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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朱仙婉还在迷迷糊糊中,因为精力不足,回忆起昨晚的亲密时几乎觉得过于梦幻;而段岂尘被她的动作从回笼觉中吵醒,伸过手来揽着她肩膀,脑袋靠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呢喃:“你醒了?”
      说话的声音振动耳膜,加上轻微的呼吸,朱仙婉觉得酥麻的感觉从耳朵一直蔓延到全身,再度让自己失去力气,轻易坠入段岂尘温暖的怀抱。段岂尘察觉她的变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继续贴着耳朵说:“不然再睡一会儿?”
      朱仙婉努力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光,“起来吧,一会儿再不出去,下人们该怀疑了。”
      “秋兰那么聪明,不会乱猜,猜了她也不会说的,来。”段岂尘手臂回拢,想顺势把朱仙婉抱过来亲一口,没想到朱仙婉却挣脱她的怀抱坐了起来,“起来吧。”
      段岂尘心中掠过昨晚朱仙婉对她是温驯羞涩,现在却又……她看着朱仙婉的背影,发现朱仙婉肩上还有吻痕,心里五味杂陈,翻江倒海。其实我何必着急?昨晚是很美,可是自己会不会因为一个昨晚就失去所有未来呢?早知什么都不要做,停留在每天一起打发时间直到老也好啊。
      朱仙婉猛然坐起,身体却感觉异样,清醒了一下,也没想掀开被子来看看床单上有没有血迹了。正在整理思绪,企图恢复理性,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段岂尘搂着她的双手放在她肚子上,后背能感受到段岂尘胸前远比自己可观的柔软,霎时理智溃散,心跳加快。
      “嗯?”朱仙婉理智也不在家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用含义异常丰富的拟声词提问。
      “……”段岂尘却不说话。
      “怎么了?”朱仙婉追问道。
      “我……对不起,我不应该……”
      朱仙婉心里那乱的啊,恰如从世上所有混乱场面各截取一段放在一起,打仗的打仗,吵架的吵架。段岂尘或许也差不多,只是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不知所措的沉默渐渐填满虚空。
      “段岂尘。”
      “嗯?”
      “难道你们鲜卑风俗,和女儿家……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就兴说这样的话?”
      段岂尘又惊又喜,正想找话说,外面婢女们真的敲门了。二人只好立刻爬起来,朱仙婉换好衣服稍事梳洗之后,便有人来找,既是要事,她也只有赶紧回去了。
      段岂尘送她到门口,直到看不见背影方才回来。房间里,全是朱仙婉身上的味道。
      台城那一头,崔玄寂正在羽林军的大营里例行检查。事情做完,她换了平常衣服,骑马回家再把马留下,然后徒步去谢府。今日谢瑜约她一道出去,说还叫上了谢琰。问是何事,谢瑜却不肯说,但问你来不来吧。她想着好久也没有和她们一起出去玩了,也就答应了。说起来,虽然与谢琰一同长大,但是多年来最亲密的朋友恰恰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谢瑜。这么多年来谢瑜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别人眼里看来好的坏的,在她眼里看来坏的好的;谢瑜找什么样的伴侣,与什么样的女子为伴,这些都不重要,她都不在乎,因为这些都不会影响她和谢瑜的友情。做朋友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可谓是“夫复何求”了。
      天气很好,在谢府门口,撞见正准备进去的谢琰。崔玄寂笑道:“看你回自家,倒像去别人家。”
      谢琰瞥她一眼,“何以见得啊?”
      “就从样子看出来啊。感觉这建康谢府,不像你家。倒是南康王府上,更像你家,你在那儿看着更加自在。”
      谢琰收回视线,走到她背后推她进去,免得被她瞧见了脸红。没走几步,谢瑜出来了,问还坐不坐一会儿,不坐一会儿就走。崔玄寂道我无所谓,三人便乘车出发。
      路上,崔玄寂问:“所以到底是去哪儿?我都上车了,你们总要告诉我啊。”
      “去城南的赵珣家。”
      “这时候去她家做什么?”
      “做什么?这你就要问她了。”谢瑜朝谢琰努嘴,“你自己说?”
      谢琰一愣,立刻摆手道:“哎呀,到了就知道了嘛。再说你们是陪我去的,就在哪儿陪坐也可以,好酒好菜不会亏了你们的。”崔玄寂一头雾水。
      这赵珣是建康高门中出了名的隐士,最懒于和人交往。请不来不说,你要是和她不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也别想上门。因为这份神秘,加上她的美貌和才华,建康高门子弟不知道有多少想巴结她。当然这人还有一个厉害之处:据说她府上蓄养了相当多的私妓,个个美貌绝伦、才华洋溢,对她忠心不二,也不排斥和主家的朋友一晌贪欢,毕竟主家不但不禁止、还为她们完成了第一道筛选手续。主家的朋友,都是天下一流。至于要选哪一个,她们大可随意,一个不选也可以。
      崔玄寂满以为谢琰找赵珣是有什么要事,一点儿没往这些地方想。哪知道到了地方,谢瑜去敲门,来迎她们进去的就已经是姿容秀丽的纤腰美人。见到赵珣,客堂上已经满是这样的姑娘等着了。赵珣本人坐在席上,泰然自若地看着她们,身边固然坐了好几个漂亮女子,她却好像视她们如无物一样,对来者说:“子瑜,这就是你的两个,嗯——”
      谢瑜忙介绍这就是崔玄寂,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要找你的谢琰。
      “要找我,哈哈哈哈哈哈。”赵珣大笑起来,“先坐。找我有什么用?讨教合欢敦伦之法,我可不见得比元安和怀雅懂得多。我们先坐着聊一会儿天,等元安醒了,我再叫人带你去见她就是。她知道这你要来的。”
      三人落座,崔玄寂不好直接问,心中还在思考着“合欢敦伦”四个字,难道这家伙和南康王都到这一步了?还是这家伙对南康王“心怀不轨”?没想多久呢,赵珣问道:“听说崔——啊,我该怎么叫呢——崔大人!崔大人,在……”
      赵珣问,她就答,余光不时瞟见谢瑜身边早已坐了好几个妖艳美女,玉体摇晃,香风扑面,她感觉自己一阵头皮发麻。赵珣与她说了些不咸不淡的传闻,最后笑道:“我很少出门,也不喜欢听街谈巷语,偶尔从朋友们哪里听来你的一点传闻,倒是十分好奇。我的朋友里,很多人都夸奖你,当然也有批评你的。今日见了你的真人,我以为还是应该相信那些夸奖的话。”看样子赵珣也不过三十余岁,与凤子桓一样大,崔玄寂也不好太过自谦。“就是陛下这人,年少时我也曾与她一起玩闹过,做过她的伴读。你在她身边……”
      她正想听个然后,赵珣就摆摆手表示不说了,转而去和谢琰聊天,也不管是不是失礼。谢琰一脸尴尬害羞,问赵珣能不能私下说,这事儿还是有些私密。赵珣也就自然把这两位客人扔下,带着谢琰到后边儿去了。崔玄寂这才转过身——谢过给她倒茶按肩的一票美人——问谢瑜道:“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和赵珣这样的人认识的?”
      “大家都是高门,凭什么不能互相认识啦?”谢瑜俨然已经倒在一个美人的怀里。
      “可你一看就不是她会主动邀请的那种人啊。”
      “呸,你以为只有你和老三才符合?再说了,我认识赵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看你这样子,”她省掉了浪荡二字,“对这府上已是十分熟悉了。”
      “那是。”谢瑜靠在一位美人怀里,手伸上去轻抚女子的脸颊,“不然怎么会认识待云呢,嗯?”
      名叫待云、此刻正把谢瑜抱在怀里的美人对崔玄寂笑了笑,而谢瑜右手边的另一个美人闻言就扑到谢瑜面前,嗔问道二小姐不理我了吗?“哟哟,怎么敢啊,清霜姐姐,我哪儿敢啊……”名叫清霜的美人人如其名,不但肤色苍白,身上还总带着一股冷淡之气,这时候从谢瑜面前爬起来,对谢瑜说罢了罢了,你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我今日还要谢你,不然我如何得见这声名在外的中郎将啊?然后立刻转过来对着崔玄寂。
      崔玄寂心说你要干嘛,我要干嘛,你不要过来啊!!
      越过清霜的肩膀,她看见谢瑜在待云的怀里露出玩味而促狭的笑容。
      清霜先与她说了一会儿闲话,带着提到从其他人处听来的关于崔玄寂的传言,接着又说音乐、说诗书典籍。崔玄寂发现此人煞是温和有礼,且富于才华,善于观察:三言两句就能判断出自己对她并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有什么“接触”,于是便和自己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只谈天说地,绝无轻浮浪荡的举动。难怪建康士子们都巴不得来赵珣府上作客。
      说着说着,人也逐渐放松,崔玄寂好奇地问道:“清霜姑娘,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大人但说无妨。”
      “嗯……其一,清霜姑娘为何会在赵府?”美人闻言笑了,“大人可知我生在何处?”
      “自然不知,只不过从姑娘对乐理的了解,当是生在——”
      “精通乐理之家?我家不过是乐户,我出生之前,还在前废太女的府上呆过;一路南来,本就是罪人,后来沦落为官妓,幸亏主家怜我,将我赎买出来。大人还想问什么?”
      崔玄寂明白她是不想再提,于是又问清霜在赵府呆的日子里,遇到的最有趣的来客是那一位。
      这下清霜可算找到了话题,倒豆子一样和崔玄寂历数她所接触过的来访者的趣事和性格,哪知道崔玄寂是出于政治目的在打听。直到赵珣出来,她们又与赵珣聊起来。一群人吃过了饭,又用一轮茶,谢琰方出来。这时候,崔玄寂才见到了适才赵珣所说的“元安”,也就是谢瑜所说赵珣的挚爱——样貌清秀,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就是在这府上都不算一流,眉宇间有疏离感,但笑得温柔,让人觉得如水一般质朴美好,大约赵珣喜欢她也是因为这种返璞归真。
      谢琰拜谢元安,又让将感激带给没出来送的怀雅,又再三谢了赵珣,这才准备离去。然而谢瑜表示她暂时不走,还多呆一会儿,你们俩要走你们就先走吧,赵珣亦不强留,崔玄寂遂和谢琰道别众人,走了出来。
      两人将车留给谢瑜,一起准备散步回去。
      “怎么样,讨教到了?”
      谢琰睨她一眼,道:“你这人不是挺会说话的吗?就不知道不该问的别问吗?”
      “别啊,我觉得这可是该问的。你跟南康王都到这一步了?”
      谢琰难得脸红个彻底,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能听到她们的对话后,方对崔玄寂怒道:“夫子就没有教过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124}’吗?!”
      崔玄寂笑道:“为了你好,违背‘礼’又何妨?告诉我呗,难道我你还信不过?”
      “哼!那你想知道啥,你问,我看心情决定告不告诉你。”
      饶是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对彼此的性情知根知底,谢琰就吃准了崔玄寂绝非促狭好事之徒,那些令人羞红脸的细节,你若不说,她压根不打算知道。“我是想问啊,虽然说——我也不觉得非要等到大婚之后再如何如何,但你和南康王要是有这个想法,就是打算,就这样定了吗?”
      谢琰停下脚步,转过来对着她说:“崔玄寂,你是我表姐,也是我从小的玩伴,这话我就先对你说了,对子樟我都没说过:我今生就非她不娶了。除了她我谁也不要,她要是不在了——”
      这俏皮话说了一半谢琰就觉得不吉利,立刻给咽了回去,崔玄寂见状笑了。两人又并肩走了一段,崔玄寂又追问道:“怎么就是‘非她不娶’,焉知不是‘非她不嫁’?”
      谢琰推她一把,道:“那你快去铁匠铺给我打块牌子,往上写一句话,‘南康王私家所有’,给我挂脖子上吧。”
      “不过你这念头,南康王她知道吗?”
      “她——她明白,我们的心意是一样的。”
      “一样是一样,招摇过市是招摇过市。”
      “呿,我们又没什么所谓,哪像你与陛下。”
      这下换崔玄寂主动停下来了。她看一眼谢琰,什么话也没说,似乎也找不到说的。谢琰被她这么一看,知道漏嘴,看看左右,补充道:“你……别是没这回事儿吧?我可不信啊。我知道你的,要说你对陛下曾经一点儿想法没有,我是不信——”
      “有是有。”崔玄寂打断她。
      “那,陛下现在知道吗?”
      崔玄寂摇摇头,“我不知道。”
      “哦?”
      “你看呢?反正横竖你都猜出来了。”
      “我?我看陛下对你,也有那么几分不同。可是我见陛下也不多,证据不足啊。”
      “南康王知道吗?”
      “知道,她先猜出来的。”
      “那……她觉得呢?”
      谢琰摇头,“和我觉得的一样,说到底,”两人又继续向前走,“我们和陛下接触都不如你多,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更瞎猜了。”
      崔玄寂叹气,谢琰又问:“还有,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对啊,就往下和陛下……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再说。”
      “该做的事情?”
      “嗯。”
      “那你准备等着陛下雄心壮志实现之后,再来和她谈这儿女情长啊?”
      崔玄寂不答,无话可说,点头又摇头。谢琰见状耸耸肩膀,“你可要记得,‘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125}’啊!”
      “我纵然的确这样想,但,她心中如果怀有‘千岁忧’,我又如何能作壁上观呢?”

  • 作者有话要说:  {124}《论语·颜渊》
    {125}《古诗十九首·生平不满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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