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不再爱你》风竹云生

73、情不情痴情不了情

　　天气已是冷了，一路走来，风寒水冻，待到潇湘馆处，见门口一径翠竹，叶已凋落大半，有几个婆子正在竹下洒扫，廊上、院内却静悄悄的，一丝儿声响不闻，料知黛玉尚未起来，便放轻了脚步，进的院来，果然瑾莲、雪晴、雪雁、紫鹃等几个丫头都在廊下或坐或站，见他来便道：“姑娘还未醒呢，二爷且过一时再来。”
　　宝玉道：“我来跟妹妹一起往前头去，妹妹既然未起，我等一时便是了。”
　　瑾莲看他一眼，道：“姑娘因这两日吹了风，身上不好，老太太、太太都免了姑娘的安，这两日，连饭都是在屋里吃的，二爷不如先前头望望老太太、太太，等吃了饭再来罢。”
　　宝玉想了想道：“我等妹妹起来，看一眼妹妹再去。就是晚了，老祖宗也必是高兴的。”
　　瑾莲无法可想，只待让宝玉进了西侧房，命人倒了茶，自己仍然守在门口。
　　一时黛玉未醒，有鸳鸯来，见宝玉在，便笑道：“老太太叫你呢，袭人说你早出了门，却不想到这里来了，快跟我去了吧。”
　　宝玉无奈，只待跟着出来，边走边问：“老祖宗叫我什么事。”
　　鸳鸯笑道：“今儿太太来了，没见你，就问你，老太太才叫了我来看看。”
　　宝玉红了脸笑道：“我昨儿听说老祖宗给林妹妹定了亲，偏我昨日又出去了，没见她，如今她又病着，也不知道好不好，今日起的早，就想着先望望妹妹，若好了，与妹妹一处给老祖宗请安去，才迟了一会子。”
　　鸳鸯脸色一白，忙问：“从哪里听的？怎么说的？”
　　宝玉道：“袭人提了一句，她也不知详细，只说好像是林妹妹定了人家。”
　　鸳鸯忙笑道：“是呢。听见说是林姑爷在世的时候定好了的。最近才知道的。”
　　宝玉想起逢春那日来时黛玉那微红的脸来，不禁脸上一怔，问道：“既是早定了的，怎么昨儿才知道？”
　　鸳鸯笑道：“听见说是姑老爷去的急，也没留下什么话，近日林二爷才发现的”
　　宝玉笑道：“这下好了，既是早定的，旁人也不能说什么了。”
　　鸳鸯笑道：“看二爷说的，这是林姑娘的家事，又是姑老爷在时定的，旁人谁敢说什么呢。”
　　宝玉也不再多说，二人便出了园子往贾母处去。
　　待进了屋子，果见王夫人在贾母下首坐着正吃茶，他二人进来，鸳鸯先在贾母耳旁说了一句，贾母也只点头微笑着。宝玉便给贾母请安，又给王夫人问安毕，贾母方道：“宝玉，过来挨着我坐吧。”宝玉方挨着贾母坐了，贾母笑道：“几时起的？过来冷不冷？跟你的也不给你备这些厚的大毛衣服?现在天亮的晚，夜里也冷，可以不用那么晚的读书去，别冻坏了身子是正经的。”
　　宝玉笑道：“是。袭人早备了，只我这些日子倒是不觉得冷，就没带着。我睡的也早。今日听说林妹妹又病了，便起的早些，去看看林妹妹。”
　　王夫人维持着脸上笑容说道：“林姑娘是受了些寒气，还不碍事。你舅妈前些日子说想你了，让你去玩两日，你用了早饭便去吧。”
　　宝玉应了道：“有些时日未请安的，论理我也该出去看看。只是林妹妹身上不好，待我告诉了妹妹，或者等妹妹好了再去吧。”
　　王夫人脸抽搐了一下，刚要说话，便有丫头挑起帘子，邢夫人走了进来，先给贾母请了安，宝玉忙站起来问贾赦、邢夫人安毕，贾母命邢夫人坐了，依旧搂宝玉坐下。
　　邢夫人先笑道：“刚宝玉可是说你林妹妹呢？可是要跟你妹妹道喜的。你林妹妹好福气，你姑丈是好眼光，给你妹妹定了这么个好人家，那张三公子听闻是极好的，书念的好，听闻也长的端正，不日再过了礼下了定，可就是半个人家的人了。”
　　贾母、王夫人一听此话，忙就要打断，谁知王夫人沉默惯了，又邢夫人连珠儿似的一气儿说出，要拦已来不及了，这才想到虽是院内上下都禁了，贾赦一家却是外头住的，鸳鸯转头看宝玉神色，只见他脸色煞白，额头鬓角汗珠都出来了，眼神也变得呆呆的，似是定住了一般。此时宝玉已是魂游天外了，只在脑中回荡着邢夫人的那句“给你妹妹定了个好人家，那张三公子。。。。。”脑中又猛然想起那日王夫人问起张家三公子的话，再有那日黛玉不经意间微红的脸，脑中轰隆一声，似是终于将近几日的惶恐不安找到了宣泄，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似有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脑中轰然一声雷响，别的，再也听不到了。
　　贾母、王夫人转头一看，宝玉已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了，立时着了忙，一叠声的“宝玉、宝玉，快请太医来”，便有丫头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众婆子忙把宝玉抬到贾母榻上平放，王太医很快被找了过来。几根银针下去，宝玉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又昏了过去。只听的王太医在旁道：“这是急痛攻心，血行不通，这口血喷出来，再将养些日子就无大碍了。”
　　贾母命人引下去开药，就将宝玉挪在外面碧纱橱中，还与自己同住，一时，宝玉昏昏醒来，袭人忙倒了水来喂了他一口，贾母与王夫人都进来看他，贾母问：“宝玉，你醒了？”也不见他回答，仔细看时，见他目光无神，两个眼珠直呆呆着，脸上木木的，一丝儿表情也无，贾母问话，也好像没听到一样，便命婆子伸手掐他人中，也似不觉一般，一时口角处津液流出而不自觉，摸他手脚，手脚僵直，竟似没有活人气息了，袭人与王夫人立刻眼泪就下来了，贾母心中也慌了，忙命人再去请王太医去。一时王太医来了，细细的诊了两手脉搏，便道：“这是离魂症，古书里都有记载的。世兄可是经历了大悲痛，一时魂魄离体，魂不附身，竟不知往哪里去了，如今一面看顾世兄的身体，一面请世兄亲近伺候之人在旁呼唤世兄名字，就可将魂魄引回来了。”
　　贾母听了，便一面命人出去煎药，一边命袭人与家常伺候之人在旁呼唤宝玉，又命人往园子各处叫去，只一时不见有应。
　　众人闻知。都纷纷前来看视，黛玉也打发了人去告诉逢春。因一时不见消息，都等在贾母屋内侧房里，直叫了一个时辰，袭人等叫的口干舌燥，王夫人、贾母等在外焦急万分，一时邢夫人又来，贾母见了便怒骂道：“你还敢来。你弄死他还不够，还要来看看他死绝了没有？想着他死了，遂了你的心，我告诉你，趁早收起你那烂心思，他若有事，我找你们赔命。”邢夫人只待唯唯退了下去，回去告诉贾赦不提。
　　贾赦、贾政等各自回来看视了一回，直到晚间饭时，宝玉尚仍是混混沌沌，毫无知识。王夫人、贾母等自是心烦，又命人出去布施散经，姐妹们用了饭，又等了一时，熙凤便禀了贾母，让他们散了各自回去。
　　黛玉回了屋里，便命将长案抬出来，去小厨房要一些新鲜花果，屋里青铜小香炉收拾了，把上次逢春送进来的香取出来备着。雪晴等忙应了，先安置黛玉在窗前坐了，看着雪雁捧了汤来伺候着，自己方命人往小厨房要东西去，又看着小丫头们收拾长案。黛玉往窗前坐了，心里很是沉重，事实上，她算是可预知已放下的人，却依然在这时动摇了心矜，到这一刻，目所及耳所闻，才明白为何书中自己为他而死也不悔了，这个人，是付了自己的心，付了自己的命的，若自己无依无靠，遇着这么一个拿命为着自己的人，便是为他去了，只怕也无悔的，又想起宝玉日常的好来，更不提素日体贴，无论自己如何，他总是小心爱护，总不见生气计较的，正自思索，心口忽然一阵剧痛，喉间一甜，雪雁忙拿帕子接了，又拿茶漱口，展开帕子看时，一片猩红，雪雁就慌了，忙要叫人去。
　　黛玉喝住她问道：“干什么去？”
　　雪雁道：“我告老太太去。”
　　黛玉道：“不许去。你去悄悄把帕子洗了。不许告诉一个人。”
　　雪雁急道：“姑娘，这如何使得？”
　　黛玉叹道：“我刚觉得难受，现在已好了，也没有不好的地方，老太太那里正忙着，宝玉又那样了，这些事情，不必过去说了，也不必让逢春知道了，你偷偷的去洗了，不要让人看见了。”
　　雪雁无奈，只能应了出去，雪晴备好了物什，来报黛玉，正是瑾莲回来了见黛玉，说是逢春出外见朋友去了，林管家也让人找去了，只是暂时没找回来的，怕二爷夜里或是不回了，明儿二爷回来再来看宝二爷，黛玉点头，又问她些别的事，瑾莲一一答了，便下去了，黛玉又命将长案就放在院中，将花果都奉上了，燃了香，也不拜祭，也不祝祷，只在窗前默默看着。众丫头看她样子，也不敢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