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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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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阿吉吃饱喝足,又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十分惬意地倒在真嵩的小床上,和他一边拉着家常,一边等候那一百只烧鸡——真嵩虽只是个道童,却因是掌门嫡系弟子,又深得静定真人喜爱,平时颇有些权利,要旁系掌灶师兄代烧区区一百只烧鸡还不算为难。
真嵩说他俗家姓赵,自幼因为家里穷,被送上山来,给师父收养了。师父很疼爱他,教他识字读文学法术,几个师兄也都照顾他,有费力的活计都不叫他做。还常常借下山的机会给他买好吃的。不过现在师兄们都死了。据唯一回来的大师兄临死前说,他们都折在玉垒山的一只魔物手里。师父现在也上玉垒山了,他很担心。
赵阿吉听了很吃惊,说:“玉垒山?我曾经就住在玉垒山啊!没听说有什么魔物啊!”
真嵩道:“师父说,那魔物是从前正一道张天师收服过的。那时蜀中妖魔横行,民不聊生,张天师身怀绝世法术,赴蜀降魔。他除去其中五魔,唯那蛟魔道行已达飞升境界,无法诛杀,遂镇于地底。他又将一条龙盘在天师洞中,以此呼应。哪料得几日前,那龙突然离去,蛟魔复出,残害百姓……”
赵阿吉只听得又惊又怕。莫非真嵩所说的龙,便是那青龙吗?青龙出洞,是自己亲眼所见,搞不好还是因为自己才跑了的,难道自己成了千古罪人?
真嵩未注意赵阿吉脸色古怪,又继续道:“蜀中自古灵气颇胜,多产妖魔秽物。师父说,除了那蛟魔以外,还有些妖孽横行,玉垒山下的灌县便深受其害。师父生恐他上山诛魔,又有妖物去县中祸害百姓,便嘱我守在县衙,哪料得,哪料得……”说到此处,他声音哽咽,“哪料得那只狐狸精却就在县衙中害了人,还将我师门至宝照妖镜夺了去。师父回来定要责怪我的!”
“等等!狐狸害人?”赵阿吉叫道:“你确定是狐狸?不是什么蛟魔?”
真嵩道:“自然是他!他前脚扼晕了我,强去了照妖镜,后脚县衙中便有人被害,除了他还会有哪个?”
赵阿吉摇头道:“我不信。狐狸虽然嘴巴臭了点,但从来不愿招惹人类。再说他真要害人,干嘛不先吃了你呢?”
真嵩默然,半晌道:“兴许是我冤枉了他。可他初入县衙时,身披士卒的衣服,若未害人,那身衣服又哪来的?”
赵阿吉道:“偷的抢的哪样不行?你们定是误会他了!他和狼不一样,最恨无故伤人,惹事生非。他还常常为此骂狼呢。”
真嵩将信将疑道:“真是这如此吗?若这么说,我师父打伤了他……难怪他跟我说他是无缘无故被人类害了的。啊呀!那可真对不起他!”
赵阿吉见他甚为愧疚,忙道:“你也别难过。待那一百只烧鸡做好了,我就送去给他,说是你的歉礼,他就不会记恨你了。”
真嵩喜道:“如此甚好!难为姐姐想得周道!还请你说是师父如此吩咐的!再帮我把照妖镜要回来!”
赵阿吉满口答应。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觉有困意,便自安歇。睡不多时,却闻得外面喧哗。真嵩自幼修炼,比赵阿吉警醒些,先自醒来,起身时发现赵阿吉还在沉睡,也不打搅,轻身下了床,悄悄出去。
外厢闹哄哄的,数名道士围着两个人正在激烈地理论着什么。真嵩快步过去,只见是早先来过此处的刘管家和姓江的。
刘管家倒也不说什么。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喝茶。那姓江的却是杵在地上连扯带嚷,他脚下有好些茶杯碎片,身旁还歪着把椅子!
只听他道:“咱们主子是在这青城山失踪的,若是你们找不见人,我就把你们统统扔进江里喂鱼去!”
一位年岁稍大的道士道:“江居士莫急,我等已分下弟子四处寻找,若是公子当真在青城山,必能找得见。”
姓江的道:“主子已失踪一夜,天晓得还在不在青城山!你们快把张静定唤出来,叫他卜算一卦,寻出咱家主子的去处!”
那道士道:“方才贫道已说过,掌门真人已下山降妖去了,不在青城山。”
姓江的骂道:“什么狗屁真人!还说什么下山降妖!你们青城山上便有许多妖怪,他怎的不先清理好门户?”
道士们大惊,另一个道士道:“居士莫要信口开合,咱们青城山自古道家圣地,怎可能有妖怪?”
姓江的一揪他的衣领吼道:“你是说爷爷撒谎?”
道士只骇得面如土色,挣扎着连连道:“不是!不是!你撒手!快撒手!”
姓江重哼一声,将他甩在地上,扯开自己衣襟,露出赤裸的胸膛和被纱布胡乱缠裹的肩膀,指着纱布上的一滩殷红道:“你们瞪大了狗眼瞧清楚了!这就是被妖怪伤的!哪个再敢置疑爷爷的话,爷爷立时便宰了他!”
道士们慑于他的淫威,噤若寒蝉。
真嵩远远瞧见了,想起赵阿吉跟他提过此间经过,心想得回去告诉赵阿吉一声,叫她千万藏好了,否则给这姓江的瞧见,必会为难与她!
他偷偷转身,欲待溜走,却不料正被姓江的瞧见!
姓江的大喝一声:“那个小牛鼻子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给我站住了!”
真嵩早领教过这人厉害,被他这么一喝,顿时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哆哆嗦嗦转身道:“江,江居士,你有何贵干?”
姓江的道:“你神色古怪的想要做什么?”
真嵩道:“我,我,贫道内急,想去方便……”他生性淳良,又久居道门,不谙俗事,对于说谎甚没经验,一句话还未说完,脸已红了。
姓江的何许人物!立即便瞧出他言不符实,目光寻着真嵩欲退去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排低矮屋舍,显是道士居住之所,于是道:“那屋里有谁?”
真嵩一惊,慌道:“没谁!没谁!”
姓江的愈发起疑,大步过来,道:“我可不信,我要去瞧瞧!莫非张静定那牛鼻子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吗?”
真嵩大骇,慌忙阻拦道:“我师父不在青城山!那里没人!”
姓江的哪容他狡辩,一把推开了闯进屋去。
只见赵阿吉端端正正仰在床上呼呼大睡!
赵阿吉足奔波了一日夜,甚为疲累,好容易早上补了一点睡眠,却又被狐狸闹醒。眼下她正是吃饱喝足,困乏劲上来,睡得死猪一般。
姓江的一见就激眼了,叫道:“怪不得青城山闹妖怪呢,原来是你们这群牛鼻子与妖怪勾结!”
众道士有口难辩,齐刷刷把目光对向真嵩。
真嵩心惊胆颤,他又幼小不善言辞,身处此等阵仗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便在此时,那刘管家分开众人走了进来。他瞧瞧熟睡着的赵阿吉,又瞧瞧小脸儿惨白的真嵩,再瞧瞧怒气冲冲的姓江的,不慌不忙地笑道:“江兄弟莫急,待唤醒了这位姑娘,好生询问即可。”
姓江的道:“那我这就弄醒她!”
刘管家道:“此事何劳江兄弟亲自动手?便请这位小道长代劳吧。”说罢,对着真嵩和蔼微笑。
真嵩岂敢不应?忙走到床前,轻轻推搡赵阿吉,“姐姐醒来,姐姐醒来。”
赵阿吉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嘟囔道:“阿福别推了,我还没睡够呢。”
真嵩又多使些力气,道:“姐姐快醒来,有人要同你说话呢。”
赵阿吉抱住脑袋努力地把身子团起来,团啊团,团成了一个球。
真嵩尴尬回望江、刘二人。
姓江的只气得鼻孔生烟,撸起袖子欲上前来。刘管家道:“江兄弟莫莽伤了这位姑娘,还是由我来吧。”
刘管家叫众人弄了只火盆进来,放到床前。又叫众人出去,只留真嵩、姓江的和自己。然后关了房门,静静等候。
火盆中炭火烧得甚旺,不一会儿就把屋里熏得热烘烘的。再烧了一会儿,便觉气闷。真嵩想打开窗子透气,却被刘管家阻止。刘管家从怀里套出一块白丝手捐,抹去白胖脑袋上的汗珠,示意真嵩和姓江的去看赵阿吉。
火盆离床最近,四人中赵阿吉受热也是最多的。她难以忍耐,团成圆球的身子渐渐舒展,迷糊地哼唧着,四仰八叉地仰躺开。
她的眉头微微簇起,鼻翼呼扇,就连嘴巴也张开来,显是被热得厉害了。
刘管家此时走上前去,拈起手指,掐住赵阿吉的鼻子。
赵阿吉因为肺部缺氧甚是难受,迷糊着挣扎了几下,却无法得到妥协,只好万分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白胖的脸蛋皮笑肉不笑地出现在她眼前。
赵阿吉第一反应就是——又一只熊猫妖怪!
姓江的见赵阿吉醒来,立即奔到床前,喝道:“妖女!你把咱家主子弄哪去了?”
赵阿吉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怎么你们还没找到朱寿吗?”
姓江的道:“人是你弄丢的,却来问我们?”
赵阿吉道:“可是,可是我也没见着他呀!从那个小镇子跑出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姓江的甚是恼怒,又欲动手,刘管家却道:“这屋里可真热啊。江兄弟可否请你把这火盆搬了出去,再向这里的道长们要些茶水来?”
姓江的一怔,面现诧色盯住刘管家。刘管家坦然对视,嘴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姓江的面色逐渐阴沉。他本就面目狰狞,这会儿气色差极,更是可憎。
真嵩生怕他气极施暴,忙抢上来,道:“我去!我去!”
刘管家却是拦了他,嘴角笑意愈发和蔼,轻声对姓江的道:“江兄弟可是不愿?”
姓江的蓦地收敛目光,垂首道:“不敢!”而后利索地搬起火盆,大步出去了。
他二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只瞧得赵阿吉和真嵩莫名其妙。
刘管家在姓江的带上房门,又过了一会儿,确定他走远了,才坐到床边,对赵阿吉软言道:“姑娘莫怕。江兄弟生性卤莽,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赵阿吉忙道:“不!不!是我不好。”
刘管家笑道:“呵呵,也是咱们主子生性风流,爱好玩乐才有的缘头呀。”
赵阿吉眠嘴不答。
刘管家如唠家常般又道:“咱们主子呀,年岁不大,却是极聪颖的。又是家中独子,自幼得老爷夫人宠爱。家势财产尽交其手。所以咱们主子,莫说在京里头,便是普天下也是一等一的富贵主儿。难得主子又不性骄,甚为博爱,对姑娘又不是一般的心思。保不准哪日里便会把姑娘领回家里头,到时还要请姑娘多多关照才是。”
赵阿吉听这话越说越是蹊跷,越说越是含义深远。她虽单纯了点,却毕竟不是傻子,听到后来便明白了刘管家的意思,不由得脸上发热,道:“没那回事!我和朱寿只是一般的朋友!”
刘管家哈哈大笑,又装模作样轻咳一声,道:“是我唐突了。姑娘莫怪。”他话虽这么说,语调里却是弯弯绕绕的。
赵阿吉真是解释也不当,不解释也不当。脸色只臊得红布一般。
真嵩却是年纪幼小,毫不理解其中意思的。见赵阿吉神色古怪,只道是刘管家吓了她,便道:“刘居士,万事凭个理字,你可莫仗家势欺侮这姐姐。这姐姐虽为异类,心肠可好着呢,不是坏人!”
刘管家哈哈大笑,道:“小道长误会了,我可没有欺侮姑娘,我说的都是一番好意。”
赵阿吉觉得照这个情况再说下去,脸就要被烧熟了。为了保住这唯一的一张脸皮,忙插嘴道:“别说这些了,我知道朱寿在哪里,我领你们去找吧!”
刘管家甚是欢喜,道:“多谢姑娘。”
赵阿吉这便要行动。刘管家却又道:“我那江兄弟昨日受了伤,只恐得知此事心中着急,伤势再加重了。为他身子着想,还是莫要叫他知道的好。”
赵阿吉奇道:“他可是很挂念朱寿的,不告诉他,他不是更要心急了?”
刘管家不置可否,继续道:“他又脾气暴燥,如果知道姑娘把咱们主子一人丢在山里,只怕……”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恐吓的意图已传达完美。
赵阿吉立即改口:“那咱们千万别告诉他!”
刘管家点头微笑,眼角精光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