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人》西窗的怪物

1、001

　　001
　　林雨眠穿越了。
　　这事不稀奇，已经是小说里惯用的套路了。可要是搁在别人身上，估计好几天都不能接受。林雨眠倒好，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堂堂林家的小公子，就是喇嗓子的窝窝头也吃得津津有味。
　　事情的发生都是有预兆的。
　　林雨眠出生的时候，身体上有许多青黑色的胎记，纵横交错的，让这个婴儿看上去似乎被人截成了好几段，十分骇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胎记的原因，林雨眠自小就身体不好。
　　本来，凭林家在当今社会的财富和地位，只要林雨眠得的不是绝症，都有条件将他的身体慢慢调理好。可名医一个接一个，不论是西医还是中医，都检查不出林雨眠的身体到底有哪里不对。换句话说就是，林雨眠的各项指标都是好的，身体却一直虚弱，仿佛是截断了根的花，表面看上去是好的，芯却一点一点地干煸下去，无论怎么浇水施肥也都是减缓花朵凋谢的速度罢了。
　　林父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位高，权重，长得好，因此，女人也是不少。他不缺孩子。除了林母给他生的长子林雨齐和长女林雨桐之外，他还有三个私生子女。在知道林雨眠的病无药可医之后，林父就不再管他，由着林雨眠自生自灭。就是林母，也因为每天忙着和外面的女人争斗，逐渐将林雨眠的事情放在脑后。最后，偌大的林家就只有林雨眠的大哥大姐，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将那时候还只有六岁的林雨眠看成眼珠子，小心呵护。
　　都是小孩子，没有成年人那一套是非观念。为了让弟弟活下去，林雨齐和林雨桐是什么都敢去尝试。甚至笔仙，碟仙之类的请鬼游戏都试过。虽然有几次差点出事，但最后他们还是从一个藏在深山里的，会说话的石像那里知道，和普通人相比，林雨眠少了将近一半的魂魄。上天注定，这个孩子是活不过十八岁的。
　　这让一直努力尝试的兄妹两个都崩溃了。十年了，他们两人已从懵懂无知的少年转变成人父人母。巨大的失望和落差让林雨齐二人变得和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忍不住在石像面前放声大哭起来。对此，林雨眠倒是没多大的反应。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
　　生死，作为当事人的林雨眠反而是看得最淡的一个。
　　所幸，那石像虽然处处透着诡异，但也不是那种被恶灵附身的邪祟。像是看出了林雨齐二人的诚心，便在最后告诉他们，林雨眠这一世死后并不是直接烟消云散。他会去他本来就应该去的时代。那个时候，两半魂魄合并在一起，林雨眠会在新的时代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说完这话，石像内部传来碎裂的声音。不过眨眼的功夫，十米多高的石像就裂成数块，随后化作粉尘，风一吹，尘埃便散去了。
　　原来有石像立着的地方显露出一颗红色的石珠子，黄豆大小。
　　最后，这枚珠子被林雨桐缝在了林雨眠小时候就带着的护身符里。也不知回光返照，还是这石珠子真的有什么魔力，之后的一年，林雨眠都不用再靠吃补药吊盐水过日子，过上了一段普通有钱人的逍遥日子。
　　见过石像之后，林雨眠就知道自己会有一个新生。所以，在预言种的新生真正来临的时候，他才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想到林雨齐和林雨桐在他死前哭得冒鼻涕泡得样子，林雨眠还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吓到了林雨眠这一生的母亲。这女人是个被休回家的弃妇，十四岁嫁人，期初是和她男人有过一段恩爱的日子。可偏偏吗肚子不争气，一直都没怀上孩子。如此，受了两年白眼，终于在十六岁得时候有了林雨眠。
　　因为男人家里不怎么富裕，常年来又一直受到婆母的诸多为难，孩子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大好，三五天地就要生一场病，花了家里许多钱财之后，女人就连同还生着病的林雨眠一起被赶出了家门。还好，女人的哥哥虽然手里也没什么钱，但还算是疼爱怜惜自己的妹妹，加上女人的父母也都还建在，心里也有自己的女儿，因此也就容了这个下堂妇带着孩子住在了她出嫁前住的房子里。雨眠的名字也从江大狗，变成了现在的林长生。
　　还好“离婚”了，不然曾经的林雨眠就要叫大狗了。
　　林长生。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活下去。这个女人虽然穷苦，也不够年轻漂亮，但她有给了上辈子林雨眠求而不得的东西。和林雨眠前世那个世家大院出的母亲不一样——女人是真的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的孩子。之前，江家给过还是江林氏的林母两个选项。一个是放任江大狗，随是生病还是如何，都不再请医吃药，第二个就是带着江大狗一起滚蛋。
　　林母选择了第二个选项。和现代不一样，被休回家的女人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来自身边人的质疑和闲话，甚至是歧视和鄙夷，很容易就能压垮一个人的脊梁。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体会不到那种痛苦和挣扎。
　　就是这样，林母也愿意。为了孩子，她走了一条看不见未来，也没有光明的路。
　　还好，林雨眠来了。他带着自己一半的魂魄和还懵懵懂懂的江大狗合二为一，终于成了现在的林长生。
　　如果林母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放弃，这世上也不会有林长生这个人。过去的林雨眠，怀着感恩的心，继承了这个名字。
　　照顾完长生吃饭，林母马上就扛着锄头下地去了。作为外嫁女，林母本身是没有土地可以种的。
　　庄稼人，主要的出息就是从地里来。没地种意味着没饭吃，现在还没分家，父母犹豫再三，考虑到儿子们和媳妇的心情，最终还是决定，让林母跟着哥哥们一起下地。
　　这倒不是不心疼女儿。
　　在小山村这个地方，被休回家的女人少有能够再嫁的。再加上还有个拖油瓶，林母根本没机会再出嫁。所以，在林长生长大、能够养活自己和林氏之前，两人的花销都要由林家承担。林母的哥哥们毕竟都已各自成家，第三代孩子也不少。现在时间短还好，久了，不论是嫂子们还是那些亲哥哥，必然会在心里怨恨这两人占了自家的财产。若是那时候闹起来，分了家，林母和长生只怕会没了活路。
　　林长生的外祖父母已经年迈，虽然现在还可以下地干活，但未来肯定是要靠着儿子们过活的，为了女儿和外孙惹恼了未来的生活依靠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趁着现在关系还好，让林长生他们多吃亏，多干活，才是真正为林母和林长生好。
　　人情这种东西是可以靠吃亏吃苦补出来的。
　　林母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下地时候从来没偷过懒。
　　等林母离开，林长生才刚刚获得新生。这灵魂是融合在了一起，身体却没有立马好起来。古代空气环境是好，但是林家只是普通的农户，尽管吃的上面没有抠抠索索的，平时也不大见得到油水，主食也不怎么精细。这样家庭里的孩子，天生身体强壮也就罢了。弱一些的，养不好夭折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是林家这些爱惜自家小孩的人家，也有两个孩子在没有成年的时候就夭折了。
　　各种意义上来说，林长生这副躯体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看林母出去做事了，被抱回炕上睡觉的长生开始练起了前世学的养生练气的功夫。这功夫是前世林雨齐和林雨桐花了大量精力和钱财，从一个隐世的世家求来的。
　　千辛万苦，换来却只有整篇中很小的一部分。
　　凭这一小部分当然不能让林长生在未来拥有飞檐走壁的能力，但是可以强健他的身体，非常适合那些天生体虚的人。之前为了拖住残缺的灵魂，身体的损耗很大。上一辈子，林雨眠再怎么练，都只能维持短暂的健康状态。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桶，无论怎么往里面倒水，都会干涸。现在，林场是终于有恢复健康的资本了，这功夫正好可以为他省下不少时间。毕竟谁也不想一直拖着残病的身体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