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同人]纵横十九路》圈圈为你画地为牢

16、塔矢亮（三）

　　广濑先生是紫水围棋会所的常客了，他不只是围棋痴，更是十足的塔矢迷，最近塔矢亮常来会所里，他也几乎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看看，今天也不例外。

　　广濑先生进了会所，与市河小姐寒暄几句，就又问起塔矢亮的事来：“小亮老师最近总是来会所呀，又不和别人下棋……”

　　“是呀，他是在等人吧，等上次那个下赢他的叫进藤的男孩子。”市河小姐手支着脸，倚靠在吧台上，无奈中又来了一点落寞。

　　被提醒了的广濑先生也想起了塔矢亮下输了的那盘棋，“唉……”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欢迎光临……”市河小姐的话卡在了嘴边，只见进藤光从容地走进来，环视一圈，问道：“塔矢亮在吗？”

　　“在，在里面……”市河小姐欲言又止。小光却像是没有听出她的犹疑，感激地一笑，摆了五百日元在吧台上，然后径直朝里面走去。

　　看到见到自己后激动得站起来的塔矢亮，小光也开心地朝对方挥了挥手，“你好呀，今天有时间吗？不如陪我下一局吧？”

　　塔矢看到他走过来，收敛了脸上的惊讶之色，又坐回座位上，神情严肃，抬手示意：“请坐。”

　　“这孩子的目光炯炯有神，将来必定大有可为。他的棋艺虽未成熟，但下出的每一步都在发出光芒，很多高手也未必比得上他”，佐为在小光的身后笑着说，当然，他这番话也只有小光才听得见，“他的身手令我肃然起敬，长大之后，他或许会化作雄狮，也可能变作巨龙……”

　　“不过他依旧只是一个孩子，尚且还不是我的对手’小光一边暗笑一边在心中对佐为说道，‘况且，他现在还被你剥去了獠牙。”

　　“不过他随时可能摇身一变，重新长出獠牙呀”，佐为宽大的振袖后的脸上露出了温柔又狡黠的笑容，“或许我该轻抚着他的头，小心行事……“

　　进藤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佐为，“今天绪方先生那局棋都已经让给你了，这一局我要自己和小亮下。”

　　稍微安抚了一下躺在地上打滚大哭的佐为，小光看向塔矢亮，塔矢亮的眼神中充满了认真，“我们用互先的方式下，那么我猜子来决定了”

　　“我执黑，帖目是五目半，没错吧”小光拿了黑棋，两人相互行礼，“请多指教！”

　　第一手，三之三，星！

　　那些听到动静的客人都围了上来，观战的人很多，几乎把这边挤满了，这些棋客大多都是塔矢的支持者，其中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小光就是上次下赢了塔矢亮的小孩，自从输给他后，塔矢亮这么多天来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对弈，结果对手还是这个小孩，于是就连很多原本在对局的人都暂时停局过来观战了。

　　两人都沉浸在下棋中，没去注意那些围观的人。沉思了很久，塔矢亮才下出了一招。观战者们都有点惊讶之色：居然第一手就用了三分钟，这小孩究竟是什么人，让小老师这么认真……

　　佐为也站在小光背后观战，这段时间以来，他也弄明白了现代围棋的规则，一边看着两个孩子下棋，想起先前和绪方下的那一局来，心中有所思：五目半的负担，若对手是小孩子还可以，若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这负担相当沉重啊！每一子都要三思而后行，追求最完美的一招！这种积极的态度，莫名令人兴奋……小光，你又会怎么做呢？

　　今天塔矢亮的气势格外地强，作为他的对手进藤光最能感受到这一点，他是真的想要赢我啊……小光垂下眼帘，下在这里会不会太留力了呢，抬眼看见小亮谨慎中带着试探的目光，他在等我出手吗？小光略一思忖，勾了勾唇角，既然如此，那就走这一招吧……

　　十五之十六，挂！

　　直面着气势逼人的塔矢亮，小光的眼神也越加坚定，尽管放马过来吧！
　　…………

　　塔矢亮的进攻并没有因为小光的试探而减缓，反而变得更加凌厉。越下，小光就越是意识到塔矢绝不退宿的坚定信念和远超预期的棋力，塔矢亮的棋下得毫不犹豫，小光咬咬牙，年仅八岁的小亮居然逼得他不得不速战速决，再没有留手的余地……他必须认真对待这个对手了，尽管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

　　真是……相当了不起啊，塔矢亮。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行人撑着伞，来去匆匆，在繁华的东京，某一条街道上不算很瞩目的围棋会所里，一局棋下到中盘，胜负已分。

　　塔矢亮的头埋得很低，搭在膝盖上面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没有再落子，很颓败的，沉默着。塔矢亮一咬牙，低低的声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好不容易挤出来：“我…我认输了。”

　　少年垂头，握紧了拳头，周围的看客们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唏嘘的神色，却没有人说什么，看着小亮弓着的背与痛苦的神情，客人们相顾无言，纷纷散了开去。

　　小光人坐在小亮的对面，待到人群散尽，他才按照礼仪，不疾不徐地低头行礼，“多谢指教。”说完后就收拾起棋子，一边在心中与佐为交谈，‘他很厉害，对吧’

　　“是呀”，佐为看着面前的两个前途无量的孩子，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喜悦，时逾千年，他没想到自己能够有机会见到这样两个无比热爱围棋的少年，心中充满着深切的欣慰与感动，又像是得到了振奋……

　　佐为微微笑着，垂下的眼睛里是温柔的波澜，他轻声感叹道，“真的很厉害呀！”不只是小亮，还有你呀，小光。

　　小光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心下是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感觉心脏有力地搏动着，向四肢百骸迸射新鲜的血液，“砰…砰…砰”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第一次下棋时那样，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变成了那个依旧存粹的年幼的夏祺。不过，那些曾经束缚着夏祺的东西再也束缚不了如今的进藤光了。在这一刹那一切都真正回归到了起点，简单，存粹，不参杂一丁点儿杂质的赤忱在胸腔中跃动着。

　　从今往后，他只要往前走，不回头。

　　纵横十九路之间，进藤光下的棋，是昭昭我心，不改初衷！

　　拨云见日，他好像是棋盘中的侠客，气势冷峻，一往无前，手执长刀，似能劈开一切迷雾，虽千万人，吾往矣！

　　佐为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势，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点惊讶之色。他与这个孩子相识的时间并不算久，他竟然又精进了。

　　小光的成长之快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丝的危机感。他用自己并不存在的右手轻抚过小光的头，眼中是一种深沉的温柔，你也要参加到这场角逐之中吗？你也是抱着和我一样的信念追求着神之一手吗？来决一高下吧！究竟谁才是离棋神更近的人……

　　佐为的手轻轻掠过小光的发丝时，小光若有所感似的微微抬起脸，侧了侧头，露出一个浅浅带笑的略带询问的目光。

　　塔矢亮听到棋子碰撞发出的响动，终于抬了抬头，恰好看到这样一幕：面前的少年向后偏着头，脸上带着微淡的笑，眼里也满是温柔，像是认真地注视着什么人。

　　可是……可是，他的身后，分明没有人…可看着他那样的神情，不知为何，塔矢亮就是觉得，那里应当是有人的，有一个，对进藤光很重要的人……

　　塔矢亮觉得自己一定受了太大冲击一时迷糊了，大概是看错了，哪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塔矢亮呆愣之际，进藤光也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我们复盘吧。”

　　“啊…啊？”塔矢亮一时不能从沉重的心绪中回复过来，那种失败的打击还如重锤击打过后留下的钝痛一样萦绕在他的胸口，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是迫切地想要了解自己的这个对手，他是否真的那么强大，他究竟师从何人，他学了几年棋，为什么能有这样远超一般儿童的棋力，他……他有太多太多问题想问，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艰涩的颤抖着的“好。”

　　起先，两人只是一边复盘一边时不时讨论一二句，那些会所里的客人们见状也重新围拢了过来，听他们讲棋，有些活跃的客人还会时不时说说自己的看法和困惑，虚心向两人请教。

　　一名与塔矢亮熟悉些的客人大胆地提出自己的疑问，“小老师，您说棋局从这一步开始就逆转了，实在惭愧，我棋力不足，看不出这一步究竟高明在哪里……”

　　“是呀，这并不是最强有力的一招呀”人群中有人附和。

　　进藤光看去，正是他下的那一招“挂”，这一招呀……他眉眼弯弯带了点笑意，却不直接回答，直愣愣地瞧着塔矢亮。

　　塔矢亮见他久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抬了抬头，就撞进了进藤光那双明亮的带笑的眼睛里。

　　看着他那张有点玩世不恭的流氓气却又偏偏天然纯粹的笑脸，塔矢亮不甘心地咬紧了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略微平复了心情，“这一招，是试探”塔矢亮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步棋，“他想看看我的应对……看我面对强敌的试探下会怎么选择……”

　　“确实，我很好奇。你是会退缩，还是稳守反击，或者是……不过，我的确没有料到你会这样不惜代价地进攻。”进藤光垂眸，摩挲着手指，“你真的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不，应该说，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呀。”

　　塔矢亮瞪着面前的人，眉头紧锁，神色严肃，他发现自己很不喜欢进藤光那种仿佛看破一切掌控一切的语气，每次当他像一个长辈那样一本正经地说教时，他都感到对方离自己很遥远，就像是自己被小瞧了一样，一种极度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其他人而感到这样的感情。

　　这种感觉或许应该被称作——不甘。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满足于现状，因为向上的心在不断地生长，并会最终成为一种高贵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