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红线又断了》思荣思卿

5、白狐2

　　秋无罔倾酒的手一凝，正色道，“你是九尾一族，应当知道没有绝对的起死回生。”
　　“你准备复活谁？”萧衣问道。
　　有鲤道，“我想复活我的爱人，他，是个凡人。”

　　有鲤初见展星舒时，亦是她最落魄之时。
　　九尾断尾之痛堪比锥心，而有鲤刚刚被砍掉了一条尾巴。
　　痛……太痛了……
　　五脏六腑都在作痛。
　　有鲤虚弱不堪，元神都要破碎，被迫地现了原形，连跌落时也无人察觉。
　　她不知道自己落在了哪里。
　　意识已经模糊，目光开始不聚焦，恍惚之中似乎有人在对话。
　　“阿北，是何物？”
　　“回公子，是一只白狐，是……九尾白狐……”
　　“九尾白狐？”
　　“对，这白狐好似受了伤。”
　　“万物皆有灵。这白狐定是受了什么劫难，抱于我罢。”
　　“可是公子，这狐狸都是邪物，更何况是九尾狐狸，咱们啊，还是不要招惹了…”
　　只听到这，有鲤便失了意识。
　　都说人类自私偏激，这位公子却是温柔如潺流的。
　　在昏迷的前一刻，有鲤这样想到。

　　有鲤是被掉在地上摔醒的。
　　她身体本就未恢复好，被这么一摔，当时就疼的叫唤出声。
　　“抱歉，抱歉，”是那位公子的声音，“把你摔疼了罢。”
　　有鲤这次注意到，这位公子的眼睛被厚厚的白布蒙住，是个瞎子。
　　展星舒坐在地上，略显狼狈。
　　也不知是什么将他绊倒了，连累着怀中的狐狸跟着他一起遭殃。
　　他有些懊恼，都瞎了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莽撞。
　　门口站着的阿北听到动静，慌忙进屋将展星舒掺起。
　　“公子，你身子骨弱，眼睛又瞧不见，还是不要乱动了。”
　　展星舒像是没听见似的，只焦急的道，“狐狸呢？白狐呢？它可有受伤？”
　　有鲤试探着起身，还是有些困难，索性躺回原地等着阿北来抱她。
　　“公子，白狐没事。”
　　重新触到狐狸的毛发，展星舒才舒了心，道，“阿北，你且退下罢。”
　　阿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听从了自家公子的话。
　　这下屋子里就只剩下展星舒和有鲤了。
　　展星舒顺理着有鲤的毛，慢慢摸到她的颈侧，然后挠她腋下的痒痒肉。
　　有鲤平生最怕痒，本来享受的好好的，一戳她痒痒肉，她就翻腾了，可她现在是狐狸真身，只能用爪子扒拉展星舒的手。
　　展星舒笑道，“看你有了些精神，想必是丹药起了作用。”
　　怪不得有鲤觉得身上舒坦了不少，许是昏睡时被人喂了滋养的丹药。
　　可是只有妖界的丹药才会对妖起作用。
　　她已经基本确定，这公子是普通人，府邸也是普通的凡人住所，那这区区凡人是从哪弄得的妖界的丹药？
　　展星舒继续抚摸她的毛发，摸到有鲤只有八条的尾巴时，她忍不住shenyin了一声，声音像极了婴儿的啼哭。
　　伤口有点疼。
　　展星舒避开她的痛处，道，“九尾，九尾，你这另一尾去了哪里？”
　　有鲤当然不会回答他。
　　于是展星舒又道，“你这丢的尾巴想必就是你的劫难吧。”
　　自始至终整个屋子都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展星舒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九尾狐的叫声，跟普通狐狸一样。”
　　有鲤暗自打岔，废话，九尾狐亦是狐族，当然是一样的。
　　“可惜我看不到，不然就能一睹九尾白狐的风采了。”说完这句话，展星舒沉默了一会，似是在思考些什么，末了说道，“小狐狸啊小狐狸，我叫展星舒，你可要记好了。你今日呈了我恩情，来日报恩可莫要寻错了人。若你是那种法力高深的狐仙，那就请治了我，不要让我在做一个废人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并不合实际，展星舒兀自扶额笑道，“我真是疯了，哪有什么狐仙……”
　　有鲤听着展星舒自言自语。
　　瞎子是有些麻烦，她心想，而且这人的身体也太差了，才说了这么几句话脸色就已变得苍白，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
　　罢了罢了，等她身体恢复，便治了这展星舒的眼睛和身子。也算是报了恩。
　　她甚至还想，若是展星舒知道他救的的确是狐仙，那他会作何反应呢？

　　变为真身的有鲤愈来愈懒惰了，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展星舒的怀里。
　　有海棠花瓣落了下来，落在有鲤的鼻尖，痒痒的，她揉了揉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展星舒摸到那片海棠花瓣，道，“你知道海棠花的寓意吗。”
　　有鲤知道展星舒又要长篇大论了。
　　展星舒道，“海棠花的棠与堂是同音字，有玉堂富贵之意，与柿子组起来，又有五世同堂的意思。”
　　有鲤翻了个身，让肚子的位置刚好露在树叶间隙的阳光下，她这样，也刚好能看到展星舒如蝶翼般的睫毛在轻轻煽动。
　　这些时日，展星舒的身子好了许多，眼睛也露了出来，不在蒙着白布。
　　他的眼睛是极好看的桃花眼，却没有半丝光彩。
　　“但是，”展星舒继续道，“海棠花又被称为断肠花，花语是苦恋与离愁。”
　　明明是个瞎子，有鲤却在这时清楚的感受到展星舒眼底突然溢出的悲伤。
　　“小狐狸啊小狐狸，”展星舒哀戚的说道，“我的至亲至爱都弃我而去，你莫要在离开了。”
　　盯着展星舒温润如玉的脸，有鲤的心跳猛的露了一拍。
　　这是她的心初次悸动。
　　若是知道我为妖，你便不会这样说了。
　　再等等罢，等她治好了展星舒便离开了，再等等。

　　转瞬之间，三月已过。
　　趁着展星舒熟睡之时，有鲤终于有机会化作人身。
　　太久不做人，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
　　她转了转手腕，以人的目光打量四周。
　　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有案台上似乎摊着一幅画，有鲤有些好奇。
　　展星舒呼吸均匀，睡的正沉。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那画上的竟是一只白色的九尾狐。
　　有鲤忽的想起，前些日子展星舒说要为她画像，然后因眼不能视而作罢。
　　再后来他又说要请他人代画，却不愿让其他人知晓有鲤的存在。
　　这让画师备感为难，画像之事也就一拖再拖。
　　这么久过去，这全凭代画画师想象的画作终于完成了。
　　画的相像与否，展星舒不会在意，他看不见，所以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
　　有鲤却有些不满。
　　“真丑，一点都不像我，”有鲤小声的说道，“我帮你改上几笔。”
　　说是改上几笔，那画中的九尾白狐却是完全变了模样，有鲤颇为满意，自己将画裱了起来。
　　“展星舒啊展星舒，”对着熟睡的展星舒，有鲤说道，“你可要记好了，这便是你那狐仙姐姐的模样。”说完，自个先乐了起来。
　　可惜不能让展星舒知道她，不然就更有趣了。
　　上面展着的画一拿走，有鲤才发现，这案上压着的还有另一副画。
　　画中的女子一身鹅黄色衣裙，面容清冷，形貌昳丽，双眸闪亮似寒星，怀中犹抱着一面玉洁无暇的琵琶。
　　画像的左上角写着一句小诗: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署名，展星舒。
　　有鲤突然有些憋屈，即憋屈又生气。
　　这展星舒怎么为其他女人画过像，还写这种爱意满满的小诗。
　　她当即把画轴一摔，身形一变，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