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逼人》山海的山山海的海

33、Chapter 33

　　萧一不自在地别过头，“知道什么啊？”
　　苏乐好抓住萧一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六年没回过家了是不是？”
　　被一语道破的萧一说不出话，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躲着我六年也是这个原因对不对？小混球，被赶出门了都不知道来找我。要是你中途真的走上什么不归路，是要我一辈子都过不好是不是？”
　　“我没有……”萧一终于睁开了眼睛，抓住苏乐好还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我不是故意躲着你。我来找你，要是你知道了我喜欢你，觉得我是怪物怎么办？要是叔叔阿姨讨厌我怎么办？我……”
　　萧一的眼睛里隐隐有了水光，他说不下去了，六年前听到的话又开始在耳边回响。
　　他没有安全感，不敢来找苏乐好，确立了关系也不敢说自己被赶出家门六年的事情。这些苏乐好当然都知道，他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恨自己也曾伤害过萧一。
　　苏乐好脸色阴晴不定，萧一还以为他会生气，可怜巴巴地凑上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你别生气，我都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我没生气，乖宝贝。”

　　六年前萧一高三，六月初高考。
　　五一三天假期，高三的萧一只休息一天，剩下两天都要在学校自习。
　　苏乐好提前跟萧一通了电话，知道他只有五一当天放假在家，于是翘了三十号下午的课，星夜兼程地赶回老家。
　　临放假了高速路上也堵车，苏乐好到萧一家里时已经快要晚上九点了。晚饭时间是早就过了，苏乐好堵在路上没吃上晚饭，萧一妈妈李凤提前给他留好了饭菜；苏乐好在萧一家风卷残云之后还不过瘾，拉着萧一要出去吃宵夜。因为第二天假期，也因为对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萧爸萧成宇、萧妈李凤才允许萧一出去放个风。
　　上了高中以后萧一就很少有机会晚上出门吃宵夜了，再加上带他出门的是苏乐好，所以那天萧一格外高兴，吃小龙虾的时候还忍不住从苏乐好那里分了一杯啤酒喝。
　　吃宵夜的时候苏乐好就问萧一，想考哪个大学，有没有把握。
　　萧一吞吞吐吐的说没想好，其实苏乐好在安大，他心里根本就没想过其他的选择。但是他不想说，至少现在不想说——毕竟很多认识的人从小就说萧一是苏乐好的小媳妇，还有甚者说他是跟屁虫，苏乐好干什么他也干什么，他不想让苏乐好也这么觉得。
　　苏乐好听萧一说没想好立刻就不高兴了，“当然是安大，你还想考哪儿去？”
　　萧一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安大也还不错。
　　“当然不错啦，志愿必须填安大听到了没有？不然我跟你绝交啊。”
　　专程回来一趟的苏乐好本来就是为了萧一填志愿的事情，因此不仅是晚上吃宵夜的时候，第二天白天也逮着空闲就跟萧一唠叨几句。最后还是萧一绷不住了，高高兴兴地点头，说了几次模拟考的成绩，说考上安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因为前一天晚上回来得太晚，了却了一桩心事的苏乐好决定午饭后再睡个午觉，然后等萧一回学校的时候他再回安市。
　　放假在家的萧一其实也并不能完全放松下来，毕竟高考在即。苏乐好在他的卧室睡觉，他就在旁边的书桌上静静地复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分别很快就会来临。
　　自从苏乐好上大学，他们全家搬去安市，两人见面的机会和次数就少了很多，逢年过节能见上一面就算不错了。有时候遇上学校补课，或者苏乐好跟大学的朋友有活动，一年见上一次也很正常。
　　所以萧一其实挺想苏乐好的。
　　看着看着书萧一就有点走神，总是忍不住要去看苏乐好。
　　在第十八次因为偷瞄苏乐好忘记书上内容的时候，萧一终于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决定暂时放弃。书每天都能看，苏乐好可是难得见一次。
　　萧一合上书，默默地走到床边蹲下，趴在床沿上仔细地盯着苏乐好。
　　真好看啊……即使见过这么多次，萧一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人醒着的时候眼神总是有些凌厉，一道粗黑的剑眉喜欢微微挑着；鼻梁又高又挺，嘴唇不太薄也不太厚，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萧一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但是这个苗头一在心里出现，便像星星之火一样，逮着一丝微风都要燎原。
　　终于在萧一蹲得腿麻了的时候，他大着胆子微微欠起身，飞快地在苏乐好的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后立马飞快地又坐回到书桌前坐在，颤抖地拿起书，心跳快得似乎心脏都要飞出来。
　　这么清清浅浅的一下接触，不仅睡梦中的苏乐好毫无察觉，就连萧一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感觉，以至于很多年后，萧一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初吻到底是什么滋味。
　　然而萧一不知道的是，他的举动却被萧成宇透过门缝看得清清楚楚——萧成宇倒不是故意来偷窥自己的儿子，而是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想让萧一和苏乐好收拾收拾，吃过晚饭就可以出门了。
　　看到自己的儿子偷亲了睡在床上的那个男生，萧成宇惊怒交加，但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轻手轻脚地走回了客厅。
　　萧成宇秉持着“家丑不外扬”的人生哲理，饭桌上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直到吃完饭后，他让苏乐好先走，说自己要跟萧一说点事。
　　苏乐好当然不知道萧成宇要说什么，礼貌周全地跟他们一家人道过别，独自回了安市。
　　萧一吃饭时就觉得自己亲爹脸色不大对劲，几乎一句话都没说，但他没往那方面想。萧成宇把他留下来，声色俱厉地告诉他现在是他人生最重要的阶段，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一点小差都不能开，还收了他的手机，让他回学校好好读书。
　　萧一到那时候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偷袭”被萧爸发现了，只当他是紧张过度。
　　往后的一个多月里，萧成宇三不五时到学校看一次萧一，还经常找他的班主任，说拜托班主任多多关注萧一，自己一家人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班主任见多了比学生还要紧张的家长，也知道面对高考家长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每次只是宽慰萧成宇，让他放心，说萧一在学校表现很好，学习也很认真刻苦。
　　不仅如此，一直到高考前，萧一都几乎没有跟学校以外的人联系过，放假回家也都全程在爸妈的监督下，分不出任何心神。
　　高考结束当天，萧成宇在考场把萧一接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把萧一叫进书房，逼问他五一假期时候的事情。
　　当时的萧一简直是五雷轰顶，又紧张又害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天真地说他的确是喜欢苏乐好，还企图说服萧成宇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萧成宇勃然大怒，拿起书桌上的固话机就扔过去，当场砸得萧一头破血流。
　　听到动静的萧妈着急忙慌地从厨房赶来，看到萧一差点吓傻了，一边埋怨自己老公一边带着儿子就出门去了社区医院包扎。
　　回到家苏凤才得空去问萧成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生的好儿子！什么怪物？！还敢跟我说喜欢苏家那个小子，你看看他这样子！”
　　苏凤的惊吓程度完全不亚于刚才在书房看到萧成宇打萧一的时候，萧成宇气不过，抄起沙发扶手上的皮带还要继续打萧一，苏凤醒悟过来，抱住萧成宇没让他动手，一边哭一边大声叫萧一，“快跟爸爸道个歉，说你错了，说你再也不敢了！”
　　萧一站在原地，也不说话也不动，连眼泪都没流。
　　萧成宇看他这个木头样子更气了，力气大得苏凤根本就抱不住，皮带头一连抽了好几下在萧一背上腿上。苏凤心疼得一直哭，一边求老公别打了，一边让儿子赶紧认错。
　　萧一虽然有时候也因为成绩不好被萧成宇骂，因为不听话挨过几次父亲的打，但这么严重还是第一次。极度的委屈和愤懑之下，他甚至想，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也不知道混乱中挨了多少打，萧成宇看萧一还是那副又臭又硬的样子，终于丢下了皮带，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苏凤撩起萧一的衣服，看着他身上又青又紫的痕迹，眼泪简直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往外流。
　　“你怎么这么倔呢，你爸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认个错就没事了，傻孩子……”
　　萧一身上痛得麻木了，他看着苏凤，好半天才张开口，因为紧张和疼痛，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妈妈，你也觉得我是怪物吗？”
　　“我不知道……”
　　萧成宇走了没多久，苏凤给萧一擦了些药，又给了他几百块，送他到车站，让他去乡下外婆家，想好了再回来。
　　但是这么多年，萧一也没有像苏凤期望的那样“想好”，也没有回过家。
　　好在苏凤到底还是心疼儿子，背着萧成宇偷偷摸摸定期给他汇一些钱，才不至于让他真的走投无路——但是到底，苏凤也没说过让萧一回家的话。

　　苏乐好撩起萧一的头发，他的额头光滑饱满，连疤都没留下。苏乐好在他额头上深深地落下一个吻，眼神中是满满的疼惜，“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苏乐好轻轻地按压抚摸萧一的额头，好像要摸到他从前的伤痕。
　　萧一抓住苏乐好的手腕，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真的不疼了。”
　　“嗯。”
　　苏乐好难以想象，萧一这样一个乖乖仔，被他爸爸打的时候一声不吭、死活不肯认错的样子；想到他被爸爸打、被骂是怪物、被赶出家门、六年都不敢跟自己联系，心脏就一抽一抽地痛。
　　他也是前段时间，通过刘玉珍才知道萧一高考以后就没回过家的事情，跟苏凤通了好多回电话她才答应见苏乐好一面，得知了一些真相。今天萧一说的，有他已经知道的事情，但还有一些却是苏凤也没告诉过他的。
　　对萧一的疼惜远远超过了他得知萧一的初吻早在六年前就给了自己的窃喜。
　　“来，给阿姨打个电话，约个时间回你家。”
　　“啊？”
　　“乖，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