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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夜半云深。

      小凉亭子里牧江坐着,那黑影子从暗里悠悠走出,到了他身侧。

      此人脸生凶相,话里却带笑。

      “我们好歹同流共出,六道兀就六人,你灭了我,可就成五道了,不好听。”

      牧江逗着肩上鸟,语调听不出几分起伏。

      “不要紧,寻个张三李四替上,还是六道。你哪来滚哪我自然不会动手,这一方小景水清木华,沾了血也不好看。”

      两人面上一派平和,底下的杀气却堪堪而出。

      玄韦在六道兀里排第六,擅长设幻,阴险又狡诈,先前几年牧江不在,谣言四起,说六道之首墨兀命不久矣退隐山林的不在少数,他也是听了这些话,才有胆子跟牧江这样叫嚣。

      现在一看,更深信不疑。

      对方身边无刀无剑,光一双眼睛都能看出惫色。

      换作往日早已抽刀要他一只手,现在却连动都没动一下,倒像是个逼他走的空城计。

      “说来您这么护着姜成涯做什么,莫非是在替他办事?”

      “你倒是管得宽。”

      “若真是的话,那姜丞相可真是出手阔绰,要么就是墨兀你不值钱了。”

      “墨兀”是牧江做道主时候用的名,现下却给这人直截了当叫了出来。神色淡淡的牧江终于正眼瞧了瞧他,里面藏的是看虫蚁的不屑。

      玄韦见他不出声,更狂几分。

      “您放心,我这就走了,不过走了总不能空手,还是得把老丞相的舌头跟命带上。”

      他说完还没迈出一步,一阵风裹着杀意擦身而过。

      玄韦腰间的一柄短刀被抽了去,继而手腕脚踝便是一痛,他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失力跪地,双膝着地一声重响,重响后头跟的是一句清冷稳沉的话:

      “不知死活的东西。”

      牧江今日有些累,想着在姜府能不动手便不动,毕竟收尸麻烦,弄一地血脏了这地方,有账日后见着再算便好。

      可这不知好歹的玩意儿偏生要激他,那索性就借他身上的小刀子废了他。

      利刃走势漂亮利落,见血不多,人却是动不了了。

      地上跪着的那个愣了半晌才发觉手脚失力,心里骇然着,还过魂来。

      “……道,道主,我口出狂言该死……我,我告诉您幕后差使我的是谁!”

      “不必了,这会儿留你条命不过叫我的鸟吃点新鲜的,你最好安静点。”

      边上胡豆听完这话翅膀一扑腾,过去欢欢喜喜啄了他眼珠。

      玄韦的惨叫憋在喉咙一点都不敢往外泄,胡豆倒是乐乐呵呵叫了几响,牧江看着它轻叹一声。

      “换了个蠢名字,吃相都蠢了。”

      约摸就是这个时候,有颗小石子滚到了牧江脚边。

      他侧眸看过去,看见了最不愿看见的人。

      那把短小的轻刀子忽地重比千金,“啪嗒”一声,刀尖落下一滴猩红。

      姜颜呆愣愣站在那,眼底惶恐失措,面色泛白,手里紧紧攥着牧江来姜府时披的那件氅子,嫩唇微开,声音发颤。

      “你……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僵在那,玄韦见有机可乘,抬手忍着痛从衣襟取出了一小包粉跟一个小巧镂空的青铜铃。

      现下死路一条不如拼死一搏。

      铃一响,先前跪在地上的玄韦忽地出现在了姜颜身后,只一眨眼,短短刀尖从她小腹穿出,染得白纱衣殷红一片,刃上冷光刺眼。

      牧江睚眦欲裂,脑子连带着那颗心都空了空。

      他知道这一切是青铜铃跟幻影子作祟,眼见都是假,可他还是有那么一瞬信以为真,一身热血凉到骨里,胸口痛得好似绞进利刃,险些就要冲出去。

      “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牧江掌心冷汗涔涔,定住心神发狠把刀子往脚下一钉,满身暴虐,寒意森森。

      诡异铃声随之停了下来,幻象散尽。

      那一下钉得准,一击致命,满地血。

      消掉障眼玩意后姜颜依旧完好站在那里,身上没伤,衣上无红,但一双眼睛却失了神,约摸是被魇住了。

      牧江把人打横抱起,拧眉四下一扫地上的狼藉,又瞥了眼胡豆:

      “去叫老三过来处理。”

      胡豆很听话,看了姜颜几眼,拍翅膀走了。

      姜颜原先去了牧江的那件屋子,不过没找见人,只找见一件氅子,桌上饭菜未动,外头风正冷,她想想那弱夫君的弱身子,有些放心不下,满心矛盾把姜府走了个遍。

      继而她就撞上了那些血腥场面,浑浑噩噩迷了脑子。

      这是场不大舒服的梦,梦里又是牧江,同入嫁前差不多,只不过这回牧江最后死在了她眼睛前头。他一口接一口地咳血,哑着声同她说:先顾好你自己。

      牧江把姜颜带回休息的厢房时,天已经开始泛白。

      怀里的小可人身子娇软,一只手抓在他衣上,烟柳眉紧蹙,额头冷汗细细密密。

      “三更半夜不睡跑出来干什么,嫌上辈子苦吃太少吗,真是欠的很。”

      牧江有些恼,看她那模样又心疼又气,低声暗骂了几句。

      他毕竟是个底子厚重的,即便病入膏肓也不好对付,那些幻术解得轻松无碍,可娇滴滴的媚娘子就不一样了,刚刚正慌神着,又给迷了耳朵乱了心智,起码睡上一天。

      屋里很静,姜颜忽而缩了缩身子。

      “牧江……”

      这一声唤来得突然,软软糯糯又委委屈屈。

      他一愣,难得温柔。

      “在呢。”

      姜颜锁着眉,一声接一声叫牧江,叫得他心头又闷又软,突然里头冒出了一句脏的。

      “你怎么……这么混蛋。”

      他气笑,“我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我待你好你还来不及。”

      牧江看不得她在梦魇里受委屈,把人扶起了些,也顾不得自己那一身要命的病,抬手覆在了她额前,两指搭在两侧,准备给她解幻术。

      “有点疼,你忍忍。”

      “嗯……”

      闭着眼的软玉温香娇哼了一声,牧江听得一僵,缓了半晌。

      厢房外无意路过的姜成涯跟顾氏也缓了半晌。

      两人顿在了门外,对视一眼,面色沉沉。

      那当妈的眼睛里写得明明白白:

      就这么着吧,闺女喜欢就好,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姜成涯憋半天,还是有些不悦,压着声回:“大白天的……这,成何体统。”

      “说得好似你都是夜里体统一样。”

      “……”

      丞相老脸一红,没话讲了。

      两人刚要走,准备用早膳的几位儿女恰好来寻他们,他们没听见什么动静,不过一见父母那眼神跟紧闭的门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姜家老幺年纪最小,但懂得不少,他皱着眉头满脸气,抬腿就要往里冲,被老大捂着嘴提溜起来领走了。

      “小孩儿凑什么热闹,逗虫玩儿鸟吃糖去,烦得很。”

      屋里牧江一心对着姜颜,外头的动静倒也没怎么在意。

      榻上人的漂亮黛眉已然展开,长睫微动,微微睁开了些眼,牧江静坐一边,见她醒了,换上一副冷脸胡乱编道:

      “昨夜你梦行,带着只鸟来我这里闹了半宿,可还记得。”

      姜颜水眸潋滟,有些失神。

      她好似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那戴面具的侠士在她跟前,胡豆在吃人眼睛,还梦到……

      还梦到牧江死了。

      姜颜望着眼前人,鼻尖一酸。

      “夫君,我不想和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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