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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这药实在太苦。
      怀木屏着气小口小口吞咽着,余光一瞥看见张九陵蒙着毯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下意识想挪下位置,肩膀却被按住。
      “喝完。”张九陵说。
      怀木耷拉着眼皮又喝了两口,喉咙干的厉害,那苦味发涩,舌尖都麻木了,他望着碗里那小半汤药,小声说:“思慧姐说不用全喝光的。”
      “现在你思慧姐不在,你得听我的。”张九陵拄着下巴特不讲道理地说。
      怀木努了努嘴,舌尖在唇边探了探,小脸愁得不行,看了眼张九陵,把碗往身前一推,道:“不喝了。”
      张九陵随即把碗接了过来,嗅了下,着实是很苦的味道,逗弄的心思怎么也按不住,转着碗边捏起怀木的下巴,笑的阴恻恻:“不喝了?信不信我帮你灌下去?”
      那样子活像是要施刑的暴徒。
      怀木的下巴在颤抖,嘴巴死死闭紧,瞪着他不敢动。
      一旁在吩咐丫头上菜的管家实在听不下去,垂着眼站在桌边道:“三少爷,您这欺负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你老也消遣我。”张九陵松了手,不想在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面前失了风度,把毯子扯了,在自己裤子口袋里摸索了片刻拿出一小块东西来。
      那是块奶糖,早先去那做珠宝生意的贾老板家随手在茶几上拿的,没吃,留到现在。张九陵撕开糖纸,把糖掰成了两半,伸手塞进了怀木嘴里。
      怀木第一反应是吐,张九陵眼疾手快捏住了他的唇瓣,吓唬他:“不准吐出来!”
      又见怀木不相信的样子,恶狠狠地埋怨:“不识货的玩意儿,好东西!仔细尝尝!”
      怀木的腮帮鼓了股,眼睛亮了下。
      张九陵这才把手放下,问他:“甜不?”
      “嗯。”怀木咬着嘴唇点头,左边的腮帮还是鼓鼓的,张九陵看着好笑,戳了一下:“放在嘴里化着吃,别咬,当心咯着牙。”
      怀木悄悄瞄了他一眼,小心地吃着嘴里的那半奶糖,居然有点偷偷的开心。
      “小孩子,”张九陵掂了掂手心里剩下的那半奶糖,半哄半骗:“把剩下的药喝了,再给你块吃。”
      嘴里的奶味甜滋滋的,还有一点桂花香,整个人都似乎要融化在这甜腻的浆液中,怀木的舌尖在牙齿上扫了一下,犹有回甘,这么听来,张九陵的话就极具诱惑力了。
      张九爷没等多久,就见那小白兔自己乖乖捧起了汤药,一口气给干了。姿势还挺豪迈。
      怀木抹了一把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张九陵,询问的话都写在眼神里。
      “张嘴。”张九陵笑着道。
      怀木慢慢张开一个弧度,见张九陵把那乳白色的一块慢慢放进他嘴里才满意地合上,又小心地含在嘴里化着。
      与那得到胡萝卜后小心眼样子抱紧了的兔子没什么区别。
      管家在一边看得惊奇,难得三少爷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不像之前几年,家里亲戚朋友带进府里的孩子,个个都是哭着出去的。
      怀木吃糖的功夫,晚饭都端上了桌。
      张老夫人也一脸喜色的从佛堂来了前厅,一进来就笑吟吟坐在了怀木手边,连声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怀木啊,咱这门干亲,可得定下来。”
      “您老还真是雷厉风行啊。”张九陵啜着茶,心情大好:“哪位菩萨给您的指点,我也去拜拜。”
      张老太太作势要敲他的脑袋,不过也只是虚晃,两人隔得还远,中间夹了一个怀木,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您测出什么来了?”
      张老太太很是高兴,看样子便是大喜的兆头,脸上浮着生气儿:“测了个字,怀木这名字可是正旺咱们老张家,和我有缘呐!”
      张九陵的嘴唇贴着杯沿,微微一笑。老太太既不知人生辰也不知人姓氏,不过是应景去测了一番,准是自己找由头呢。看来怀木倒是深得老太太心意,不然哪能这么乐意定下干亲。
      于是张九陵也借坡下驴道:“哟,那可是巧了,那我这干哥哥还真的坐实了。”
      “还得定个好日子,”张老太太轻拍着桌面,道管家:“要不要去庙里请个黄历?得求个晴朗天,还不能晒着客人。”
      张九陵倒有个想法:“我说老太太,这么算着,您这70寿辰也快到了,前个把月我就找人测过了,那天诸事大吉,咱也别麻烦了,两件事一起操办了,可不是喜上加喜?”
      老太太一听连连说是,一面念着今年大寿虽然得办,也别铺张,该请的请请,随礼不用都出,有的家里也不宽裕,爱来便来,不来也回个帖子,都让人沾沾喜气。另一面又说着要去给怀木置办一套新衣裳,刚添了伤,还得再请个法师除除晦气。
      张九陵只听在耳朵里,嘴边的笑意一直没消。
      怀木受的是枪伤,多少是有仇家,老太太始终没提一句,还说要除晦气,硬摆着把怀木拢着罩着了,放出话去当一家人要护到底。这事说起来应该是让人头疼的事,倒是没让张九陵怎么分心,反倒是醋了一把:“也没见您要给我置办什么东西。”
      “你哪用得着我这个老婆子!”老太太嗔怪着:“和你二姐一样,出了门就不认人了,自己什么做不了主。”
      “那我还真得让您给我做一回主了,不用别的,这样吧。”张九陵的长靴在桌子下踢了一脚怀木的小腿,冲歪过头来的怀木眨了下左眼,说道:“您给怀木置办行头的时候,也捎带着给我来套一样的,也挺好。”
      张老夫人嘴上嫌着张九陵小孩子性子,手上却先给他盛了汤:“吃饭吧,你啊,回家就是来气我的。”
      “哪敢啊,您可是咱家老佛爷。是不是怀木?”
      怀木低头嗯了一声,又摇摇头:“不是,是。。。。是。。。”他说不出个词来,耳根开始泛红。
      张老太太笑他:“别听他逗你,他胡说八道的。”
      怀木弯着笑眼,伸手给老太太夹菜。

      张思慧每日在医馆坐诊,今儿个难得空闲打算回家吃个晚饭,结果刚出医馆,脚边就踩上了一个人的衣摆,低头一瞧才发现是俞景坐在门槛那。
      “俞副官?您这做什么来的?”张思慧诧异道。
      俞景拍打着衣服起身,四处看了看,拘谨着:“思慧姐,方便单独谈谈吗?”
      “怎么着,还神神秘秘的?”张思慧打趣着,却还是让了一半身子闪出门来:“进来吧,正赶着好时候。”
      俞景弯了腰进去,张思慧在身后关了门,领人进了后堂:“坐吧,喝茶吗?”
      俞景忙说道:“不麻烦思慧姐了。”
      “还是喝点吧,我有点渴。”张思慧说着去拿茶罐,俞景见状起身接了过来,熟练地去倒水。张思慧也只是随他去,笑意吟吟地瞧着,忽然道:“俞景,怎么这趟回来,你倒和我生分了?”
      俞景背着张思慧,神色不明,转过身时还是否认道:“没有,思慧姐您说笑了。”
      张思慧接过他倒的茶,吹了吹,没喝,在桌上放着了,追着刚才的话茬不放:“你看,这一口一个姐,以前你不是还连着我的大名喊吗?原本和老三一样不着调子,倒是愈发客气礼貌起来了?我知道部队练人,就是不知能把人练得知书达理。”
      张思慧说的没错,俞景听得都脸红,可以就嘴硬着:“没有的事。”
      张思慧不逼他,望了眼挂钟,道他:“行了,有什么事要和我单独说,我这还赶着回家吃口热饭,你伺候的那位爷回了家,我整天都得追着他屁股后头抢吃的。”
      俞景正了神色,坐直了身子问道:“那日你从那孩子肩上拔出来的残片可还找得到?”
      张思慧点点头,又笑了:“你还是没放过那孩子,俞副官,你这心哪怕一天就不能放回肚子里吗?多累啊。”
      俞景没理会这句调笑,只是一个劲摇头:“放不下心,您不知将军这次回程受了多少埋伏,现在背后还有眼睛盯着,我不能装作看不见。这孩子,来路不明。”
      张思慧望着俞景那双眼睛,诚恳而清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瞥了头摆摆手:“行了,别说那一套,我自己弟弟我清楚,你不就是想让我帮着敲打敲打他?我会说的,只是你别胡来了,调查这个调查那个,惹得谁都不安生。”
      俞景听了颔首说是,自己喝了半杯茶水便起身了:“那俞景就先归队了,思慧姐,将军难得给自己放了假,我实在不忍心叨扰,只能麻烦您多照顾,局势不定,说上战场也不过是睁眼闭眼的事。”
      张思慧在心里叹了口气,等俞景离开了才呆愣愣地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想起俞景第一次被父亲带回家时也是毛毛躁躁头碰南墙的毛头小子,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整天“张思慧,张思慧”的呼来喝去。如今,参军八年,个头已经窜的比自己高一头了,想求自己做点事竟是可以拐弯抹角到这种地步。
      到底是战场磨人,张思慧想到这里着实心疼,俞景的改变在这步步为营的时候应是可喜的事,可她却在这一刻无比想念那个敢仰着头朝自己指指点点的小子。
      这么比较之下,俞景好像瘦了,这段时间给那孩子熬着药,也给俞景补补吧,张思慧在回家的路上想。
      院子里,张九陵在盘膝打坐。
      这是他被张老太太带出来的习惯。
      张老太太信佛,多是出于担心张老将军的缘故,小时便总带着张九陵在佛堂拜佛。有时念经的时间太过枯燥,张九陵便在一边打坐休息,他喜欢在这片刻的宁静里听取梵音,尽管他听不懂,倒也不反感便是。
      院子里的花开的正好,微风习习,沁来丝丝凉意。怀木靠着亭子坐着,看了一会也去拿了个垫子,在张九陵后面坐下了,学着他的样子冥想。
      张思慧一进院就笑了:“你们两位,这是要成仙?”
      怀木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张思慧回来起身去迎,被张九陵一把拉住,没再动。
      张九陵闭着眼道张思慧:“厨房给你热了菜,让丫头给你端去。”
      “哦?今个儿想起心疼我了?那前几天还剩冷饭冷汤虐待我?”张思慧不怎么领情。
      “怀木非给你留,说今天做的汤好喝。我可不觉得你有什么好心疼的,明明医馆给你留了厨子,偏要往家跑。”
      张思慧更是惊奇,看着怀木诧异道:“怀木?可是你的名字?”
      怀木点点头,有点羞纫:“我记得我叫怀木。”
      “好听的很,”张思慧赞赏道:“老太太可算有名字使唤了。”
      “可别说,这干儿子都准备收了。”张九陵道:“扔了拐杖,老太太都能蹦高了。”
      “又瞎说八道。”张思慧啐他,去前厅吃饭去了。
      怀木被老老实实禁锢在张九陵臂弯里,动了动身子,退了几步。
      张九陵侧身拽了他的垫子挪近了,拍了拍:“坐下。”
      怀木听话地又坐了回去,盘了腿,眼睛还滴溜溜睁着。
      “刚才打坐的时候想什么了?”张九陵问他。
      “什么都没想。”怀木糯糯道。
      “没想老太太说要收你做干儿子?”
      “。。。想了。”怀木又这么老实回答。
      张九陵就知道,看他在饭桌上什么也没说,又不是聋子,总该在心里想点什么:“不高兴?”
      “也不是。”怀木拽着坐垫上的一缕丝线,拉拉扯扯:“有点害怕。”
      张九陵睁开了眼睛,眯着眼去瞧他,语气都缓了些:“怎么?怕把你卖了?”
      怀木摇摇头,手上一使劲,那缕子丝线好歹让他拽断了,缠在手指上绕了绕,回答道:“怕给你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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