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2、俘虏

　　宣德三十七年，在各方起义军队的围攻下又苦苦支持了七年的南齐王朝终于被攻破，一只旗号为“景”的军队打败了南齐最后溃散的十五大军，成功入驻了原南齐皇都景城，仍用旧名景都，定国号为景，世称大景。
　　三年后，景太宗驾崩，新皇上任，大赦天下，广开言路，轻摇赋税，天下由安而战乱，终由乱而安。
　　在这一天，元城最后的反军被攻破，由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之令，除了反军头目一人秘密处死之外，其余相关人等皆免除死罪，降为奴婢，送至皇都中各官宦人家为奴当差，虽劳累了些，但也比死了强。

　　景城外的官道上，官兵们正押解着一群犯人准备进城。
　　“快走，别磨磨蹭蹭的，耽搁了大人的好事要你们好看！”一个押解的官兵将鞭子抽在一个蹒跚的老者身上，老者哀嚎一声，却并不敢放慢步伐，他们是元城的最后一批犯人，押解的官兵们也有些不耐烦了，都盼望着早早回家，同妻子儿女一同出门见见皇城盛状，过几日便是上元灯会，城中早就准备好了各种盛会，听说届时新皇还要亲登城墙，向上天请求国泰民安。
　　一路上，官兵打骂囚犯的情况已经不新鲜了。
　　随行的军官也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当初军队攻打元城时，死了多少自己人，最后那场强攻之战，景军死伤过半才终于打开了城门，剩下的军士们哪个不是想着破城之后手刃敌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无奈新皇登记，一纸文书，皇恩浩荡，大赦天下，大数敌军竟然也能保全性命，虽有愤恚，无奈皇命难为。

　　这次的俘虏中一半多是老弱之辈，连续战乱亏空了身子，再加上这几日来的劳图奔波，早已是强弩之末，军士的打骂之下，已是老的老，喘的喘，病的病，即使是再打骂，也是快不了半分了。

　　眼见着队伍再也快不起来，看守一边嘴中怒骂着，一边再次将鞭子挥开，正要落在老者背上，忽然斜地里跑出一个人影来，“啪嗒”一声，鞭子落在皮肉上，红色的记印立刻出现在单薄的囚衣上，身下的人闷哼一声，扶倒在老者肩上。

　　“孩子啊，我这把老骨头，打死也就算了，你还来干什么。”老人急忙转过脸去看是谁救了自己，却是一位不认识的年轻人。

　　挨了打的年轻人只虚弱地张开眼睛，苦笑道，“老伯，不怨你，只是刚才和兄弟们赌输了，愿赌服输。”
　　说起这事，叶渚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刚才他们一干人趁着看守看人少正在偷着玩乐，叶渚赌输了，身上的银钱一两不剩，众人正商量着如何惩治他，有人提议，不如将他推出去替他老伯挨下打，叶渚正想大骂这是谁这么缺德时，背后便一股力量，推得他一阵踉跄，便扑了出来。

　　他痛的嘶了嘶嘴巴，正想爬起来立刻退回人群中躲起来时，挥鞭子的人见有人维护，更加怒不可遏，怒气中也忘了自家将军的命令，万不可伤俘虏性命，抡臂又一鞭直向叶渚背部，“我让你帮忙！”
　　叶渚叫苦不迭，闭上眼睛准备再扛下这一鞭时，鞭子挥舞起来的风声忽然被截断，意想之中的具体也并未落在背上，“咦”，他疑惑地低呼一声，耳边忽然响起一阵低哑的声音。
　　“大人还望手下留情，这位老者是军中一位年迈的伙夫，只是听命行事，并未背上杀人偿命之事。”
　　旁边的老者一听这话，也一个劲地点头，“对......老夫只是一个伙夫，什么都不知道呀大人。”
　　他这一喊，更多的俘虏开始骚动起来，他们大多数都是被胁迫着参军的，此时与家中老幼分割两地，原本当初投降时便说了优待俘虏，却不料这一路上受尽欺凌，顿时不免气愤起来，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投，拼他个鱼死网破。
　　早有几个胆大的俘虏已经骂出声来，拉扯着枷锁哗啦啦地响动，他们在尾部，往后便是无人的荒原，看守的人又极其分散，一时间，情况有些微妙。
　　那统领见此气急败坏，脸涨得微红骂道：“反了你们了！”
　　叶渚暗骂一声不好，这几个蠢货是想逃跑，原本他们这一趟过去最差也就在某个府中当个下人，何况他在都城还有些有关系的朋友，一定能够把他弄出来，倘若逃了，若能成功逃走那还好，只怕逃不走，后果就不只是当下人了。
　　他正独自烦恼，这才想起了刚才帮自己拦住了一鞭的人，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的侧脸，鼻梁挺立，浓密的睫毛之下，让人看不清楚眼底的视线，此刻他紧抿着嘴角，目光转向一旁，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人正在注视自己。

　　叶渚一时看呆了，他原本对自己的相貌也颇为自负，见过的美人也多了，但此刻却对着一张陌生男子的侧脸移不开目光。
　　他立马摇摇头，趁自己的想法还未飘到天南海北前立马回过神来，“这位兄台”，他拍拍那人的肩膀，正准备道谢，那人却倏地转过头来，叶渚立马对上了一双黑昀了的眸子，虽有几分劳途的奔波却仍清澈如许，叶渚从未在军中见过这样一双眼睛，，这不是一个久经战乱最后被俘虏的人应该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