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红线又断了》思荣思卿

4、白狐1

　　两百多年过去，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再次站在青遥国的城门口，不禁感慨万千。
　　城墙似乎又加厚了许多。
　　依稀记得多年前的景象——
　　身着龙袍的男子伫立于城楼之上，说着誓与国家共存亡的话，然后……然后他一个扫地的就莫名其妙的殉了国？
　　想到这，萧衣难抑心中愤愤不平之气，看向秋无罔的眼神也变得带有敌意。
　　秋无罔察觉到了，问道，“萧衣？你又瞅我做甚？”
　　萧衣愣了半天，才知道月老是在叫自己。
　　不在叫他“扫地的”了，有点不习惯。心中仿佛空了一块。
　　萧衣现在突然很想回勾月楼看看，那是他生长的地方。
　　他道，“主子，我想请个假。”
　　秋无罔头都不扭，干脆利落的回答，“不批。”
　　萧衣:“……”
　　你就不问问我什么事？好好的怀旧氛围都被毁了。
　　果然，他家月老木得感情。

　　秋无罔下凡就是为了秋露白，目标明确，很快就买了酒完成了任务，准备折返天庭。
　　萧衣心事重重的跟在秋无罔身后。
　　好不容易来了趟凡间，却连勾月楼的影子都没见着，难免有些失落。
　　“萧衣。”
　　秋无罔突然停了步子。萧衣正在走神，冷不防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做甚么？”萧衣揉着额头，心想，这月老背后的肉还挺结实。
　　秋无罔目不斜视，看着一处道，“见过九尾白狐吗？”
　　萧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刚好走到拐角的小巷。
　　身后有九条白色的尾巴正摇曳着。
　　萧衣被这一幕惊呆了，那是……狐狸？九尾白狐？
　　青遥国怎么会出现九尾白狐？
　　女子走进小巷，不见了踪影。
　　萧衣这才说道，“主子，她不会被发现吗？”
　　秋无罔闻言，转过头看他，“你看得见？”
　　萧衣被问懵了，他不该看见？
　　秋无罔道，“这九尾白狐法力高深，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你怎么会看到她的真身？”
　　萧衣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我是神仙，不是寻常人。”
　　秋无罔倒是忘了，这扫地的虽然身份低微，但也算是半个神仙，看破妖怪的真身应该也没什么难度。
　　他不在言语，继续走路。
　　“哎哎哎，”萧衣急了，他不想这么快离开。“我们就这样走了？”
　　秋无罔反问道，“不然呢？”
　　萧衣道，“那是妖怪啊。”
　　秋无罔道，“干我何事？”
　　萧衣道，“你是神仙，应该收了她。”
　　秋无罔道，“我只是月老。”
　　萧衣道，“月老也是神仙，也要为凡人除害。”
　　听到这，秋无罔一脸狐疑，“不该啊，你何时胸怀天下了？”
　　萧衣咧嘴笑道，“我也想做一次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秋无罔看透了他的心思，“你想在凡界停留？”
　　萧衣也不掩饰了，“主子，你行行好，放我个假。”
　　秋无罔挑眉，“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能怎么谢，他有的秋无罔都有，他没有的秋无罔也都有。
　　萧衣心一横，“我把我的银子给你。”
　　他在凡间辛辛苦苦攒的碎银啊，还没来得及花掉就要转手送给他人了。
　　秋无罔却道，“我要你的银子没用。”
　　萧衣是真的身无长物了，“那你想要什么？”
　　该不会……
　　“不行，”想到那种可能，萧衣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大声说道，“我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的。”
　　两个相貌穿着皆不凡的男子本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萧衣最后一句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倏然聚集到秋无罔的身上。
　　秋无罔最在意自己的形象，面子有些挂不住。他凑到萧衣耳边，小声警告道，“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
　　萧衣瑟瑟发抖，可怜弱小又无助的他与暴戾的月老形成鲜明对比，动不动就要撕烂他的嘴。
　　讨厌的男人。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在凡界多停留几日。
　　不是因为萧衣，是因为秋无罔心血来潮的想要去听伶人唱曲儿。
　　看到秋无罔心情不错，萧衣小心翼翼的又问道，“主子，你都去听曲了，我想请个假。”
　　又是干脆利落的回答，“不批。”
　　麻朵，萧衣心里忍不住问候了月老的祖宗十八代。
　　不对，秋无罔的祖宗十八代还是他自己。

　　“就这吧。”秋无罔停在了一处。
　　萧衣抬头望去，红匾上三个漆金的大字熠熠生辉——勾月楼。
　　萧衣激动不已，没想到这月老口是心非，还是带他回了家。
　　“秋无罔，谢谢你。”
　　这是萧衣第二次叫他的名字，秋无罔倒也不恼。只是这个扫地的，莫名其妙的谢他做甚。他也就这样问了，“你谢我做甚？”
　　“啊？”敢情只是误打误撞？不是这月老带他回家？萧衣瞬间收回了感恩的心，面目表情的说道， “没什么。”
　　秋无罔略一思量，就猜了个大概，“故地？”
　　萧衣不语。
　　秋无罔又道，“想进去？”
　　萧衣依旧不语。
　　秋无罔继续道，“这儿的曲儿唱的可好？”
　　萧衣沉默，眼神坚定，他要有尊严。
　　叫他不答，秋无罔没了心情，“罢了，还是回天庭吧。”
　　“别别别，”在现实面前，萧衣选择放弃他的尊严，标准的抱大腿姿势，“主子，咱就在这儿，这儿的曲儿唱的特别好，真的，饭菜也好。”
　　秋无罔斜倪他，“故地？”
　　这月老记仇？
　　萧衣却是不敢犹豫，忙不停的点头。
　　秋无罔不太满意，道，“哑巴了？”
　　萧衣摇摇头，又赶忙说道“没有。”
　　秋无罔装作不理解的样子，“不是故地？”
　　去你妈德……德武双全……
　　萧衣咬牙道，“是故地，是故地。”
　　秋无罔道，“想进去？”
　　萧衣道，“想进去。”
　　似乎被取悦了，秋无罔唇角弧度上扬，“那便进去吧。”
　　萧衣终于松了口气。

　　勾月楼占地极大，是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唯一一个设有伶人馆的酒楼。
　　二百多年前，萧衣也曾在这里活动，他在两岁时被抛弃，在这里从幼年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然后离开。
　　当初收养他的那个女伶人可能早已死去了吧。
　　两人选坐在了二楼距台子较近的位置，因为月老表示离的太远他会看不清楚。
　　小二上了菜谱。
　　萧衣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你点？”
　　台子上有一妙龄少女正在吟唱，秋无罔目光全然被吸引，道，“你点，我是来听曲儿的。”
　　萧衣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指了指菜谱上两个卖相平淡无奇的小菜。
　　“这个，还有这个。”
　　秋无罔看了一眼，道“你吃这么少？这么清淡？”
　　萧衣微笑，“不是，除了这两个，其他都给我来一份。”
　　他想过了，秋无罔肯定是不差钱，那他就要把受的委屈都吃回来。
　　勾月楼行动很快，不多时菜已上满。
　　妙龄少女的表演也已进了尾声，一曲结束，少女颔首退了场。
　　“曲儿唱的确实不错，就是气息有些不稳。”
　　秋无罔道。
　　萧衣胡吃海吃，也不忘顺从两句。
　　秋无罔满脸嫌弃的别过头去。
　　眼不见心不烦。
　　台上重新上了一名女子。
　　鹅黄色的衣裳，白纱罩面，怀中抱着一面精致华美的玉琵琶——是那只九尾白狐。
　　芊芊素手微拨琴弦，一阵清脆悦耳的琵琶声响起。
　　和着琵琶，那女子轻声唱道:
　　红满苔阶绿满枝，杜宇声声，杜宇声悲。
　　交欢未久又分离，彩凤孤飞，彩凤孤栖。
　　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
　　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声音似空谷幽兰，酥软人心，余音久久未绝。
　　萧衣不吃了。
　　这曲儿唱到了他心坎里。
　　他问秋无罔，，“这九尾白狐怎么到这做了伶人？”
　　秋无罔道，“那你便要亲自问她了。”
　　说着，有一片鹅黄色衣裳已到了面前。
　　“有鲤见过月上仙人。”那女子倾身道。
　　萧衣发现，这狐狸的容貌果然都是极其妩媚的，一举一动仿佛能勾人魂魄。就这么一句话，她都说的撩人心弦，惹的人心痒痒。
　　秋无罔丝毫不为所动，道，“你是青丘九尾一族？”
　　有鲤道，“是。”
　　秋无罔道，“你不好好在青丘待着，来凡界做甚？”
　　那白狐有鲤状似为难，道，“有鲤说了，上仙可愿帮我？”
　　秋无罔道，“你的事跟我有和干系？”
　　一句话，把有鲤堵的哑口无言。
　　萧衣看不下去了，拉住有鲤的衣角道，“别急，我帮你。”
　　有鲤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有哪个新飞升的上仙。便道，“你是哪位上仙？”
　　萧衣有点尴尬，道，“我不是上仙，我是上仙殿前扫地的。”
　　“那有鲤还是多谢小仙君的好意了，你帮不了我。”有鲤有些遗憾。
　　萧衣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最见不得他人伤心，秉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宗旨，他悄悄的和秋无罔进行眼神交流。
　　萧衣:上仙，帮个忙。
　　秋无罔:不帮。
　　萧衣:这姑娘这么可怜，你忍心？
　　秋无罔:世间可怜的人多了去，帮不过来的。
　　萧衣:求你了，帮个忙，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秋无罔:什么都行？
　　萧衣:什么都行。
　　秋无罔:成交。
　　萧衣眨巴的眼皮子疼。这月老还真是自私，万事都讲一个有利与他。
　　秋无罔依旧面色淡然，“九尾白狐，说说你的难处。”
　　有鲤欣喜道，“上仙，你这是愿意帮我了？”
　　萧衣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一万句道谢话，催促道，“你快些讲吧。”
　　于是有鲤道，“我想寻一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物什。”