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僧妖传》黄澄澄的橙

30、白文

　　这种天生的精灵最大的特点就是它所到之地，所有的物类以及物化精灵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并在潜意识里把它当成一个尊者，如果这个精灵的能力更高一些，还能号令其他的物化精灵。绿绮就是这样的精灵，峨眉山上的动植物以及物化精灵们，都能感应到她，并且十分敬重她。

　　石衡道：“你也说了，要物类，或是精灵才能感应到她，我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感应到她？”

　　白毛猴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少了一魂一魄，算不得什么凡夫俗子，也就算一个物类吧。”

　　石衡一直以为说他少了一魂一魄是骂他缺心眼的意思，还想着这猴子还真是文雅，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也没多想，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道：“可是我感应不到绿绮啊？您现在能感应到她吗？”

　　白毛猴子不去看他，而是对着众猴子问了句猴语，石衡听不明白。

　　众猴听了白毛猴子的话就炸锅了，各种上蹿下跳讨论，石衡听不明白猴子的语言，白毛猴子沉着脸又说了什么，猴群才安静下来。

　　白毛猴子尴尬地整理了一下白毛道：“我也感应不到她。我的猴儿们都感应不到她。大概也许可能她离开峨眉山了吧。这感应能力也有个距离。”

　　它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应该能感应到她。”

　　石衡有些烦躁了，自己要能感应到她还用来这里满世界找她？敢情你这猴子讲了半天是在诓我？小白说得很清楚，绿绮进了一线天就没再出去，这老家伙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石衡在心里暗示自己一定要克制克制再克制，冷冷道：“然而我并不能。”

　　“小子，你这丢失的一魂一魄去哪儿了？凡人三魂七魄可不是所散就能散的，除非有强大的外力干涉。”白毛猴子神秘一笑，围着石衡转了一圈：“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绿绮留在峨眉山的原因。”

　　绿绮这样的精灵一般能号令峨眉山上的众多精灵，即便是不号令，她身上也有强大的灵力场。可是白毛猴子认识他这么多年，只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存在，而感受不到她身上的灵力场。它还奇怪了很久。今天看到这少了一魂一魄的家伙，而且这家伙还自称认识绿绮，那一切就很明显了。绿绮应该是耗费了她大部分的灵力去封印了这家伙的一魂一魄。封印人类的魂魄有违天道，所以她这么多年仍然在受到反噬，于她的修为甚至性命而言，都是极大的危害。如果绿绮并没有离开峨眉，而所有物类都感应不到她，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已经虚弱到连灵力都快没有了。

　　白毛猴子大悟，摇摇头，佝偻着背爬上石头，懒懒趴着道：“也只有你能救她了。你自己想想吧，想明白就好了。哎，真是可怜啊！”逆天而行，终究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你什么意思？你别想抵赖！”石衡大怒，挽起袖子想往石头上爬。这老猴子太欺负人了，说了这么半天乱七八糟的，明明一副“我十分清楚”的样子，可偏偏不说清楚。

　　众猴子见石衡要动手的样子，立马围上来。无数毛茸茸的手捉住他，石衡用力挣脱，与群猴们上演了一场拉锯战。

　　白毛猴子冷眼看着，悲悯地抬手示意猴子们住手。众猴子一放手，石衡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头嗑到了石头上，一时间血流如注。石衡虽然受伤了，神志倒是清醒的，他捂着额头坐在地上，疲惫地看着呆了一片的猴子，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此时，一线天内一阵清风拂过，冷冽的香味袭来，众猴纷纷抬头。这一线天内因为地形的原因，常年几乎没有风，这阵带香的风显得格外珍贵。石衡头破血流，额头疼得一跳一跳的，这风吹来，感觉身心也舒畅了几分。白毛猴子也从位置上坐起来，感受着这轻微的风拂过柔软的白毛。

　　半晌，风停了。

　　白毛猴子跳下石头，看了看石衡额头上的伤，叫来其他猴子拿来一些烂树叶。这树叶被猴子嚼碎了，黏黏糊糊的观感不太好，但敷在伤口上感觉凉凉的，血也不流了，也没那么痛了。

　　“你看吧，我就说你能联系绿绮吧。你这一流血，她就迫不及待现身了。”白毛猴子望着已经黯淡的一线天空，轻声道。

　　石衡识得那香，毋庸置疑就是绿绮，那是她特有的香味。

　　“她在哪里？”

　　白毛猴子并不答他，一把拉起石衡丢给身边的几只猴子，起身道：“算我老孙心软！”

　　石衡惊愕地被四只猴子搂住，跟在白毛猴子的身后，一路颠簸着往湖边跑去，众猴兴奋地跟在后面，扶老携幼送他们一起走到石衡适才撒尿的石猴像前。

　　白毛猴子跪在石像前，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些什么，石像原本还保持着远眺湖对岸的样子，这会儿转过身子，低头看着白毛猴子，只听从石猴胸腹中传来洪亮又空旷的声音，这次石衡听得懂。

　　“多管闲事——”

　　这石猴真是活的......那么，刚才自己对着它撒尿的事.......也被看到了吧......石衡低下头，藏在猴群中。

　　白毛猴子跪在地上不再说话，猴头紧紧抵着地上的石头。那石猴收起遮棚的手，狠狠拍在大腿上，石头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些边角碎石滚落地上。

　　“白文，你糊涂——！”

　　白文战战兢兢抬起头，道：“请神尊息怒！”

　　“一线天的规矩，你都忘了？”猴王手中的棒子一挥，直指石衡：“为了这么个家伙，你把整个猴群的安危放哪里了？”

　　白文道：“神尊，我只想救出绿绮，毕竟，她现在寓居峨眉山，如果她在这里灰飞烟灭了，这上面的若是下来追查，猴群岂不是更被置于危险之地？”

　　石猴把石头棍子往地上一拄，愤愤道：“只要他们敢来，我就敢战！哪里轮得到你来担心这些！白文，我把猴□□给你，不是让你苟且偷生，也不是让你普度众生！你明白吗？”

　　“明白！”

　　石猴：“人类狡猾而残忍，我设下这结界，就是为了把这些人类隔绝在外。上一次，你交了一个好朋友，叫什么来着？”

　　白文：“白眉。”

　　石猴：“不错，你跟他一起谈养生、练猴拳，后来怎么样？人类从来就不是我们的朋友，也不可能成为朋友，你要牢记这一点，别被他们浅薄的演技给骗了。”

　　石衡听着这两只猴子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想到白文刚才讲的绿绮灰飞烟灭的事，急得火上浇油。他也不管尴尬不尴尬了，从猴群中出来，站在白文身边道：“这个，不好意思，我插一句嘴，神尊，白文，你们不要为我的事情争吵了。绿绮是我很重要的人，我自己去救。还请你们为在下指个方向，其他的，就不劳烦你们了。”

　　石猴转头看石衡，道：“你还想活着出去？”

　　石衡：“......”

　　白文道：“神尊，这人杀不得！适才他撞破头流了血，绿绮应该知道他在这里了。此次绿绮要灰飞烟灭了还好说，要是熬了过去，这可就结下解不开的梁子了！绿绮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她要是翻脸不认人，我们......”

　　石猴哼了一声：“女人！儿女情长的人，能成什么大器！难道，你觉得我打不过她？”

　　白文低下头：“当然不是！只不过，她毕竟......”

　　“你觉得呢？”

　　石衡左右看了一圈，发现石猴在问自己，绿绮当然是最厉害的，他抬头朗声道：“白文跟我讲过，绿绮是天生的精灵，比你们这些物化的精灵高几个层次，你当然不是她的对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无知小儿！”石猴子大笑，身上的碎石掉了一地。

　　地上匍匐着的猴子们都用“你死定了”的眼神看着石衡，虽然它们不一定能听懂石衡说了什么话，但猴王这反应，应该是杀戮前的蔑视了。

　　石猴深吸一口气：“好！白文，你就随他去看看绿绮，有什么能帮忙的，也尽全力帮。我从来不会乘人之危，等你救活了她，我再向她请教！”

　　白文拜别了石猴，带着石衡飞到湖中心，顺着飞瀑从一线天光之处飞出了一线天。

　　站在这一线天光的顶端，仰望星空，星空触手可及。半空中一轮明月低垂，今夜是月圆之夜。

　　石衡转眼看身边的白文，他已经化身为一位翩翩少年，白发皎皎，白衣飘飘，眉眼精致，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在这高峰之巅、月圆之夜，好一副风流样子。若不是自己之前看到过它白毛一身、臃肿又懒散、边抠脚边说话的神态，都要以为这是谁家英俊少年郎了。

　　看他这副做作的样子，石衡无端想起了小白，瘪了瘪嘴，心想这物化精灵是不是都喜欢穿白衣服？还有，他们都这么骚气吗？

　　“怎么，不好看吗？”白文整理了一下头发，问石衡。

　　石衡一愣，道：“好看好看，太好看了！”一只老猴子，装什么嫩！

　　“那你那个表情。”白文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我也是为了你们人类好，让人看到你跟一只猴子在一起，吓坏别人就不好了！”

　　石衡心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快点带我找到绿绮。

　　“绿绮在哪里？我们快走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在九老洞。”白文凝视着远处黑暗森林的某一点，眯着眼笑了。好久不见，你们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