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之后》绮窗未见花

4、叶笛、夜笛

　　看着众多叶片拔地而起，随风狂舞，如青色巨龙般盘旋腾冲，掠过众人头顶，直扑某处小校场，司欢便知了，前世萧煜首度惊艳修行界一幕，正于此时上演：

　　落叶飞花，睥睨神兵宝甲——

　　以现场所采之花叶为武器，附凌厉真元于其上，席卷之势，摧枯拉朽，神兵利器莫敌，金丝宝甲难挡！

　　在萧煜之前，并非没有人玩过落叶飞花这套，但也仅限于摆弄风流的手段。从来没有人曾想过，自然生长的花花草草，现采来当做武器，竟也能与别人淬炼数年的本命武器对敌，而且取胜。

　　修行之人选择武器往往都是慎之又慎，除了须与自身功法相合之外，武器的材质，锻炼之法的高低，都是千钧一发之时的取胜关键。

　　然而萧煜却打破了这固有的观念。

　　但在司欢的记忆里，萧煜从来没有用过落叶飞花之外的任何武器。甚至落叶飞花也不是他特意炼制的武器，而是战斗时随时从四周采取。

　　正如此刻，原本绿意盎然的校场，一下子就被萧煜撸秃了一小片。

　　对萧煜的对手，甚至围观的众人来说，萧煜此举无非是立威以及嘲讽——年龄相差不过一旬，根基却已有此天壤之别。

　　好大喜功，一向是上位者的通病——这是司欢对萧煜如此举动的猜想。

　　而今世，司欢无意再看萧煜逞威，他只是低着头，快步路过了过去。

　　“嗯？这不是欢欢吗？怎么？败了？”

　　一道令人厌恶的身影再次拦在了司欢身前。

　　司欢抬起头，看见慕流虹意气风发地摇着一柄白玉做骨墨锦为面的折扇缓缓步向自己。

　　司欢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碰上这个人，与看萧煜逞威，同样的令人心生不适。

　　不过……看样子这次慕流虹运气倒好，萧忆桐不参赛，他的结局也因此扭转，不再因为首战便属性相克而灰头土脸地离场。

　　“看你垂头丧气的模样，想来败得挺惨？我早告诫过你，合欢宗弟子有合欢宗弟子的修行法，潜龙会刀剑无情之地不若我之帷帐更适合你……”

　　“慕流虹，你昨天出门不带脑子，今天可是连脸都不带了么？”司欢冷冷道。

　　“何必动怒呢？”慕流虹一双桃花眼在扇后微微上挑，眼波中流转着嘲讽与调笑，“仔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何？你以双修秘法助我增进修为，若我夺得头筹，荣耀与奖励都可与你共享。如此一来，也不枉你辛辛苦苦闯过鱼龙潜跃之外十五道考验，参此盛会。”

　　“你说完了吗？”司欢冷漠地看着慕流虹。

　　“嗯？”慕流虹目露疑惑，风流之态却未减。

　　“第一，我赢了，所以你以上之言都是废话；第二，若我们有缘擂台相见，你会为此番言语付出代价；第三，你挡我路了，能请你滚吗？”司欢沉静而缓慢地一字一句道。

　　“你——”慕流虹听毕，一时气结，手中折扇刷地一收，正想动怒，却忽感一阵凌厉攻势从背后袭来。

　　“何人偷袭？！”慕流虹纵身急避，却还是不够迅速，只一瞬间，左臂已被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浸染了他绣着金色家纹的深紫色锦袍。

　　“该死的……”这下慕流虹看清楚了，他捂住自己受伤的左臂，眼睁睁地看着伤了他的那团叶片旋成青龙模样，呼啸着钻入自己身后的小校场。

　　而隔着校场四周的透明光幕，慕流虹甚至看见萧煜冲着他受伤的手臂笑了笑。

　　“抱歉啊，我叶子不够用了，想现采一些，却不幸伤到了慕公子。”

　　校场内的萧煜眉目弯弯，一脸无辜。而在他的脚边，对手早在上一刻便已倒下，实在看不出有再采叶片作为武器的必要。

　　慕流虹肺都快气炸了，他瞪着萧煜，几乎目眦尽裂，却又无法立即报复。只能恨恨地转向司欢：“原来你俩早就串通好了？好，很好，我等着！此仇不报，慕流虹枉为慕氏子弟！”

　　司欢叹了口气。

　　原本他还是愤怒的，结果被萧煜突如其来一搅和，反倒是慕流虹气得更甚了。

　　也罢，被慕流虹这晦气一冲，司欢无心再去观战了，而看萧煜那边比斗早已结束，倒是很有往这边过来的意思，司欢于是不再多做停留，径直回了宿处，入定冥想，沉静心神。

　　至未时，金榜再开，公布第二轮对战的名单。

　　这一次，司欢、萧煜与慕流虹三人依然各有对手，并没有早早对上。

　　因为对战名单都是临开赛前才公布，所以对手并不清楚司欢上一场的战况，也就没有特意针对符篆之术多做准备。而司欢却因为有过一次上场的经验，再使用符咒时竟多了几分得心应手的感觉，以致第二场胜得格外顺利。

　　这种顺利一直持续到第六天，一众参赛者终于被淘汰至最后八人。再往后便是八人之间决出名次赛程了。

　　是夜，司欢静静地坐在宿处，慎重地整理着手中剩余的符咒。

　　符咒与一般武器不同，武器只要合乎主人心意，一般都能用很久很久，而符咒却是消耗品，用一份则少一份。

　　简单凝聚灵气用于布阵的符咒司欢倒是可以不断补充绘制，但蕴含着风火□□等元素之力的上级符咒，却是须以玉简为载体，耗费大量心神谨慎绘制。而潜龙会比斗期间，司欢根本没有这个余力。

　　六天的淘汰赛下来，雷符只余一枚，风火水符各余两枚。

　　目标在第五名的话，那第一场的八取四之争，可以考虑不尽全力，而将精力都放在最后两场……

　　司欢正在沉思间，忽闻六天前在幻谷听过的叶笛之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笛音一改昔日悠扬，竟奏出几分幽幽清冷之调。

　　虽然此刻月华正盛，与笛音恰是相得益彰，但司欢却当机立断，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一划，设下一道隔音结界，隔绝了门外声息。

　　萧煜的笛音，他听不起。或者说，与萧煜有关的任何东西，司欢告诫自己沾惹不得。

　　然而司欢有意退避，那笛声却不肯罢休。吹笛之人仿佛是看穿了司欢的举动，数息之后，旋律中竟附上了绵厚元功，护着笛音透过结界，再次于司欢耳畔盘旋。

　　司欢意识到，萧煜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种意识让司欢打了个寒战，想起了前世萧煜一双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时的模样，那种仿佛被毒蛇近距离凝视的恶寒与恐惧。

　　但很快司欢便冷静下来，在这一世，萧煜还没对他下手。现今的萧煜也还没登上那个可以肆无忌惮对他下手的高位。

　　冷静，司欢竭力对自己说道，冷静。

　　如果司欢记得没错，前世萧煜进入萧家是在潜龙会结束这天。执掌萧家大权则是在三年之后。

　　司欢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哪点吸引了萧煜，以至于重生一次也被如此穷追不舍，但好在司欢知道，现在的自己，至少还有三年的喘息时间。

　　虽然最初的想法是能避则避，但如此刻避无可避之时，还不如把握住这有限的喘息时间，将萧煜对自己感兴趣之处探个清楚，然后再彻底改掉！

　　思及此，司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床边站了起来，走至门边，缓缓地拉开了房门——

　　满庭月光如银，萧煜一身粗布青衣，漆黑的长发也由一条淡青色的带子高高束起，仅腰间一枚小小的云纹玉佩。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两片细长青叶，放至唇边吹着，背后昙花正盛，衬得他如少年的山神私下尘凡一般。

　　听见开门的声音，萧煜抬起了头，朝着门后的司欢笑了笑，唇角清澈，眉目弯弯。

　　司欢有一瞬的恍惚。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萧煜。在前世，他第一次见到萧煜时，是在萧府的光华殿。

　　那时，司欢与大长老因宗内地气突变而前往萧府求见萧忆桐，希望能换去对方手上的玄石。双方正在交谈，殿上忽然走进了新任的萧家家主、萧忆桐的结发道侣，萧煜。司欢犹记当时萧忆桐一身浅金，萧煜一身深玄，二人并立，仿佛日月高悬，令人不敢仰视。

　　在萧府的日子里，司欢见到的萧煜永远是威仪赫赫的，一身造型繁复的玄袍镶以赤金滚边，一头乌黑长发以金冠束得整整齐齐，眸中即使偶尔含着笑意，也冰冷得令人畏惧。

　　前世的萧煜，从未展现过如此的风流与温柔。

　　“司欢，我吵到你了么？”萧煜笑意吟吟地问。

　　熟悉的嗓音令司欢一颤，定了定神，司欢道：“何必故作此问？你都特意破了我隔音的结界，不是么？”

　　萧煜收了手中叶片，仍是笑得温柔：“抱歉，我只是一想到明天之后可能再没机会见到你了，心中就十分忐忑。原想吹笛引你出来一叙……”说着，萧煜垂了垂眸，竟显出几分无辜来，“却不曾想，司欢对我的笛音似乎很是不喜，以致布下隔音结界。我心中执念太甚，一时失神，不自觉竟破了你之结界。”

　　“现在如你所愿，我出来了，你想跟我叙什么，直说吧。”司欢强装镇定，漠然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