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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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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之后青萝居更加安静了,除了被允许的许妃以外没有人再来过。
莫沉偶尔会来,告诉朱云深宫里的一切情况,只是他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
青萝院中,花草经过朱云深的整理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她会在院中亭里练字,进步不大却没有像最初那样藏着掖着。
赵觉还如往昔一样,遇着好的宣纸狼毫就让人往青萝居里送。
虽也送过一些金银珠宝,可那些不讨朱云深喜爱,便送的少了,除有一些别致的样式,那也是赵觉亲自来送,不假手于人。
二人之间倒是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夜时庭院品茗,赏花观月。
朱云深自小刀剑傍身,却也心血来潮给赵觉做些小菜,卖相不佳,吓得宫人直皱眉头。
“深儿的手艺那可是寻常人吃不到的。”只有赵觉一如既往的捧场。
他开始唤她深儿,她会回以一个浅浅的笑脸,像是羞怯。
转眼数月——
朱云深来时宫中还覆着皑皑白雪,如今已经过秋,眼见下一个冬季就要来了。
“皇上让人传话来,说是折子多,怕夜深扰了姑娘休息,就不过来了。”宁儿刚想出门探听消息,皇上身边的海公公就来了。
简单转达两句就匆匆的走了,好似除了青萝居,外头渐渐忙碌了起来。
明明还有几个月才至年关,究竟是在忙什么呢?
“妹妹这脸色看着比初进宫时红润了许多,身子也宽盈了,看来是皇上爱护有加了。”
青萝居也就剩下许妃还会来,来陪朱云深唠唠嗑,虽说基本上都是许妃一个人在说话,朱云深并未搭腔。
“是宽盈了一些。”宫中的膳食很好,赵觉总认为她身子弱,让人成日的给她炖补品。
在宫苑之中她也少有时间去练练身手,近日不由的觉着自己身子骨笨拙了许多。
“身子就要将养好,待来日给皇上生一个皇子,妹妹的位置也就稳妥了。”
朱云深进宫的日子不短了,赵觉来的勤快,二人之间也有夫妻之实,却一直没有给她一个相应的名分。
或许是她没有要求过,所以他忽视了,又或者……他有难言之处?
碍于朱云深那亡国公主的身份?
“妹妹在想些什么?”许妃见朱云深正出神的看着院门,似乎是在等赵觉的出现。
可回过神来的朱云深却只是摇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说起来也奇怪,从最初并不在意他是否会来,如今似乎是每日都在期盼着他能够出现。
许妃在青萝居呆了半日,待夜幕降临之时方才离去。
即便是到了深夜,宫中还是很热闹,甚至喧闹声越来越大。
“宁儿,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发生什么事。”宁儿不敢正视朱云深,眼神闪避的过于明显,令人难以不发现端倪。
朱云深隐隐感觉,这外头发生的事,不会有她想知道的答案。
于是她沉默,没有追问。
外面闹腾到翌日才稍稍安静了一些,对于一切都异常敏锐的朱云深在床榻上平躺了一夜无法入眠。
这是她第一次,深切的想要见到赵觉,或许见到他就心安了。
喧闹,忙碌,成天见不到人影的人,还有宫人们的眼神回避,种种都让朱云深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就连许久未见的莫沉,都带着一脸沉重的神色。
“这宫里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沉欲言又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后宫有多少妃嫔你知道吗?”莫沉突然问。
朱云深摇摇头,并不明白他问这话的含义,“人常说后宫佳丽三千,我想就算没有三千也有一千吧。”
她见过的或许只是分厘之间。
“现如今后宫之权在其贵妃手中,她不擅用权,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她表妹柳妃越俎代庖,赵觉知道这件事,只是她们之后是太后,他不好做些什么。”
朱云深眉头紧锁,为何莫沉突然提及此事?
“他……要迎娶新后……”
莫沉拖拖拉拉半天,终还是说出了此来的目的。
新后……
赵觉的第一任皇后是遭暗杀而亡,在赵觉登基不久之时,明显的杀鸡儆猴,太后所为只是警示赵觉不可忘了还有她这个母后。
皇后薨逝,太后明言后宫不能无主,便将当时还是德妃的阮琦推上了贵妃的位置,赐名其贵妃。
如今已过三年,太后野心勃勃欲要赵觉立阮琦为后,赵觉以阮琦有德却不足以为后做说辞多次推却。
不日,后宫便传言是因为阮琦乃庶出,不符皇后的身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太后便在今年安排了柳妃进宫。
柳妃进宫便是为了那后位而来,来势汹汹,她清楚所以在后宫之中嚣张跋扈。
“原来那柳妃也不过比我来早了半月。”朱云深第一次露出笑颜,却带嘲讽之色。
“重点在这?”莫沉不禁有些不解。
“那这次的新后是柳妃?还是其贵妃?”
“都不是。”
朱云深不解。
“都不是?”
“新后乃镇北大将军秦沐的独女,秦般若。”
原来是已经有了定下的人选,在听到那个不熟悉的姓名时,朱云深的心中涌动着一股奇怪的情绪。
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同她有所交代,后宫妃嫔众多,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个皇后,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她的神情不对,就连莫沉都看出了她的不对。
“你不会是爱上了赵觉吧?”
“怎么会。”朱云深下意识的否认。
但是当她否认的时候却坚定了一件事,她在意,在意着赵觉,在意他对新后是何种想法。
是这皇后必须是秦般若,还是他赵觉想要这皇后是秦般若?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恳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你不要忘了这次来朝戈的任务就好。”
莫沉走了,偌大的屋子里又只剩下朱云深一个人。
宁儿也没来,或许是怕朱云深问起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回答,所以故意躲着了。
这夜,炮声轰鸣。
夜空中绽放着绚丽的烟火。
听闻那是藩主进贡给皇帝的贺礼,是恭贺皇帝立后。
整整一夜——
朱云深站在窗前整整一夜,那绚丽的烟火直到天明都还能隐约看见。
“宁儿,你见过新后吗?”
宁儿担心朱云深,自从莫沉离开以后朱云深滴水未进,她本人虽没有任何感觉,但跟着她的侍婢都在担心。
她们倒不是真的担心朱云深的身体,只是这主子前阵子还正受宠,若是病着了可不好交代。
青萝居里真心担忧朱云深的也就宁儿一个了。
“听闻新后乃有倾国倾城之貌,出身武将世家却从未失过礼节。”
这秦般若倒是符合了皇后的身份。
在这种时候青萝居算不上冷清,许妃被柳妃指使着料理宴会的事情,所以来不了青萝居,其他人似乎也在想着看朱云深的笑话。
前几日还在恩宠有加,不过片刻之间的光影,受宠的人就换了。
比起一个亡国公主,镇北将军的独女自然更受人信服。
自然也有听说,听说柳妃在知道自己不能为后以后闹过一阵子,时间很短,因为她再蠢也知道适可而止。
在赵觉没有找到她的把柄之前,她要安抚好自己。
如今有了镇北将军的鼎力相助,赵觉想要从太后的手里夺回政权已是指日可待了。
真是可喜可贺。
“姑娘,你这不吃不喝不睡的站了两天了,何苦呢?”宁儿自然心疼。
以为自家主子这好日子算是来了,怎么突然又来了这么些事?真是糟心。
朱云深没有说话,侧耳静听,院子里有人来了。
是不熟悉的脚步声,不是赵觉,他有些身手,所以走路的劲很容易辨认。
“姑,姑娘,皇后来了……她,她在前厅等着了!”
宫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报,差点没刹住脚直直撞在了朱云深的身上,好在宁儿在,要不然她这一撞力道不小,可不知道能出什么事。
“她怎么来了?”朱云深更像是在问自己。
其实心里早就有数她因何而来,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皇后或许也是来看她的笑话的,看她如何受宠,又如何被遗弃。
宁儿觉得她不能输,虽说这两日朱云深没有进食,脸色差了一些,但是多少底子还在,稍稍打扮一下也未必逊色。
朱云深也是第一次穿宫里的衣服,如此隆重是她一直不喜欢的,赵觉随着她,由着她穿的轻便一些,只是因为她喜欢在自己的院子里摆弄一下花草,若是穿着宫里的衣服,始终不便。
可那样的恩宠却在如今荡然无存了。
她终究还是穿上了如此隆重的衣服,发上的金钗压的脖子沉沉,可她如此艳丽的打扮却是为了见一个女人,未免更显凄凉。
“臣女见过皇后。”朱云深在出来之前让宁儿教了她宫中的礼数,虽生硬却还是周全一些的好。
“朱姑娘倒是很会端架子,足足让我们家娘娘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秦般若身边的还真是牙尖嘴利,不过一会儿就能咬的人满身是血。
“柯儿……”秦般若声如黄莺,慢条斯理的制止了牙尖嘴利的丫头。
踱步到朱云深的跟前,将她扶了起来。
抬眼时朱云深才看到了秦般若的样子,呼吸一滞。
原倾国倾城是如此模样?
传说歌萝郡主也是一位美人,只是她失踪,朱云深顶替了她的名头,却担不起她的美貌。
相比如此两人相比较,应该是谁也不逊色谁吧。
“都是自家姐妹,无需如此客套。”秦般若轻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
这样耳边枕话,怪不得赵觉沉溺其中了。
“皇后娘娘客气了,草民只是一介贱民,怎可以和娘娘以姐妹相称。”朱云深不动声色的推辞,手上的东西轻动,从秦般若的手里抽了回来。
“你……”柯儿气急。
秦般若拦住了她。
“皇上说妹妹不在意名分故而不想用宫里的规矩束缚了妹妹,没想到原来妹妹还是在意名分的,如此但是简单,一会儿我去见皇上的时候,让他给妹妹一个名分便是。”
秦般若没有以中宫之位相称,字里行间却透露着她皇后之位不可忤逆的意味。
“草民谢过皇后娘娘。”
这明显就是秦般若在示威,是想告诉朱云深她和赵觉之间的种种,都被赵觉当作枕边话告诉了她。
或许就只是为了逗乐秦般若,或许是觉得应该给秦般若一个交代。
一个妃嫔的位置,秦般若有多看不上,她心里不舒服的不是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她能有一个妃嫔的身份。
在后宫之中出入自由,且又受赵觉恩宠,不用行后宫之礼,如此之多的特别才是让秦般若最受不了的地方。
她从小就恋慕赵觉,心思沉沉步步为营才有了今日的中宫之位。
在还未进宫的时候她就对朱云深的事情有所耳闻。
她不服气,为何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会得到赵觉的宠爱。
新婚之夜赵觉根本连正眼看她都不愿意,一直在批奏折,不一会儿就让海公公去看看朱云深的情况。
若不是因为瞒过太后的眼线,在新婚之夜赵觉也一定会丢下她去陪伴朱云深。
所以她拖了赵觉两天的时间,借口说是为了让朝臣和太后知道皇帝宠爱中宫,其实她是不想让赵觉见到朱云深。
“娘娘,您真的会求皇上给那个贱民一个妃位?”
回去的路上,柯儿自然不愿意了,一个贱民居然妄想成妃,山鸡焉能当凤凰?
不自量力。
“她成了后宫的妃嫔,就要遵从后宫的礼节,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阻止我教导她,有何不可?”
秦般若已经铁了心要趁这次的机会好好教训朱云深了。
只要等赵觉答应就可以了。
“胡闹。”
谁知道秦般若只是在言语上提及朱云深,便遭到了赵觉的呵斥。
“我说过,谁都不能打搅她,就算你是皇后也不可以。”赵觉气愤地讲秦般若命人端过来的点心推在了地上,“还是你觉得朕的旨意只是摆设?”
秦般若吓得连忙跪下,“臣妾不敢。”
“臣妾只是见皇上这几日心神不宁,明明在意云深妹妹却又不传召她,定是因为云深妹妹不在妃位,诸多不便所致,臣妾这才去见了妹妹,询问她是否有意为妃。”
这说辞虽说的通,但她的心思赵觉又怎么会看不穿。
“不必如此麻烦,待时机一到,我和她之间便无可阻拦。”
赵觉的话,他说的时机让秦般若的身子微微颤抖。
“臣妾明白。”跪拜之后秦般若离开了正殿,一出门就崴了脚,手足冰凉。
她的突然情况吓坏了柯儿,连忙扶住了她。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柯儿焦急的问。
让人赶紧帮忙扶着秦般若上了步辇回咸阳宫。
成了皇后,她差点忘了原本应该要做的事情。
原来……她斗不过朱云深的。
原来……之后要替代她的人,就是朱云深。
夜黑风高──
暗巷之中的血腥味熏的来人直皱眉头。
皇宫的守卫围在一起,从暗巷中拖出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凭着她身上的衣服,宁儿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她家那位失踪了七天的主子。
“姑娘!!!”宁儿不顾已经腐臭的尸身扑了上去。
众人自然将她拦下,一把火烧了那具尸身。
熊熊烈火燃烧着,皇宫的一角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守卫们避而远之,只有宁儿在大火之前哭的泣不成声。
七日前,皇后命人带走了朱云深。
宁儿不放心想要跟着,结果被人强行关在了青萝居。
一日,两日,三日……
一直都不见朱云深回来的宁儿求问了守卫,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谁知道七日之后,却得到了她的死讯?
宁儿不能理解,为何如此。
“听说是那个贱民不知好歹,皇后恩赐于她一个嫔位可她却恼羞成怒想要刺杀皇后,后来被一直保护皇上和皇后的暗卫所杀。”
“说到底,皇宫中的女人,荣宠不过浮华,像她那样恩宠一时又如何,还不是被一把火烧了干净。”
宫人们的传言越来越多,可宁儿不信,她了解自家主子,绝不会是那样的人。
她坚信是皇后在背后搞鬼。
“宁儿,中宫传话,让你今日起到咸阳宫伺候。”
朱云深消失以后青萝居的宫人就被遣散各宫,只留下宁儿在青萝居,维持着朱云深在时的模样。
“听说皇后被朱云深刺杀时受了很严重的伤,这都小半年了身子骨还没好全,你说这种时候让宁儿去咸阳宫,不会是想要报复吧?”
“很有可能。”
宫人茶余饭后便是聊主子间的八卦,宁儿不在意,若是皇后真的要她死,那她就拼死一博为自家主子报仇。
宁儿是被海公公领着进的咸阳宫。
一路上海公公什么话都没有说,明明朱云深在的时候他还会同宁儿说些话,果然是世间薄凉。
还真是讽刺极了。
“好好侍候皇后,不要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宫门之前,海公公伸手从宁儿的怀中抽走了匕首,原来他早就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
“她不会苛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