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枪花枪花

4、第 4 章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着，每日上课刺绣，日复一日。
　　忽的有一日，夏晴很早就把她唤醒，说是准备去临江阁参加什么宴会。
　　她有些蒙，为什么母亲早上才同她说，叫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她半眯着眼，由着夏晴为她穿衣梳妆，夏晴给她梳了一个坠马髻，她平时发式都梳得随意，只有去别家吃席才正式一些，而今日母亲又这么早把她叫醒，想必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厨房此时正端来两笼包子和一碗清粥，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虽然清醒了一些，却还是觉得困倦。
　　“夏晴，我们是要去见谁啊？”她实在很疑惑，是谁值得她和母亲这么大费周章。
　　“小姐，夏晴也不知。兴许是什么贵人吧。”夏晴给她整理着头发，动作轻轻。

　　很快便吃完了早饭，她便去了前厅等母亲，谁知母亲却早已在那了。
　　她行了行礼，母亲微微颔首，便由春雪扶着出了院门。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母亲，看起来十分乖巧端庄，她在母亲面前从不敢胡乱而为。
　　刚踏上马车，她的困意便一下就来了，母亲和她不在同一个车厢里，她也轻松许多，马车里备有一些糕点和一张毯子，夏晴见她困倦，便把那毯子给她盖上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些许是几个刻钟，些许吃几个时辰。
　　好一会儿，终于到了，夏晴在下车前理了理她的头发，又扶着她下了车，出去时只见太阳高照，看来那马车是走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看了看周围，四周梧桐遍地，端的是一副秋意盎然的模样，她突然也觉得心境开阔了不少。是了，她现在彻彻底底地醒了。
　　她吸了一口清新空气，跟着走在前面的母亲缓缓而行。
　　渐渐地，树木少了，却见得前方布置了几个亭子，周围还布有假山怪石，看起来构思精巧，似乎是大家手笔，颇有一番江南韵味。
　　她瞧了一眼，那水上正中的大亭子里已有许多闺秀聚着了，衣衫的颜色不一，看起来很是夺目，有些闺秀站着，有些坐着，她想大概是今日有什么聚会吧。
　　现在是秋日，大概是哪家太太想出的把戏吧，兴许还有饮菊花酒，投壶之类的游戏，应该挺有趣味，她突然觉得生出了一些兴趣。
　　那前方的小厮果然是引得她们去了那个正中的亭子，她正往前走了，母亲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似是在等她，她加快了脚步，跟着上去，母亲微微颔首，她们便并行走着了。
　　“待会儿切记少言，谨慎行事。”母亲低低道。
　　“母亲，是哪家太太办的宴席啊？”她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是太后，她想瞧瞧各家闺秀。”
　　她还想再问上几句，可也快到那亭子了，她还是闭上了口。
　　她一近亭子，便察觉到各方隐隐投来的视线。
　　她屏了屏息，还是从容地跟着母亲往前走着。
　　只见母亲向着正中做着的一位老太太弯下了身，行了一个大礼，她便也跟着行了礼。
　　太后虚扶了母亲一下，母亲跟着起了身，她便也跟着起了。
　　她真打算跟着母亲落座，却听得太后言道：“好孩子，给哀家瞧瞧。”
　　她抬起头，看着太后，虽然已经年逾六十，但仍神情和蔼，眉目间隐约还留有当年的风采。
　　这是她第二次见太后，第一次见到太后还是在太后的寿辰上，那时父亲的官位还没有现在这样显赫，她和母亲都是坐在大殿的尾部，那次她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很紧张，一直紧紧地拉着二姐，二姐也护着她，只是她也注意到二姐其实一直在悄悄看着远处的太后和圣上。
　　她当时悄悄地问姐姐：“姐姐，你在看什么？”
　　姐姐低着眼，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坐得很高。”
　　她看向远处，只见天子桌前尽是聚着些臣子大臣，他们都抬着头，向着殿上的天子敬着酒。而太后此时一身紫袍，头上戴了许多珠饰，远远看去也是珠光宝气，贵气逼人。此时的太后正和着下位的妃子说着话，看起来很是愉快。虽然她和二姐同皇上和太后那些贵人都在一个殿内，但是此处风光与那处截然不同，仿佛他们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一般。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她看向视线的来源，只见皇帝下首的一个小公子正看着他，神情莫名，那大概是最近册封的太子吧。
　　她侧过头，开始小口地吃起了眼前的菜肴，她努力地变得正常一些，但那道视线仍然还是存在，弄得她有些坐立不安。直到好一会儿，这种不适感才消失。
　　今日见到太后，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太后的第一眼，竟直接想起了那日的太子的眼神，兴许是他们是祖孙的缘故，又同是皇家之人。
　　“嗯……倒是个小美人，宋家的女孩儿果然是不错的。”太后微微颔首。
　　她还跪在地上，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好，或许说这场合她是没机会说话的。
　　“婉丫头，你看她和太子是否相配？”太后微微一笑，却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心思。
　　“太后说笑呢，溟丫头资质鲁钝，哪里入得了太子的眼。”母亲看着太后，脸上也是带着笑容。
　　她突然明白了，母亲前些天和父亲商议的就是这件事吧，他们是打算把她许给太子吗？天家勾心斗角，人多眼杂，虽然富贵泼天，但她的确不愿入宫，只愿太后瞧不上她才好。
　　她低着头，未发一言。
　　太后看了看她，虽然年纪尚小，但身姿窈窕，皮肤光滑如脂，眼神清亮，虽然装扮简单，但也颇显雅致，的确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小美人。
　　太后笑了笑，便同其他夫人说起来了其他的事了。母亲时而也跟着笑笑，时而说上几句，看起来是一片祥和，然后她却一直感受到他人时不时打量的视线。
　　她屏着呼吸，努力保持着镇定，她是宋家的女儿，她不会在这种场合丢了宋家的颜面，她要显示出闺秀的镇定与沉静来。
　　她坐在母亲身边，坐姿端庄，不发一言，却保持着矜持的微笑，看起来却也担得起宋家的门面。
　　“月楼，到我身边来。”又有一位闺秀和太太来了，似乎是太后的相识。
　　那位唤做月楼的姑娘娉娉袅袅地走了过来，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眉眼风流，那一双柳叶眉恰是好处，衬得那双桃花眼盈盈生辉，而最美的还是那张小巧娇丽的点绛唇，让人不得不感叹上苍对于她的厚爱。
　　她很少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在她的认知范围里，最美的还是新婚那日的二姐，虽然这姑娘不比二姐美丽，但的确也算得上是极少见的美人。
　　她悄悄地用余光扫了扫周围的夫人和闺秀，却见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那位月楼姑娘上，而那月楼姑娘却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翩然而至太后身前。
　　“月楼见过太后。”她只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兴许是太后荣宠才是如此而为，不过如果她是太后，她也愿意把这样美丽的姑娘当做心肝捧着。
　　“我的月楼，来，坐到哀家身边。”太后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温柔，太后的眼睛此刻尽是盛满了笑意，看来她其实真的很疼爱月楼。
　　之后月楼虽很少出声，但她的存在感却一点不弱，她一边听着夫人和太太们聊天说笑，一边又忍不住看着月楼，那月楼也是言笑晏晏，看起来很是开朗。
　　“月楼，你父亲近日如何？”
　　“回太后，父亲近日忙于政务，月楼也少有见到父亲，如果见到父亲，月楼定会让他来拜访太后。”月楼的声音很动听，仿佛黄莺啼啭，让人心生喜悦之情。
　　“这样啊，那下次哀家定要好好罚罚他，来补偿我们的小月楼。”太后笑着看着月楼，嘴角的酒窝很是美丽。
　　“那月楼多谢太后娘娘了。”月楼也是笑得开心，眼角的风流却微微展露。她忍不住想，传说中的贵妃大概同她一般美丽吧。
　　回了府后，她同母亲问起那位月楼姑娘，母亲同她说，那是太后母家的女孩，是云将军的嫡长女。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样的女孩，家世高贵，容颜美丽，又性情大方，将来到底会嫁给什么人家。
　　而今日一见，太后已经同众位太太前表明了对她的喜欢，或许以后她要入皇家。但为什么不是云月楼呢？太后明明更瞩意于月楼，为何还要这样说起呢？
　　她还是年轻，想不出太多道理，这些心思她也无法同母亲说起。
　　似乎母亲和父亲已经开始考虑起她的婚事了，她不希望嫁给太子，不希望入天家，并不是她高傲或是自卑，只是她想要一个与她心意相通的未来夫君，而不是一个注定佳丽无数的未来君王。
　　是否太后不愿让月楼入后宫也是因为如此呢？她并不羡慕月楼，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她见得月楼的风光，说不定也有人羡慕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