先从她的童年开始思考，然后思考到童年以上，还有爹爹嘱咐过的无数句名言，最后还有随身携带的、那片刻着小篆的竹简。翘楚大叔说如果想找重菁菁的话，就去“更东边一些的地方”，这是个暧昧的提示，但是翘楚大叔说当年和桃芝的娘亲不过一面之缘，只知道她要去东方寻找什么传说中的物种，随后便再没有见过。那竹简该是娘亲在什么情况下，才写出来的？又是写给谁的？难道是爹爹？不可能，天下人都知道，爹爹最讨厌的、便是别人叫他“狐狸”了……迷迷糊糊中，桃芝从娘亲留下的竹简，一直思考到糯米团子的物理构造，终于渐渐地脑袋歪歪，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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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声音低沉好听，带着微哑的性感。
桃芝睁开眼睛，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村子，那时候自己比现在还要矮，还不到小紫的肩膀，两个人视线高度的交错、就好像此刻一样。
她看着面前偶尔泛过紫色眸光的凤眼，长长的睫毛，看上去似乎总是在微笑的眼睛，还有里面明明灭灭的光华；这是小紫的眼睛，不会错，“小紫……”
桃芝撅着嘴巴，两手笑眯眯地圈上了小紫的脖子，“小紫，原来你没有死；你没有变成灰烬，没有丢下我一个人……能找到我的永远只有小紫啊……小紫，是我不好，我太弱了，不能保护你……小紫……呜呜呜……小紫……”桃芝抱着小紫哭得忘我，似乎又想到了小紫在阳光下被灼烧得狰狞痛苦的表情，也正因为是梦里，才能让她那么放胆而不顾一切地哭，“你才不会是他们说的灭世妖孽，我不信我不信，小紫……原来你没有死掉……太好了……”
被她抱住的身躯似乎微微一僵，然后片刻的迟疑，最后变作一个温暖柔软、充满力量的拥抱，轻轻地将桃芝圈在臂弯里，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小紫没有说话。桃芝直到哭得累了，才在一股好闻的香气里，渐渐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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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篱低头看看自己被桃芝的眼泪，还有打翻的茶水浸湿了的衣服，无奈而略带迷惑的眼神看了眼脸颊带泪的桃芝，蹲下身，为她轻轻拭去泪痕，低沉的声音呢喃着，“没想到借件衣服穿也能见到你，把我当成了谁呢？……小紫？妖孽……唔，跟我还真是像。”
刻意忽略自己在听到“小紫”的刹那，似乎“嗵嗵”地加快了频率的心跳，斯篱毫不留恋。边走边随手脱了身上的衣服，露出里面漂亮的小麦色肌肤，右手臂内侧，似乎是黑色的螭龙状纹身；他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臂，皱着眉毛：啧，这次好像有点杀过头了，真讨厌，对方稍微算是有点实力，害得自己也认真了呢，身上沾着血的味道真是不好，还是找个池子再好好洗一次澡吧。
悠哉游哉地裸着上身走在街边，斯篱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街的那一头。
而门边依旧靠着门板的桃芝脸上是一副甜美的笑，好像正做着让她倍感幸福的梦：
和早就已经死在自己面前的小紫重逢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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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片刻之后。
——
慕容爵走到桃芝跟前，呆呆地愣了一下。
从走道尽头走进来时，他就已经看到了桃芝的身影，小小的、蜷缩在已经一半滑到了地上的薄毯里，表情深埋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晰。但是他的心情沉浸在血腥的不快之中，好不容易查探到的线索，结果断在敌人本部最深处的那间屋子里。顶着血溅到身上的绝顶厌恶闯进对方的大本营，结果却在杀光了所有小喽啰之后，发现稍微有些价值的人却早早地死在了别人的手里。死因是某种利器一箭穿心，幽幽的口子里潺潺流出的鲜血因为失去了心脏的力量，而渐渐地停止了喷溅的架势，四肢都被同样的利器钉穿，但是却哪里都找不到那利器的痕迹。
看来有人比自己更早地下了手，是害怕行迹暴露杀人灭口，还是抱着和自己一样的目的呢？虽然敌人即使落到自己手里，结局也无非是个死，但是被这样地残杀，很明显不符合慕容爵的审美。没了恶人把守的大本营不足惧，至于那些被关的女人，就留到第二天交给官府处理吧，至于要确认的事情，至少已经确认过了。
这么想着的慕容终于走到桃芝的面前，然后便华丽丽地愣住了。
桃芝的呼吸节奏缓慢、因为畏寒而蜷成一团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娇小，肤色白皙睫毛微颤、额头一点朱红痣鲜艳欲滴，原来从这么个安静的角度来看，也算是个美人。等了自己大半夜的小美人。
但是这些发现却全都不是让他愣住的重点，重点是：慕容从她的身上嗅到了淡得几不可闻的血腥气，还有她脸颊上，流连的泪痕。
从来都是没心没肺地在自己面前微笑傻笑大笑挠头笑的桃芝，居然会有落泪的时候，她的脸颊因为夜晚寒气冻得微红，在月光下沾湿了睫毛的泪珠，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会支离破碎；看了让人心里控制不住地忽然柔软。
“……是个怎么样的梦呢？”
慕容爵的声音是意想不到的柔软，在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就已经伸出去了，却在几乎要触上桃芝的皮肤和泪痕的时刻，对上了她略微迷蒙的双眼。
慕容的手僵在空中，桃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两人之间的沉默混合了迷糊、尴尬、回神、诧异、还有不停消散在风里的血腥气，显得尤其绵长。
“啊！”
桃芝轻轻惊叫一声，然后猛地捏住了慕容的衣袖，“是真的吗？！”
“唔？”慕容皱着眉头，看着处于刚睡醒状态的桃芝，被她忽然爆发出的奇怪问题问得愣一下，倒是忘记了抽回自己被她握牢的衣袖。
“据说你很喜欢我？”和她嘴里粉色内容不符的，是她高高兴兴的“我想通了”之表情，还有因为耀眼的笑容而分外可爱的酒窝。
“……‘据说’？”慕容声音低沉，危险地重复了遍。
“我知道我知道，”桃芝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不知是慕容爵震惊过度、深夜犯困、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居然没有侧开身，或者用刀鞘挡掉桃芝的毛手，桃芝自以为很熟练地继续说道：“那么我也就勉为其难地喜欢你吧！”说完还很认真地自我“唔”了两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站起了身：
“嘛，困死了，我要去睡觉了！”
桃芝摇摇晃晃地扯了扯快要滑落的毯子，哼着歌回了房间去。
只留下背后的慕容爵，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被桃芝捏过的衣袖，空气里是翻倒的茶盏里早已凉透的茶香，还有夜晚不知何处的虫鸣。
慕容呆立了几秒钟，直到桃芝踩到地上一根枯枝踉跄一下，发出迷迷糊糊地“坏蛋”声，然后用力地对着树枝补上两脚，才渐渐地抬起头。他漆黑的眼睛里是不明的情绪，眯着看桃芝的娇小身影在夜晚显得尤其突兀，仿佛火焰灼烧尽寂寞深秋，撕裂暗夜。
最终他轻轻地合上冷风过堂的门，几步追上了前方依旧迷迷糊糊地摇晃着身形的桃芝，一手拎过她的后领，
“笨蛋，”
“……嗯？”桃芝眯着眼，说话也是模糊不清。
“那边是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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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桃芝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正巧遇上了小小的姐姐和小姐被官府送回来，据说昨晚最近很是猖狂的一个人口贩卖组织被一夜端掉，于是好些个无辜的少女也就被护送了回来。大婶忙着去照顾受了惊吓的小姐，只留下后院里的桃芝、慕容，和那两姐弟。
姐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了桃芝一大跳，她的声音动听，语气有礼，好像是个很有教养的大小姐一般：“慕公……”
“慕容爵。”
姐姐约是微微一愣，随即继续地跪着，“小女子承蒙慕容公子搭救，大恩不言谢，今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们姐弟俩的地方，一定请吩咐！肖龙，还不快点来跪谢公子大恩！”姐姐拉过一边有些懵懂的小男孩，直到两个人都跪在地上。
桃芝莫名，看看跪在地上的两人，再看看站在身边，表情依旧淡淡的慕容。
刚才……刚才那位姐姐不是明明知道慕容的名字，为何慕容爵还要再说一次自己的名字呢？还有，“你不是叫钱小小吗？”
“我……”地上的小男孩轻声地开口，“其实我的名字是钱肖龙……”
“哦，”桃芝挠挠头，“也是个好名字呐。”
“……”跪在地上的姐弟俩惊讶地看着桃芝，还有身边的慕容爵，也是一言不发地侧过脸看她，似乎她的反应让他们很不满意。
怎么了？钱肖龙是个怎么样不得了的名字吗？难道是我夸奖的劲道太小了？桃芝眼珠一转，预备套用起爹爹常灌输给自己的夸奖绝句，“肖龙这个名字好哇！真是前无古人后无……”
“走了。”
慕容揪着她的领子转身边走，留着背后的姐弟俩莫名不已，看着这对奇怪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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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直到两个人渐渐走远，钱肖龙开口问道，“告诉他们我们原本的名字没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的，”姐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手指触过弟弟胸前古老的平安锁，“恩人在看到你的平安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他一定会帮我们报这满门抄斩的仇，也断然不会透露我们两个还活着的消息。”
“哦……”钱肖龙看着街道的尽头，心里默默地嘀咕：
真是不错呢桃芝，貌似你找到了很好的夫婿。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凡人小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