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第六十七章 ...

  •   他们试图危害她的女儿,
      现在还试图威胁她最重要的近身侍卫、她的左膀右臂、某种程度来说,她的心上人。
      造了反了!
      凤子桓听完谢琰描述事情经过,怒火几近无法遏止。但是此刻面前站着从凤子樟到朱仙婉的一众人等,她也不好直接砸东西——即便此刻看这御案都十分不顺眼。谢琰在那里告罪,说当时情势紧急,只能杀了褚金,现在导致没有活口问出背后主谋是何人,请陛下降罪。她摆摆手说降什么罪,何罪之有,若非是你,今日玄寂早已死在那里。她也不追问凤子樟和谢琰为何会出现在半路上,她们自己交代了,现在自然也不敢继续执行原先的目的。她也不管,她满脑子是都怒气。像当初刚刚练功有成的时候,真气走满全身,四处膨胀。
      而朱仙婉听说了事情,和段岂尘一道赶过来的,和凤子樟一同进了殿。朱仙婉见孩子们无恙,就请凤子桓允许让段岂尘先把孩子们带回去休息。她准了,段岂尘一走,朱仙婉立刻跪下告罪。“你又何罪之有?”她问,朱仙婉说宫人本受我管辖,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作为管理者我自然有罪。
      “你固然是后宫的管理者,但是你的上级也是朕,出了这样的事,按照你的道理,应该是朕来负责,不是你。”朱仙婉不敢判断这话的好赖,只好跪着不起来。她也不想劝,只是在宫中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毕竟当时还在等崔玄寂回来。
      哪知道崔玄寂会这样回来。秦太医把铁钎从崔玄寂身体里拔出来的时候,她听见崔玄寂从喉咙里漏出的哀嚎。她的心都碎了。
      等所有人把她们以为需要报告给她的事情报告完,她让所有人都走。除了秦太医在偏殿候着之外,所有人都走,她谁也不想见。她一个人站在崔玄寂床前守了一会儿,然后让个女官过来守着,自己走出殿外,气血上涌,越想越气。
      他们在围剿自己。
      先从自己身边的维护者和支持者们开始,那些奉公执法的官员,子樟,玄寂,甚至未来还会有崔仪;接着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继承者;最后,就只能是自己了。这就是他们的算盘。他们要威胁自己,恐吓自己,当自己不再像母亲那样愿意和他们妥协、并且一直妥协之后,他们就露出了最丑恶的最里层的嘴脸。
      每个人都贪图权势,每个人都利欲熏心,每个人的心中都没有国家、只有自己!而一个只能有江山社稷不能有自己的朕,远离一切人间欢乐,为黎民百姓的福祉奋斗,还要受尽一切苦痛与创伤!
      不知不觉,她站在飞景面前。反应过来时,她拿下飞景,在手中细细欣赏上面的镶金嵌玉,然后“锵”的一声,把剑拔出,转身走向殿外。
      夜空晴朗,四下无人,她一个人在空地上舞剑。剑锋所过,不但尘埃扬起,连宫墙石壁上也留下道道划痕。越是练,她越是气,恍惚间想起多年之前,十五岁时,她以储君身份监国,一事不明,去见母亲。
      母亲叹了一口气,就照他们说的这么办吧。
      为什么啊?母亲,这样明明——
      桓儿,有的事情,不是像你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的,面上有一部分,水下也有一部分。就像葫芦漂浮于水面。实际上决定葫芦是否能够飘得稳定的,就是水下的那个部分。
      可是听了他们的,母亲的权威何在?
      她记得母亲笑了,没有回答。
      嘭!她稍一使力,不过是一缕真气,就将排成一条直线的一排花坛全部打得粉碎。
      朕也想过,给你们时间,给你们机会,宽大为怀。如今看来,是你们自己不想要了。是你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怪不得朕了!往后就是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她将剑举在头顶,仰头看了看天空,群星闪耀,皓月当空;接着剑尖下压,脚步一转,唰唰三剑,石头地砖上留下一个三角形,每一道凹槽,都有数寸深。而三角形围起来的地砖,已经纷纷碎裂。
      有女官来报,说崔大人似乎发烧了,秦太医也已过去,陛下要不要也过去看看。她收起剑,快步走回寝宫。见秦太医已在床前,便问:“怎么样?”
      “回禀陛下,崔大人无碍的。只是受伤之后,身体应激反应,烧得也不烫。好好休息就是了。”
      “她脚上的伤,碍着行动,是否能用断续膏治疗?”
      “老臣已经上了断续膏,只要崔大人不要走动,伤口愈合很快的。陛下放心。”
      秦太医告退,她让女官给秦太医准备宵夜,把剑放到一边,再靠近了躺着的崔玄寂,俯身去试崔玄寂的额头。的确不烫,应激而已。崔玄寂睡着,因为发烧,脸颊微微发红。看着不似平日冷峻高傲,多了几分柔和。凤子桓的手指从额头流连向下,抚过崔玄寂的脸颊,鼻尖,到唇边,就收住了手。
      短短的一瞬,那略显苍白的嘴唇使得她心猿意马。而崔玄寂不知梦见了什么,轻轻动了一下,把几乎迷失自己的凤子桓拽回现实。
      你梦见什么了?
      崔玄寂轻轻呼唤,“陛下……”
      凤子桓几乎脸红起来,小声答道:“我在。”
      然而崔玄寂却没有回答,看来还是在梦里。
      你梦见我?
      她身体坐直,手也往下移了移,握住崔玄寂放在肚子上的右手。玄寂,是我害你如此的吧?人常说天子威仪,赐人恩典,降福于人,我常常怀疑,我或许不是降福的那个,反而是害人的那个。靠我太近的人,无不受害。只要能保持距离,就能安然无恙。无论从所有的君王的通例还是从我的个例来看,似乎都是如此。于是许多人也学会了离我远点。只有你在不断的靠近我,手捧着你的真心朝我走来,曾经那样快乐,现在这样痛苦。
      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我应该永远对你好,因为我也喜欢你。我不知道我喜爱你的程度,能否与你喜爱我的相当,我只能确定我与你有相似的心意。所以我应该对你好,应该保护你,避免你因为我受到伤害。我曾以为,把所爱之人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就是最安全的,所以我庇护仙芝;现在看来,也许把你保护在离我远一些的地方,等到事情过去,一切平静了,我们才可以,平静地讨论,讨论……
      一滴眼泪落在凤子桓的衣袖上。
      讨论我们之间本是个错误,我们应该各自去追寻别的生活,你,应该去追逐一个更爱你的人,而不是我,一个不爱你的人。
      崔玄寂又动了动,似乎发出难受的□□。凤子桓立即派人去请秦太医。在等待秦太医来的时候,她望着崔玄寂的脸,又不放心地摸了摸。
      然而不论如何,我会从速完成这件事。我不能再等,再拖下去,只是损失我们的实力,让你,你们,白白受苦。我必须强制推行,无论你们是否同意。事情结束的那天,你们会明白,我是对的,我一定是对的。
      我一定是对的!
      她意识不到自己捏着拳头。
      那边厢,朱仙婉一回宫,立刻找来了女官头子们,又把在崔玄寂不在的情况下代行职责的吾豹请来,一块儿又是搜宫又是审问。皇女当夜就在她那里休息,她们的寝宫则被大肆搜查,而随从们一并带到段岂尘那里审问。教养嬷嬷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正常走流程,压根没去看跟来的人是什么人。不久,在宫女们的住所发现了本该在岗的几个随从,被人勒晕,锁在屋里。朱仙婉也懒得去追究里面到底是谁失职的责任更加重大,只对吾豹说咱们都各自去加强防卫,如果陛下有新的指示就按照陛下的指示来吧。吾豹去后,朱仙婉把自己的亲随全部派去暂时充作两位皇女的侍从,不说十万分安全,但至少可靠。
      “别想了,想也想不出来,咱们做就是。”见她闷闷不乐,段岂尘遂安慰她,她报以苦笑:“我也没想什么,我只是……”
      “自责?不用,你看看这,啊,连崔玄寂都快要打不过的人,咱们有什么防备之力!”
      “那照你这么说,即便生在深宫,我们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段岂尘见她还能跟自己开开玩笑,就知道她还是放松了些,自己也心宽了,便认真道:“你啊你。担心那么多,没用的,只是叨扰自己。”
      朱仙婉道:“我近来也担心不动了,给和之写信,他也不回。我想了想,也懒得派人去找了。天下毕竟是陛下的天下,不是任何一家可以与她争锋的。”
      段岂尘笑了:“你这话,要是告诉陛下去,陛下听了一定高兴。”
      朱仙婉摇摇头,“你看今天陛下的样子,崔玄寂伤成那样,陛下当时大概恨不得把幕后主谋给剁成肉泥。”
      “不过——”段岂尘疑惑,朱仙婉挑眉,“不过什么?”
      “我……我总觉得吧,她们两个好像,不太明白对方的心意。”
      朱仙婉笑道:“谁前阵子还说她们绝顶聪明来着的?”
      “这两桩事儿不相关。我记得当初我进宫的时候,陛下当着谁也不隐藏对你姐姐的宠爱,现如今,看今晚陛下那样子,必然也是喜欢崔玄寂的,但是面儿上滴水不漏,好像生怕被人看出来似的。有什么好瞒着的呢?再说我们都看出来了。”
      朱仙婉想了想,“你就不怕是崔玄寂没这个念头?”
      段岂尘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是没道理,但是总觉得吧……”
      朱仙婉摆摆手,“别想了,管不了,对不对?不想了。唉。”段岂尘心说我这还不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朱仙婉继续道:“如今眼看要乱起来,我只能希望我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仅此而已。保护两个侄女,保护我的家人,”她抬眼,望着段岂尘,“如果可以,再保护你。”
      段岂尘其实很感动,但为了让朱仙婉不要背负太多的压力——毕竟她经常如此——便笑道:“胡说,我如何需要你保护!我堂堂鲜卑公主,要你保护,岂不是丢了脸面!”
      朱仙婉道好哇你竟然这么说那就这么着吧,佯装发怒,段岂尘连忙去拉着她的手,轻言细语道:“我保护你,我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朱仙婉还问,你一个鲜卑人,在这宫中无依无靠,如何保护我?“保护一个人不见得要千军万马嘛,有自己、够勇敢,就可以了。”段岂尘说。
      凤子桓以皇女受惊为由,连着两日不上朝。第三天上朝时,凤子樟已有心理准备。她清楚姐姐对于两个侄女的爱,也明白这起事件最终的目标是崔玄寂这一点同样也会导致姐姐的愤怒,而且从姐姐最近的不理智和偏执程度来看,姐姐很有可能把这事情归咎于世族的对抗而非某个更藏在深处的主谋——那么,这个越来越有失控的倾向的君主很有可能做出更过激的事情。对此,她去找崔仪谈了许久,还一道请来了谢恢。三人商议的结果是,在复朝的那天,作为一种安抚和表率,崔谢两家将会主动提出上缴自家的土地和人口。虽然其实相对于其他人,崔谢能够上缴的数量不会像他们那么多,但的确是现阶段可以做得最好的表率了。
      “然后呢?”凤子樟问,“咱们还是以拖待变吗?”
      崔仪道:“先看皇帝的反应吧。毕竟眼下这个情况,说不好。”
      谢恢又问:“五个要过手的人表决通过,才能推行一个政策,而且如果顾衡死也不盖章,你们也拿他无法。那反过来,还不是可以同样你们俩也不同意,只有皇帝一个人,她是无法直接下这种诏书的呀。你们这样也可以的。”
      崔仪骂他,“要这样,咱们就会全部被罢免,事情交给朱世景。朱世景那等奸佞小人,阳奉阴违最会干了。所以啊,目前最重要的是坚持下去。你老兄难道还以为,皇帝把我赶走,就会是你吗?”
      凤子樟和他们说完这些,又说了一下回到自家养伤的崔玄寂的情况。崔仪又问关于之前她收到的恐吓信的事,“还有扔来的吗?”
      凤子樟答:“有。一直有。各种内容的都有,辞藻优美的,语言下贱的,还有字都写错的,什么都有。”
      三人一齐笑了,谢恢道:“虽然如此,但敢给你写威胁恐吓的信,还扔到你王府里来,可见是世族,不会是普通人,或者寒门官员。”
      凤子樟笑答:“是,尤其是言辞,他们几乎模仿不来旁人。只是他们这或直接威胁,或挑拨离间,实在让我觉得……唉。”
      “殿下放心。”谢恢安慰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们要思考的是怎么让他们听我们的话,而不是他们为什么怎么想。”
      凤子樟怀着不安的心情去上朝,和崔仪一道顺利地提出了崔谢两家上缴文成十年之后的土地与奴婢的事,还没说出什么话来帮衬,凤子桓就表达了她的不同意:“方案未定,就开始着急上缴,到时候多了怎么办,少了又怎么办?崔谢两家这样做,要人家其他世族怎么办?”
      众臣面面相觑。
      接着她说,二十日之内,必须出方案。文成十年的标准朕不接受,必须更改。“此乃圣旨,不许违抗。”
      顾衡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还没说完他的那一套“不可操之过急”、“文成十年的标准非常可靠”的妥协之词,凤子桓立刻以他是在弹劾自己为由,宣布罢朝十五日,十五日后等待方案,出来了,她就与大家讨论;没出来,那最近海内升平,一切就报给崔相、崔相处理不了的,再报给她,“免得诸位听了朕的话,忿忿不平,也不敢说,还要想尽办法害朕的性命。朕与诸位,还是不见为妙!”
      说罢,众臣再跪也没用,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