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开》只是蝴蝶

5、带我回家

　　下了飞机，她找了个借口溜了，她也知道在这座城市她无处可去，只是她，不想参加陆定山的生日，从小到大，她未曾为爸爸过过生日，如今她也不想对这个男人说生日快乐。

　　想起陆定山找不着她生气的样子，周予诺有些开心，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便乘机场大巴到了西单，因为是溜出来的，口袋里没有多少钱，她只好沿着街道慢慢走，一会儿便晃到了天安门广场。

　　广场上大多是来旅游的人，或是双双对对，或是三五好友结伴而行，像她这样打单的也就是在广场周围巡逻的警卫了，再就是••••••

　　人民纪念碑前一个男子在拍照，高高的个子，魁梧的肩膀，方方正正的脸，粗眉大眼，鼻梁高挺，宽阔嘴唇。

　　周予诺冲过去：“陆海军！”

　　陆海军被生生的吓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来，面色仍有些恍惚。

　　“好久不见啊！”周予诺笑嘻嘻的靠过去，她个子实在不高，站在陆海军的面前，整个一小鸟依人，她抬起头望着陆海军，眼睛亮晶晶的。

　　陆海军也不说话，只是把照相机放进包里。

　　周予诺觉得有些没趣，“喂，你来北京玩，要不要我带你逛逛。”

　　陆海军这才开了口，“是你啊，我差点就不记得了。”

　　周予诺没感觉到陆海军的冷淡，自顾自的说着，“要不要试试，看我这导游合不合格，不过门票路费得你出。”

　　“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以后吧！”

　　周予诺心里有些憋气，什么人呢，既然出来旅游，能有什么事情，分明就是借口，她一赌气说：“走就走，谁稀罕。”

　　陆海军似乎真的有事，反正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旁边一对老头老太走过去，那老头把老太太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老太太冲着老头一笑，爬满皱纹的脸上顿时开出了一朵娇艳的菊花。

　　周予诺缩了缩脖子，北京不比宁波，宁波的风是情人间的喃喃细语，北京的风是雷公手里的万钧雷霆，一想到爸爸，周予诺的鼻子忍不住一酸，眼泪就跟着哗啦啦的流下来。

　　陆海军还是没啥反应，倒是旁边的老太太忍不住，“喂，叫你呢，还不站住，这么大的人了，有这么欺负女孩子的吗？”

　　别看老太太皱纹多，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她这一嚷，方圆一里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边。

　　陆海军到底没有再向前走了，老太太拉着周予诺便走了过去，“大妹子，别怕，我替你出头。”

　　被老太太这样一搅和，周予诺倒是一滴眼泪也挤不出了，但为了配合老太太，她缩着脑袋，擤着鼻子，时不时发出几声猫叫样的呜咽声。

　　陆海军有些尴尬，只好说：“你还好吧！”

　　周予诺低着头，睫毛微微一抬，用余光瞄了一眼陆海军，又很快垂下，“我••••••”她没说下去，而是把头藏到老太太的背后。那样子很楚楚很可怜。

　　这回老头也跟过来了，在一旁起哄，“大伙子，白长这么大的个了，连声对不起也不会说啊！”

　　周予诺躲在老太太身后看不清陆海军的表情，只听见他在两位老人的夹攻下，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对不起，估计快内伤了。想想差不多了，她从老太太身后探出了脑袋。

　　陆海军还真是老实，大约只看到周予诺那睫毛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儿，硬是没从那张憋的快变形的脸下发现她暗藏的笑意。于是他恭恭敬敬再次向周予诺说了声“对不起”。

　　老太太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拍了拍周予诺的肩膀小声的说：“看你的了，大妹子。”

　　闹剧结束，周予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陆海军也不说话，直直的站着，看着她。

　　“你要是真的有事就先走好了！”周予诺说。

　　“那我先走了。”陆海军也不客气。

　　“你••••••”周予诺呕得说不出话来。

　　陆海军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予诺把手一伸：“借我一百块钱，逛故宫60元，剩下40元吃饭，今天过了要是还能碰上，我就还你。”

　　“你家里人呢，要不要我再借你电话？”陆海军问。

　　周予诺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NOKIA5200，刚买没多久，算你200块。”

　　“怎么，这么快就涨价了？”陆海军笑笑。

　　“不然我晚上住哪！100块，还得省着点。”周予诺嘟着嘴说。

　　“那明天呢？”陆海军好奇。

　　“回家，玩够了自然就回家了。”

　　“早点回去吧，家人会担心的。”

　　周予诺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她正忙着给她的定山过生日呢，哪有空担心我！”

　　陆海军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我打个电话，你等等。”说完便走到远处，打起了电话。

　　大约他是真的有事吧，周予诺这样想着，便感到有些内疚，她走过去，拍拍陆海军的背，“不逗你玩了，我走了。”

　　她刚要提脚，不想陆海军却猛的一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陆海军还在对着电话讲着什么：“好的，我会的，你们就放心好了。”说完，他挂了电话，有些埋怨的说：“不是叫你等等嘛！”

　　陆海军态度的360度大转弯让周予诺愣住了，好半天她才说到：“手，好痛。”

　　陆海军这才感觉到手里的柔软，迅速的抽回手，腼腆的问，“你还愿意带我逛故宫吗？”

　　周予诺这下是彻底的傻眼了，他当是跳交谊舞呢！她进他退，她退他进！她本想豪气十足的喊一声：“呸，本姑娘才不稀罕呢！”但转念一想，与其回去对着陆定山说恭喜，还不如在这里陪着陆海军跳舞呢。

　　想通了，她眉目舒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要收导游费的啊！”

　　周予诺记性还不错，小时候家里带着逛故宫的时候导游说的她还能记个七七八八，所以摆起架势来还有模有样的。“这故宫啊，明朝皇帝朱棣建的，相传它一共有9999.5间房子，为什么不是10000而偏偏是这个数呢？这皇帝觉得天是最大的，而他呢是天之子，所以要少那么半间••••••”

　　“喂，你知道那个门是干嘛的吗？是太监过的，古时候啊，太监是不能走这条大道的，只能走小路，走小门，长见识了吧！”

　　“知道三大殿这里为什么不种树吗？这皇帝最要命了，怕隐蔽于树丛中的敌人威胁他的安全。”

　　“看到那两个字了吧！无为，康熙爷的真迹，丑吧，还没我写的好看。”

　　陆海军终于忍不住了，“不如换我来说吧，故宫的建筑以乾清门为界分为“外朝”与“内廷”••••••”

　　“天啊，”周予诺肃然起敬，“这也是你爷爷藏书阁里写的！”

　　“什么啊，我来故宫不下10次，每次朋友过来玩，这是必逛的地方，开始还跟着导游走，后来直接由我当导游，后面还跟着一帮旁听的。”

　　“啊，你是北京人！”周予诺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惹得众人频频回望。

　　“你才是北京人呢，我是北京本地人。”陆海军矫正到。

　　周予诺吐了下舌头：“那你干嘛在天安门广场上照啊照的，你是记者？摄影师？”

　　“我出去很多年了，今天刚回来，觉得北京变化挺大的，随便逛逛，顺便照几张相片。”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呢？我以前还以为你是海军，真傻！”想起曾经，不免有些唏嘘，她反身坐在琉璃砖块的围栏上，双腿挂在外面，轻轻的晃动着。

　　“蓉蓉，小心点。”他跨步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你还没说呢，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周予诺的声音有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轻柔，拖长的尾音带出女孩家任性的撒娇，她回过头，微微一笑，她的眼睛像妈妈，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新月初升，最是动人，眼波里流转的光华似琉璃渐变，带着古老东方嬗变而魅惑的气息，而她身上那种自然的原味，却纯粹的不掺一点杂质，他忍不住低下去，低下去，如匍匐于皇帝脚下的臣子，但又忍不住抬头仰望，只待她的一句话，便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说话啊！”她扯扯他的袖口。

　　他回过神来，自觉有些失态，松开放在她肩上的手，“我原来是海军，爸爸身体不好，所以调回来，想多陪陪他。”

　　“怎么可能，我去那个什么第四舰队找过你，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

　　他怔住了，“你找我，干什么啊！”

　　“我把手机弄丢了，那手机我才买的，不好意思找家里要钱，好不容易找同学凑齐了钱，却没有你的电话，我想你一定生气了，我去第四舰队找你，想说对不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话，她一直想说，却说不出口，那时候她没事就跑到第四舰队外面，人家赶她她不走，差点被人当成了特务要抓起来，罗笑笑骂她，“没见过你这样不争气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只好说到：“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他一面，就是想和他说一声，我不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的。”罗笑笑怒道：“没出息，问这个干嘛，直接说我喜欢你，多干脆啊！”

　　“喂，你真的叫海军吗？”

　　“我没有在那里，还有海军是我的小名，我爷爷是海军，我小时候抓周抓的是一艘军舰模型，所以大家都笑称我是海军。”他说话的神情很是恍惚，好像堕入蛛网的昆虫，想要拼命挣脱，却被毒液所麻痹，只好静静等待命运的安排。

　　“原来如此啊！”她心里一阵欢喜，于是问到：“你呢，有没有找过我。”

　　她敛起笑容，目光干净而率直，一如当初她送他的泡芙，问他可愿意接受，自然而不做作。记忆中的泡芙甜的腻人，那甜到了极致，反而变成涩涩的苦味，顺着唾液滑入胃里，消化入血，最后渗入骨子里，稍一动弹，便觉得周身疼痛，他终于醒来，宛若黄粱梦醒，只觉得一身的冷汗，风一吹，凉到心里。

　　“没有，我没打过那个电话，其实这些事情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周予诺惊异的抬起头，他的表情平淡，目光中却掺杂着一丝近乎凶狠的坚决。

　　“是这样吗？”周予诺怯怯的问，他刚才明明叫她蓉蓉，怎么可能忘记，“你不记得吗，我们勾过小指的呢，所以会再见。”

　　“小孩子的东西，你也相信？”

　　他不屑一顾的样子让她渐渐冷却，她眯着眼，好一会才睁开，“刚才说到哪了？你说内廷是皇帝与后妃居住之所，我们现在可正是站在乾清门这儿？”

　　“是的，走过去，便是另一片天地了。”

　　陆海军是个好导游，故宫的构架及历史，他记得清清楚楚，从中轴线上的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逛下去，再是御花园，西六宫、养心殿、东六宫，有条不紊，可周予诺却提不起兴趣，从来看历史小说她只看野史，看电视只看戏说，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听些情节化的故事。

　　陆海军看她有些提不起精神，还当她心有所思，“想什么呢，晚上住哪里？”

　　讲到这还真是个问题，只要今天回去，给陆定山恭喜快乐怕是避免不了的，但现在的她，就算把下午熬过去，晚餐再想法蹭陆海军一顿，这睡觉的地方还是没有啊。她开始后悔既然打算逃跑怎么也该准备充分点，好歹从陆定山哪里刮个千而八百的也就不用愁了。

　　“回家吧，再怎么闹别扭，那里总还是你的家啊！”陆海军真有当年班主任的风范，教育起人来不遗余地。“你出来也有大半天了吧！待会出去，我送你回家吧！”

　　“你送我，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我都不知道，你怎么送我回去？”

　　“你不是有手机吗，总有联系方法吧！”陆海军反应倒是挺快的。

　　“删掉了。”周予诺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你想清楚，我可没打算借你钱！月黑天高，被人买了你就后悔了。”陆海军吓唬起人来也不弱。

　　不过陆海军的吓唬并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的，前些天午间讨论，听说有个单身女子被人先奸后杀，在大卸八块，最后被路人甲从垃圾堆里发现了一只手，那时候她还在啃鸡爪子，食欲丝毫不受影响，不过现在想来却觉得有些慌兮兮的，确认了自己一左一右两只手还在，才吐了一口气。

　　可周予诺还是有些害怕，其实若不是以前曾见过陆海军，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也不敢贸贸然的搭讪，倘若他真要丢下她不管，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跑呢，现在回去，真是丢人丢到北京了。

　　她脑袋瓜子拼命的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的结论是陆海军是个好人，要不然当年他怎么会英勇的把她从东钱湖里捞出来，而且还饿着肚子看她吃腐皮包黄鱼，最后说是陪他逛宁波，却变成了陪她逛街，这样好的人，他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所以从午门出来时候，她一直和陆海军保持着一臂间隔的距离，不长不短，不远不近，不快不慢。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海军对她很是无奈，“我再问你一遍，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周予诺整个一革命烈士，死不松口。

　　“随你的便，反正我要回家了，你爱去哪去哪！”

　　“你，要回家了？你家在哪里啊！还有其他人吗？”周予诺一脸谄媚跟上去，生怕一个不留神，陆海军就没影了。

　　“干嘛，想跟我回去？”

　　“哎呀，”周予诺做出如梦初醒的样子，“这个主意不错，今天晚上我就住你家了，好啊，旅馆费也省了。”

　　“你想清楚了，跟我走，不后悔。”陆海军笑笑

　　“我相信人民解放军。”周予诺装出一副花痴样。

　　“我退伍了。”

　　“我相信所有曾经是、现在是或者将来是人民解放军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你家里还有人吗？你打算怎么和他们介绍我呢？”

　　“我就说你是我路上捡回来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